40 他的承诺（1 / 1）
“钱莫你个大骗子……”尔雅对着前面看似平静的海面大喊。使尽全身的力气，然后脱力般沿着身后的礁石划了下去，跌坐在地上。
“钱莫你个大骗子，大骗子，怎么能这样骗我……”呢喃着，已经没有更多的力气更大声了。
本来身体就还没恢复，从醒来后，除了喝了口水，她甚至什么都还没吃。
而就在她身后的不远处，在另一块礁石的前面站着另一个失意人。
但她完全没有看到，与其说她看着面前的北海，还不如说，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全然忘我。
她的咆哮，撕裂的是他的心，她的无视，他已经习惯。他看着她大叫，看着她滑落，看着她跌倒在沙地里，痛在她的身上，还有他的心尖上，只是，她感受不到，因为她的心不在身体上，跟着钱莫进入了前面的那片海，而他也感受不到，只是因为他的心已经伤痕累累，血迹斑斑，再多的痛也还只是痛而已，痛到麻木。
告诉文娟和顾岩，已经找她，但没有告诉她们，她在哪？而她们也没有问，只是要他小心。
他和她都需要独处。
慢慢地那个诺诺说着什么的人，终于，再也不动，甚至，连嘴唇都不再动，有的只是被风抚起的长发和裙角。整个人笼罩在意味不明的哀伤与绝望中，她的世界他从来都进不去。
她只是呆呆地看着前面的海面，或许她看的是远处的地平线。
一直她就很喜欢看地平线，那里太阳正在往地平线移动，黄灿灿的太阳，却又不刺眼。
“山的那边是海，那海的那边是什么？”她给他读诗，他如是问。
那时他还不认识字，那时她还不懂诗。
但一点都不影响他们俩的交流。
而现在他已经认识很多字，她也看懂很多诗了，他们俩却交流不了了。
当时她回答“海那边当然是太阳的家咯，傻不傻呀，你”气鼓鼓地嘟着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说着拿起小手中的大书就往他头上敲。而他居然也不知道痛，只是傻傻地笑。
然后他一想就又很认同的点头，捣的和啄木鸟一样。
“喂，文景，你不会被敲傻了吧？”看到他捣腾的太厉害，她慌了神，伸出两个手指，问他是几？
多久她没有再为他慌神来了？多久？他的事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了？
这一刻的北海，是三个人的世界。
谁也走不进谁的世界。
钱莫你不能这样对我的，你说过不骗我，你说过只要我愿意，你愿意天天陪我看日出日落，你说过你会等我长大，等我懂事，等我成为一个好妻子。
“还有什么吗？钱太太要想好哦，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哦，以后这种机会肯定就没有了，诶，女色误事啊”说着还摇了摇头，好像很后悔答应她的要求似的。
那是他们婚后的第一个清晨，在一番云雨过后，她说要约法三章。她提出的三个条件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而后如是说。
然后她看到有金光从窗帘缝隙里传进来，赶紧让钱莫打开窗帘。
“第四条，陪我看日出”在窗帘缓缓移开的时候，她被外面的美景震惊了，说了这么一条。
那是她看到最美的日出之一，虽然太阳已经出来一半了。但一点都不影响他们的观赏。
“美丽的钱太太，我愿意天天陪你看日出日落，只要你愿意”钱莫已经站了起来，对她做了个邀请的姿势，绅士般的一本正经，只是不着一丝，身上还带她的抓痕的他，实在是有点滑稽，然后她很不客气的大笑了出来。而忘了，此时的她同样是不着寸缕的。
“看来你骗我了，我看你现在体力好的很啦”说着他的身体又倾了过来，吓得她赶紧抓过地上的睡裙套上，虽然，有点破，好吧她承认是很破，但聊胜于无嘛。
钱莫拥着她就站他们卧室的窗前，看地平线那里绚丽的变换。
还记得，那时他们俩很有默契地都没有说话，仿佛一丁点声响都会打破面前的美好。
只是钱莫不□□分，细细吻着她的耳垂，微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她在太阳完全升起来的时候，终于受不住，回过头来和钱莫缠绵。
而现在，只是她一个人在看日落，以前白看不厌的，笑笑的太阳，这一刻却在哭泣，她甚至看到了，那一片明黄中有一滴白。
她闭上了眼睛。不愿再看。
那么熟悉的海滩，在这一刻，却是全然的陌生，只因没了那个人。
这一片的礁石区，是钱莫带她过来的，记得当时她心血来潮说要吃牡蛎，所以钱莫带她过来了。
忽然她想到什么猛滴睁开了双眼，钱莫就在前面的。她怎么忘了？
钱莫就在前面的那一片的海水里。
文娟告诉她，钱莫在北海的，所以她才来这里的，她怎么都忘了。
他的身躯，他的灵魂都葬在这片海域里，然后她往水里走去，甚至在跌跌撞撞的过程中，掉了只鞋也不自知。如果可能她是想跑的。
等文景反应过来的时候，岸上只剩一只白色的拖鞋，孤零零的，和一条曲折的血线，一直蔓延到水里，在夕阳的余晖里触目惊心，灼伤了他的眼。
很长时间他才反应过来，那时已经不见了尔雅的踪影，疯一般跑进水里。嚷嚷着，就是没有人回应，没有人回应。海面很平静，甚至连挣扎的水波都没有，只有一层一层的波浪往海岸涌。看不出哪里有人存在的痕迹。
同样的惊慌失措两次，他以为他会有免疫了，但没有，完全没有。
他还是一样担心受怕，他的世界还是一样的又一次黑了，比现在的天黑速度更快。
绊倒了，爬起来，再沉没，再爬起，甚至他都忘了闭气，苦涩的海水从他的嘴里，直接进入他那颗残缺的心脏，等他再一次从水里爬起来的时候，他看到，就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立着一个人，就是他刚才心心念念找的人的时候，他看到曙光，终于老天爷眷顾他一次了。他冲了过去，一把拉过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好像要把她揉进身体，甚至都没有听到她痛苦的□□。
这一刻他听到他的心脏又开始了跳动。
她还在，真好。
“文景，我难受”
“啊，啊……”她的话惊醒了他，他松了松手臂，但也只是放松了力道，还是拥着她，他怕他一放手，她又不见了，他不知道他是否还有运气再见到她。
“钱莫已经走了，你还不明白吗”他在她耳边低语，甚至他已经不知道这一刻他说的是什么了，只是絮絮地说着他潜意识里的话语，也不管她有没有听。
“你还有文阿姨和宁叔叔，还有尔优哥，还是珏玦，你还有顾岩，甚至你还有我，就算你不在乎我，但你总要在乎他们吧，他们不是你最在乎的人吗？你走了，他们怎么办……”
“你不能这样对我，尔雅，你不能这样对我……”说着说着，那么一个大男人就那么哭了，怎么都止不住的眼泪。泪水沿着尔雅的肩膀往下滑，明明她现在全身湿透，应该感觉不到的，但她就是知道他的泪水沿着她的锁骨划过心脏溶入了水里。
“我没有做傻事，我只是想感受下钱莫的气息而已的，你忘了，我是会潜水的”尔雅拍着他的背细细地说着。
起码这一刻，她心里是有他的，这样就足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