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1)
」
环顾房内,举目不是木头,就是黑的蓝的家饰,哪有一点白的东西?在看他念那个字,那麽慌又那麽怕,易冰消不禁有点心浮气躁起来,白色又怎样?染一染不就脏了黑了,吓成这样?
还是说......白色的......是在说鬼麽?易冰消苦思稍解......对嘛!果然是小孩,怕鬼呢!
易四捕头猜凶手捉贼首很在行,但猜人心思实在猜的不怎麽样,当下自以为想透了,大为释然,忍不住捏他脸颊,道:
「都敢和火云烈神放对,还怕什麽怪力乱神?呆子!」
他捏人捏得好顺手,看他巴掌大的脸盘皱成一团,小鼻子小嘴巴,凉凉糯糯的手感,像某种热天吃的糖食,好味的样子,易冰消手里动著,脑中没少歇,不停想,这笨蛋小短腿,四哥四哥都快要让他叫得烂了,总不能任务成功回了府,就转头把他丢大街上吧?
何况道上两人一路走过,他陪他得罪黑白两道,日後找荏的不敢冲著他易冰消来,难道不会想欺这笨笨呆呆小孩吗?
可师父二十五年前便不再收徒,江湖上无不称他是纪馀生的关门弟子,这回外头走一遭就给师父带回一个师弟,这麽僭越胡闹,师父说不定就把他俩一起赶出去............
易冰消想的出神,手上劲力使得大了点,只听身下一声"唉唷",忙忙低头去看,正对上一双雾气迷蒙的眼眸。
「呜......四、四.........呜?」
冷清迷迷糊糊撑开眼皮,一声四哥没叫完就疼的倒在枕上动不得,易冰消赶忙缩手,问道:
「哪里疼?」
「都......都......还有脸...他们...他们打我脸了麽?」
易冰消微微心虚,闷哼一声,梳拢一下冷清汗湿前发,想了想,忽地一掌不轻不重往他脸颊一拍,冷清惊了一跳:
「为什麽...为什麽打我?」
易冰消脸色阴沉,狠道:
「等你伤好了还要再打,居然敢不听你四哥的话。」
冷清想起龙门客栈里的一幕,大是气短,小声无力辩道:
「我...我哪里有不听......」
「还装?」
易冰消还待再给他一下,但见他呼吸一口肩骨就抽痛的模样,手有点挥不下转而轻轻扯他的耳垂,怎地腿短连耳垂也这麽小一点,把那块小肉拉揉的红通通的,嘴上放狠话:
「其他的先欠著。」
冷清给捏的又辣又热,却是不能动弹,大眼对著易冰消拼命看,一波甜谧微笑透出来,想著身边总算有个在意的人能活下来,心底甜甜酸酸,一股气堵著,其实是有点想哭的。
易冰消不明白,皱眉道:
「看什麽?傻了?」听到日後要挨罚还这麽开心?
他摇摇头,把胸口郁结往下吞,小声说:
「四哥,我是不是该走了。」
易冰消莫明所以:
「走去哪?」
他欲言又止,望著他的脸,几次倒抽长气,说不出话,好不容易别开脸,不看他,这才一古脑全说出来,快的让易冰消几乎来不及听,他说的上气不接下气:
「四哥你知道我在哪里哪里就死人,我还是走好,我是瘟神,免得拖累你,而且我不知道我从哪里来,怎麽来,到时说不定莫名其妙就走了,就像瞬间移动一样,虽然不知道会消失到哪里,但是我一定会想你,可是我这样的人还是一个人好.........」
他其实语无伦次,这小鬼是神经搭错了麽?易冰消越听越火,大喝:
「闭嘴!」
话音未落,就听门边一把温柔声线,不赞同地道:
「小四,怎麽可以欺负人呢?还欺负一个受伤的孩子,你师父这样教你的吗?」
「师叔,二哥。」
易冰消抬头,就见得曲风荷和水榭相偕而来,曲风荷一面摇头,一面数落:
「小四,这孩子舍命护你,你却对他这般凶,太忘恩负义。」
易冰消不知怎麽分辩,在喉间噎了一会话,半晌才道:
「师叔,请您看看他的伤......还行吗?」
「有我在不行也行,你们师兄弟俩别杵在那儿,快来帮把手......你...叫冷清是吗?小小年纪...真是难为你了。」
曲风荷一面指挥水、易两人为冷清换药包扎,一面爱惜地抚摸冷清的脸边,微微一笑道:
「你叫小四......叫他四哥是吗?那我就该叫你小五了,嗯?小五?」
众人闻言尽皆大惊,冷清大眼一眨一眨,不知作何反应,水榭回神最早,忙叫:
「师叔.........」
你这小五一叫,岂非直接把冷清看作是他们师弟,也不知师父应不应许:
「这不太......」
「不太什麽?别说这孩子一人在京里,孤苦无依,你看小四一路靠他,打退了多少敌人?这是活命之恩,就算要小四以身相许都不为过,是不?」
水榭一口酒全喷在墙上,易冰消脸色发僵,从头到脚都写满"不"字,曲风荷不管这对师兄弟反应,有点吃力地扶起冷清,查看他背後绷带,就听冷清悄声道:
「我......我...先生...我是不行的...我......」
「为什麽不行?」
曲风荷好奇,冷清有点吃力地道:
「我...我不太吉祥......」
易冰消不等他说完,粗鲁地截过话头:
「师叔,那个思路清明茶,配一帖给他喝吧。」
「作什麽用?」
曲风荷一愣,拉著冷清的手把脉,疑道:
「这茶是给失心疯的人喝的,你们谁要喝?」
「.........」他不说话,但表现意向极明白。曲风荷不解道:
「小四,你在想什麽?自古不是好多宝贝从天上掉下来,弄不清自己打什麽地方来,又有什麽要紧,重要的是人已经来了,还让你遇著了,这不就挺好的吗?」
「遇到是遇到了,坏的是一心想走。」
在易冰消的瞪视下,冷清身子微微一缩,无意识地往里床躲,曲风荷压住他的手背,作势骂道:
「小四,你再这般凶,我就把你从前人矮,硬是要拿大剑,削秃自己头发,还有死活不肯喝增高汤,躲到鸡舍里被追著哭的往事通通说出来!」
「师叔......你已经全说了。」
水榭只笑得打跌,易冰消脸色铁青,也不知想掐死或捏死谁,曲风荷眼见自己教训师侄也教训的够了,鸣金收兵,从怀中掏出三支指头长的小瓶,交待著:
「小五,你好好休息,我让小四在这里照看,他要敢欺负你,你只管来找我告状,晓得不?」
冷清眼尾直瞟易冰消,那一句晓得就不敢出口,曲风荷抱了抱他:
「可怜的孩子,这麽小年纪就会看人脸色。」他轻拍他的肩背,指著桌上那三瓶紫红药水道:
「这痊愈神速汁一天一瓶,一天一瓶......一定要全部喝下,不够再来找我要,知道不?」
见他点头,曲风荷温柔微笑,长身站起:
「小五,你的伤全是外伤,好好静养,不然肩伤难愈,对你日後使剑有碍......对了,小四来。」
「师叔。」
易冰消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原想师叔还待拿从前糗事威胁他,手心却给塞了一个小玉盒,打开是半满的温润药膏,曲风荷道:
「等等帮那孩子擦擦脸,上这药,不然脸上都是你的手指头印子,多不好看。」
易冰消略略有些尴尬,只得躬身行礼,谢了师叔和二哥,这两人前脚才刚踏出门,憋著的一口气还没吐完,就听好大一声水声,急急回头,只见桌上小瓶三剩二,暗叫不妙,果然看得床上一片湿红狼藉,冷清吐著舌头,拼命地咳。
「笨蛋。」
易冰消暗骂一声,忙忙将他拉离床被,唤福叔来整理。
「苦......辣......酸.........」
冷清眼底都是水光,结巴著话都说不分明,易冰消胡乱拿布为他擦著,想著难怪师叔留了三瓶,只怕有大半是存著报废的打算的,轻嗅空瓶,这味道闻起来倒像水果花儿一样,鲜甜鲜甜的。
易冰消皱紧眉,拉他坐到椅上,鲜艳香美的药水顺著领,袖,滴答滴答,冷清拼命咽著口水,给呛得有些口齿不清,嗫嚅道:
「对不起。」
他不作声,轻轻扯掉冷清乱七八糟的上衣,随手裹上自己的外裳,看他陷在过大的衣服里,手伸不出来,虽是没有笑,但眼波却温柔的多,姆指试著去摩他唇上红渍,问:
「难喝?」
他连连点头,半晌才说得出话道:
「好可怕.........」
他吃惯了白煮的东西,想不到世间还有哪种味道能与之匹敌。
易冰消拿过另一只小瓶,掂了掂,看冷清一眼,又放回去道:
「师叔说一天一瓶,晚点喝也不打紧,等等我去找两块糖,别呼吸,一股脑吞下去就对了。」
他还有点怕,却是不敢反驳,咽了好几口唾沫,易冰消不说话了,脸色冷漠...还有点凶...两人手贴著手,肩膀靠肩膀,像是道上这麽多回,伤後相偎,阳光柔柔暖暖晕进来,世界安宁,只听的李福换床套的嗦嗦细响。
冷清几次合上眼,几欲睡去,喃喃道:
「四哥......你的伤...还有那麽多毒...都没事了吗?」
「担心你自己就好。」
「四哥我没听你的,你生我气吗?」
「......」你现在才知道。
「四哥,你.........啊!?」
昏昏沉沉的冷清蓦地觉得脸上一阵黏黏冰冰,忍不住轻叫,张大眼只见易冰消拿著盒药膏正往他脸上抹,冷清微微一抖,易冰消停手,问道:
「痛?」
他摇摇头,偷偷补上一句:
「捏的时候比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