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十二章 莫滴水西桥畔泪（上）（1 / 1）
第十二章莫滴水西桥畔泪（上）
昏暗的灯火斜洒在米白色的帐面上，影影绰绰的帐内，一个胖乎乎的小女娃正坐在香案边啃着香糕，满嘴白色的屑子，煞是可爱。魅奴半躺在贵妃塌上，墨般的长发瀑布一样倾泻，明亮的眸子半眯着，厚厚的貂皮绒毯盖住了大半身，平静的外表下是不安而惶然的内心，小若还没有带着燕羡的信回来，齐国，那个毕竟是生她养她的地方、那个留着他挚爱的地方，究竟如何了……
小女娃啃完香糕抹抹嘴，帐内安静得让她有些不安，女娃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走到魅奴身边，笨拙的身子像模像样地跪下：“娘娘……宝儿想回去了……”
魅奴轻扬嘴角，睁开了明眸：“想爹了么？”
小女孩儿咧咧嘴巴笑笑，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是想哥哥了，哥哥比爹好……”
“哦？哥哥怎么比爹好了？”魅奴仍旧淡笑着问着司宝。
“娘走了以后，爹就老不朝宝儿笑……哥哥会笑，还会带着宝儿玩，爹不带着宝儿玩。”司宝天真地回。
“那宝儿的爹爹天天都在忙什么呢？”魅奴下意识地套着宝儿的话。
司宝咬咬手指头：“爹爹忙着出门，又忙着聊天……”
“出门去哪儿，与谁聊天？”
“宝儿不知道……就认识一个大胡子叔叔，老凶的样子，常过来，爹爹让宝儿叫他秦叔叔。”
“恩，本宫知道了……宝儿要是想爹爹了，便去吧……对了，带上这个走。”魅奴从一方檀木匣子里取出一块玉锁来给了司宝，司宝欢天喜地地接过了，乐颠颠地出了帐，魅奴起身亲自送过，掀开帐帘看见不远处一个少年正笑吟吟地看着这边，一把长剑别腰，很是清俊，司宝两眼一亮：“哥哥！”边喊着边往少年那边奔了过去，魅奴淡笑看着，司默看见魅奴在司宝身后，先是愣了一愣，旋即跪地见礼，魅奴并未回他，看见司宝快到司默身边便转身回了帐，司默搂过扑进怀中的司宝摸了摸她的头，看着转身的魅奴低下了头，像是在想着什么，但半晌便回至笑脸，抱起司宝离去。
魅奴在不安中打了一会儿盹，等着小若端着参汤进来的时候，夜已经有些深了，小若忙把参汤放下，自袖中抽出一封信来递给魅奴，魅奴立马提起了精神展信读开，读完却倒吸了一口气——齐宣帝被架空了权力，病倒在床，为二皇子齐止拓奉为太上皇，自封为帝，而太后和皇后不知何时已经遭人毒杀，三皇子齐止隐与其母黎妃为齐止拓软禁在了孝懿宫内，传出消息来说太后为齐止隐所杀，等着来日定罪，而所有支持齐止隐的大臣集体罢朝，齐止拓一怒之下杀了许多重臣，大将军楚冉带着大半的京畿卫和禁军包围了宛都，要求齐止拓交出齐止隐，而齐国北片更是齐止隐的势力范围，此刻已经孤立了起来。但更让魅奴心颤不已的是——这封信的每一个字，是那么的熟悉……凉生，这是她的凉生亲笔啊……这么说来，凉生该是已经归于齐止隐帐下了，最起码现在还没有性命之虞。魅奴忍着心里的不舍将信伸到了烛火上烧成了灰烬，小若闷头在魅奴耳边轻声道：“燕侍卫还让奴婢带句话，说齐府已经悄悄迁到了齐国北边的都城康宁，齐夫人和老爷都平安，只是……齐暖生离家出走了，不知去向。”
“什么？离家出走？”魅奴惊讶地挑眉，没有想到暖生竟然会做出这么任性的事情来：“燕侍卫还说了些什么？”
“他说皇上这边也都已经知道了，皇上心底很开心，日夜与左相商讨着南齐的局势，意在趁着齐国无力顾及北烈的时候壮大自己，专心对付肃亲王……燕侍卫说，他听到了不少谈话，但是皇上好像有意要瞒着娘娘南齐的事儿……”
“他怎么可能不瞒我呢……他瞒着我是为了让我专心地帮他，为了扼杀我为了齐国有所作为，他是在提防我……另一方面，他认为瞒着我，我才能专心致志地帮助他，不懂其他的心思……”
小若一边吹着参汤一边叹气：“娘娘，你是个明白人……”
“怪不得他要本宫拉拢司严除了曾太傅……南齐一乱，的确就是他除去肃亲王势力的时机……小若，燕侍卫有没有被派到肃亲王身边呢？”
“就是今日，今日燕侍卫刚刚调过去……娘娘，皇上为什么将燕侍卫调到肃亲王身边？”
“因为燕羡是本宫的人，是南齐过来的人，于他来讲，死不足惜，而且，他知道燕羡只有忠于他一条路可以走，否则便会死无葬身之地……燕羡，是那尴尬位置的最好人选。”魅奴喝下一口参汤，紧皱的眉头诉说着内心的不安和焦虑，齐止隐若是不被软禁起来，那以他的实力反扑齐止拓一定不是问题，可是如今却被囚在那孝懿宫身不由己，以齐止隐的性子，应该不会给人以可乘之机才对，齐止拓一定是杀了个措手不及……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她现在除了管好自己、强大自己，别的什么都不能做……魅奴的眸光不禁黯然，放下汤碗又眯上了眼睛，她只能从心底祈祷，祈祷着她在乎的人都平安……
小若替魅奴掖掖毯子：“娘娘，奴婢刚刚看见了一幕，不知当将不当讲。”
“自然是讲。”
小若抿抿唇：“娘娘，奴婢刚刚在山脚林边接燕侍卫的信时，看见公主和一个男人正纠缠不休，公主好像很恼火，大骂那个男的很烦很无耻呢，可是奴婢没有听清，燕侍卫在递信给奴婢后示意奴婢先走，他自己像是去看怎么回事了。”
“哦？”魅奴狐疑地睁开眼睛：“那你有没有听见那男人的声音？”
“奴婢没有，不过奴婢一直听说，颜太师之子颜清对公主有意，但是公主却总是避着他，不喜欢他……不知道是不是……”
“颜清？就是跟那已经死去的柳舆一起为尚书的那个？”
“是的，就是颜尚书。话说宫里的婢女们经常私下议论，说颜尚书一表人才，可不知道为什么公主就是不喜欢她，说颜太师在几年前还跟老皇帝提过亲，但是公主当时好像反应挺大的，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这可有点意思……”魅奴轻蹙眉头，忽而想起了颜虚此人，齐止隐给她的信上曾说，颜虚欲退隐，不想参与朝政之事，而他的儿子颜清却仍旧活跃在庙堂之上，属于清流……魅奴不禁眼前一亮，忙问向小若：“小若，你说颜太师曾经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小若低头想了想：“颜太师……娘娘，传说以前颜太师可是比如今的马左相还要厉害的角儿，先帝可器重他了，但是先帝一驾崩，颜太师宣读完了先帝的诏书后就再未上过朝，向皇上提交了告老还乡的请愿，皇上一直没正面，却也没有强行要求颜太师再来上朝。”
“曾经权势熏天的太师，为何却要退隐？为何退隐了，却又容许自己的儿子在庙堂之上？这不合情理呀……”魅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颜太师身上定有文章！魅奴不禁暗恼，很想现在就将齐止隐剩下的半封信给看完，可却藏在了宫里未曾带出来。魅奴一人闷头想着，半晌又问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小若，皇上年少之时，有过什么特别交好的朋友么？”
小若一愣：“娘娘为何突然想到了这个？”
魅奴只是突然想起了那日她递交了后宫帐务后交谈间玄帝的那句话——“你很像她……”那个她是谁呢？
小若见魅奴不答，径自说了起来：“奴婢这倒没有听说过，奴婢入宫毕竟比较晚了。”
“知道了……”魅奴垂下了眼帘：“本宫打算明日会会那颜尚书……颜妃与颜太师有什么关系么？”
“没什么关系，颜妃的封号是皇上给的，她是简夫人的侄女，除此以外，并无其他关系。”
小若一番话落，帐内二人却突然听见帐外有了响动，只听众多侍卫大声喊着：“抓刺客！有刺客！”
魅奴一凛，忙起身掀帐看去，只见肃亲王烈寂的帐篷竟然燃起了大火，众人正往那边赶着又是喊着灭火又是喊着抓刺客的，小若忙拉住一个侍卫问：“究竟怎么回事？！”
那侍卫见是皇后身边的红人忙答：“有人行刺了肃亲王，肃亲王的帐篷着火了，可是肃亲王还在里头呢！”
魅奴难以置信地看着不远处的火光——肃亲王怎么可能遇刺？他刺别人还来不及呢！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玄帝动的手？魅奴只身出了帐欲去看个究竟，谁知刚迈一步便觉颈边一凉，一把长剑架在了魅奴头边，魅奴心下一惊，刚要转过头去看是谁，却听见耳边一声喘息：“不要动，帮我逃走，否则，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