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六章 妾心如镜君且信（上）（1 / 1）
第六章妾心如镜君且信（上）
魅奴抬头淡笑：“若皇上信任臣妾，臣妾便讲下去。”
玄帝轻轻皱眉，幽深的黑瞳闪了闪：“说吧。”
“臣妾熟识铸镜之术，铸镜起先，需造镜坯，正如皇上铸这江山一般，需有根基。”魅奴声声柔暖，自古后宫不得干政，可不知是她这暖濡的声音还是长久的压抑让玄帝太过需要提点之人，玄帝静心听着，并未阻止她，魅奴看着玄帝大胆而柔声地继续道：“镜坯造时，先按所需大小取一块铜坯，将一块未成型的铜置于炉火烧烤融软，用锤、凿、锹等工具挖下所需铜坯来，并在烧灼过程中使之成形。皇上，您的江山便如那铜坯，你是因是那手握锤凿主宰的人，可皇上现在手无刀凿，那镜坯却炙手可热，皇上没有办法徒手碰那镜坯，否则便会受伤……”
玄帝的眸子骤然缩紧，原本握杯的手指节都捏得泛白，一字一句似从牙缝里蹦出来的：“那，你觉得，朕的刀凿，在哪里？”
魅奴肃然，眸中精光一闪而逝：“酷吏！即高发揭秘的官员。说白了，就是依靠高密来捕杀一切异己！”
只听砰地一声，玄帝手中的瓷杯碎裂：“你就不怕，这样的做法会激起群愤？！”
“皇上，刀凿归刀凿，只要刀凿所触及之处未超过应当的范围，镜坯便是好镜坯。若镜坯铸成，刀凿，便再无用处……所有的罪过，都可以归咎在刀凿身上。顽固的反对势力和一次次的叛乱，应当造就皇上的铁腕。铸镜之时，以心铸镜才能铸出最上乘的镜子，镜心映匠心，同心方可同力！君臣离心离德，国家必亡，面对叛臣、反臣及离心离德之臣，皇上只有一条路，便是坚决镇压和打击，决不姑息。”
“那你觉得，应该到何种程度？”玄帝眯眼相问。
“到人人自危，不敢再有任何反心的程度，行此路时，皇上不能忘了笼络百姓的心，否则民心便会偏离，千万不能行错打压的方向，群情过度紧张之时，便可以陆续杀一些酷吏来缓和情势，任用信任之人专门笼络百姓之心。而那些酷吏……应用小人，只有小人，才会不择手段，也只有小人，皇上最后才能弃之如敝履。”
“那如此残杀，毫不留情，还会有人愿意为官么？”
“炉中有火，夜行的飞蛾还是会往里扑。”魅奴缓声说完，静静地垂下了头，而玄帝眯眼紧盯着魅奴，那眸色似要将魅奴刺穿似的。忽而玄帝蓦然起身，抽出腰间的剑对准了魅奴的咽喉，魅奴轻轻一颤，却大胆地抬起脸看进玄帝的眼睛：“皇上，魅奴知道自己不该说这些，臣妾知道日后皇上或许对臣妾便有了提防之意，毕竟，一个女人，而且是皇上身边的女人，懂得这些，那便是聪明过了头，女子无才才是德……可是，臣妾只是想一搏，臣妾要的，仅仅是最后的自由而已……皇上，求你相信臣妾……”
玄帝握剑的手迟疑半晌，直到魅奴如玉般光洁的脖颈都渗出了血印，气氛就那样僵在那里，魅奴始终直视着玄帝，直到玄帝缓缓收手。
长剑归鞘，玄帝俯下身抚摸上魅奴右边光洁秀美的脸庞：“齐王自己知不知道，他给我送来了什么……”一语罢，玄帝凛然转身，带起一阵麝香味笼罩了魅奴，玄帝披起大氅向外沉声道：“宣左相即可进宫！”
直到殿内金色的中帘上再也映不出玄帝俊朗挺拔的身影，魅奴颓然坐在了地上，这才觉得自己已是一身的冷汗，摸上自己的脖子，手指上沾满了血，再深一点，就一点，她就输了……她是在赌，冲动而决然地赌，可她宁愿就这样赌下去，而不是听天由命……
红烛仍然在摇曳，玄帝的气息仍然留在殿内，一切似乎都很平静，只有自己脖中的伤痕证明着刚刚发生的一切。魅奴突然想笑，自己的命为什么一直就是捡来的？龙床上的“喜”字依旧鲜艳地躺在锦被上，魅奴自己拆下凤冠，对外命道：“本宫要沐浴……”
玄帝再回凤仪宫时，已是三更天，只见魅奴如墨般的发丝洒在枕边，眉头轻蹙、唇色苍白，仿佛睡得很不安稳，脖颈处的伤痕已被包好，竟然衬托得整张脸愈发清丽，有一种苍白的病态美。玄帝仔细打量着这个此刻静谧非常的女子，她带给他的有惊讶、有赞叹、有惊慌、有沉思、有防备，他没有预料到他会遇到这样一个女人，他相信，就是一手将她送来他身边的齐王也定没有料到，人算，总是不如天算……当他把她所说的一切告诉左相时，左相吃惊的程度绝不亚于他自己，而左相丢下的一句话，也正是他心中所想：“此女可信可用，但，不得不防……”
玄帝抬手抚上魅奴的右脸，不知为何，忽然觉得这清丽的素颜竟比颜妃那张艳丽的脸还更吸引人……玄帝轻叹，却听得魅奴一声呓语：“凉生……”
玄帝的手陡然顿住——凉生？呵……是她的心上人吧……她说她要自由……自由……玄帝忽然间明白了很多，洗漱罢在魅奴身边躺下，萦鼻一股茉莉花香，清新沁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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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都秋夜，凉风习得人心醉，酒肆接二连三地关门，只有歌舞坊内仍旧灯红声靡，等待秋试榜揭的各地考生多数聚在这里，听曲观舞、谈笑风生，好不热闹。二楼最东南角的包厢内，齐止隐与凉生楚冉同坐在里头，满桌的酒菜，而凉生只一壶一壶地灌酒，如玉的两颊已然酡红，齐止隐熟视无睹，自魅奴走后，秋试一结束，凉生便整日里如此酩酊大醉，北烈的诏书已传来，魅奴安全抵达并被封为了皇后，他所安排的线人也回报了魅奴的所有情况，每知道一点，他便对魅奴刮目三分，不知为何，他就是有这个信心，觉得魅奴定能保住自己……而凉生在知道这些以后，一日比一日更醉，每夜里就坐在此处喝酒……他知道疗伤需要的是时间，并未阻止，反倒拉着楚冉和凉生一起坐着，夜夜听这靡靡之音，似自己都快醉进去了……知道北烈玄帝封了魅奴为后之后，齐王恼怒异常，倒是对玄帝不敢再小觑了，但魅奴……齐止隐也灌下了一杯酒……魅奴呵……皇后……那样的女子，为何不能在自己的身边呢……
刚欲再饮一杯，小全子忽而跑了上来：“殿下，殿下！”
齐止隐转头一瞥，小全子将一封信塞在了齐止隐手中：“殿下，出来了。”
齐止隐酒醒了一半，抖开信封一看，唇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桃花眼里满是光彩：“凉生，你是状元……”
凉生的酒也醒了一半，唇边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齐止隐能在榜揭之前弄到名单他是早就知道了，而楚冉则在一边朗声大笑了起来：“止隐弟，老哥就知道你的眼光准没错！”
凉生摁住自己的胸口忽而想哭——魅奴，这样的时候，为什么你不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