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孰轻孰重(1 / 1)
第一百零三章孰轻孰重
一道尘封经年的遗诏。它的问世必然会掀起一场劲风狂澜,墨夷本就动乱,天国若是动荡不安,也便是他起兵问鼎之时,这一刻,他等了很久,这些年,孤身一人,流离上路。
等得就是这一刻,千峰无人,整卷布衣,步步落棋,风云已起,箭在弦上,这些年,这一刻,不能迟疑,他要着天下,要着江山如画,却舍不得才闯入他生命那冰雪玉容,他似梦似真的索琪雅。
于是不可思议的。他拒绝了,只要还有余地,他还是不肯把她拱手相让的。
凌王薄唇如刀刃般一弯,“悉听尊便。”
那天墨陵没有回荒漠部落,因为他立刻卷入了一场战事,也不禁感慨这凌王用心之凌厉狠毒,竟然可以把墨夷稚那个傻骗来,而恰次时刻,天朝有一支军队正在向荒漠逼近,一身戎装的墨陵不禁冷笑,这些人非但没有自己打起来,反倒同时把目标转向了他,而幕后不动声色安排这一切的,定然是凌王,此人,早有耳闻。
然而他还嘀咕了天朝的厄皇帝,偌大的天朝宫殿,一身明黄的龙袍在灯影夺魄逼人,眉目依然慵懒,手下笔墨却从容不迫,将密诏交给孙安,手敲动着龙案,眼眸愈渐深邃。
“皇上,楚殇此人真的可信吗?虽然他一直驻守边陲的,但是上次其实他再明白不过是被贬而去,心难免有怨,此事涉及太安危。要不要派朝武将去。”
见雍帝眼眸愈渐如墨无垠,仿佛什么落入便进了漩涡,孙安还是添了一句,“皇上,凌王和骠骑将军关系一直不错,此时边陲若是全部交给他们——”
雍帝淡淡道,“朕信楚殇,一直都信。”
孙安心不禁一颤,他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从来没听他说谁说的这样斩钉截铁。
雍帝淡淡道,“下去吧,八百加急,你亲自去见楚殇。”
孙安敛首,“老奴明白,一切以太安危为重。”
雍帝突然起身走了下来,“不是,一切以社稷为重——”
孙安心底一沉,却也明了几分,他伺候他这么多年,竟然让他亲自去传旨,突然就明白了。凌王有一份遗诏,而那位名闻天下的墨将军的复出,还有那日收到凌王和墨陵私见的情报,这一切——
这半年,凌王早有拥兵自重的嫌疑,若是有了墨陵的支持——这也是皇帝所担心的吧,雍帝看了眼神色百变的孙安,“此去,不必回来,跟随楚殇一起——”
孙安闻语突然跪下去,“皇上,如今形势如此,您万不可离都去边陲,那里太险。”
雍帝微微一笑,孙安也是自己的心腹之臣了,竟然可以猜到自己的想法,淡淡道,“孙安,随便揣测圣意,你这内侍总管干腻了?”
孙安磕头下去,“奴才该死。”
“去吧。”
孙安去后,雍帝抬眼整个金銮殿,边陲此劫,亦是江山之劫,他能相信的唯有楚殇,舒夜既然可以把墨儿置于那样的境地,难料他不会把墨儿当人质,墨儿,你是朕的儿。一定会挺过来的,这万里江山此后都是你的。
眸映出一袭温良,陌姝寒,那个似曾相识的名字,作为天,他如今能做的却只能是赌,赌她对墨儿的感情,赌她对舒夜的感情牵制,赌楚殇对天国对他的忠心。
这三赌,都要赢,太才可无恙,江山方可安定,此劫若过,于国于民于他,未免不是一件好事,舒夜那份遗诏如一颗刺,一直死死根植他的心,他这半年肆意狂妄,他也只能是忍。
以前他处处圆滑不露,四面玲珑,他抓不住舒夜把柄,那时候巴不得他能张狂一点,便可以有把柄狠心除了那根刺。
然而依稀记得那漫天雪花。那个女在红梅后那声轻叹,“手足情深是太奢侈的东西,皇上,学会珍惜吧。”
那时的她已经接近生命的终点,眸清明的似是要滴出水来,融进雪,不见无痕,她曾经和他那样城府费尽的斗了那么久,她的笑,她的柔,甚至她的漫不经心。每一处都带着心机,都有着防备,唯独她雪梅后那丝憔悴的笑是真的,那声叹息是带着哀求的,“放过他吧,请你努力——”
他也不知他竟然真的努力了,甚至真的要放过他了,可是他却张扬起来,凌王完全变了一个人,他想放都不能放,一个帝王,注定要做到斩草除根心狠手辣吧。
以前她对墨儿的温情也许是假的,可是现在他却愿意赌一把,赌她对墨儿有母亲的感情。
即便没有,他也没有选择,墨儿,原谅父皇,江山社稷,不容他人窥视,必须在那封遗诏问世前将一切销毁。
思及此处,竟然心有痛,帝王又如何,帝业又如何,却也只能是他今生要守护的东西。
其实要楚殇去边陲,也还有一个原因,他如果没记错,她和他也不是一般的关系。
此次,机关算尽,只能赢不能输!
此时此刻当真是人人心有份算计,姝寒想清心都不行,姝寒也在思量,墨陵此人并不可信,若是不影响他的宏图霸业,也许是有所求必有所应,但是墨儿的身份——
这日是老七陪着姝寒在外,姝寒托着下颌看着苍茫远方,一直在想舒墨。总觉得那样让墨陵把他带走不妥,可是墨陵肯定不会允许她亲自护送。
其实她也不想亲自护送,有些人,她不想见。
低叹一声,眉眼间几分倦意被风吹的褶皱,青丝飞扬,感觉到身上貂裘披来,淡淡说了一声谢谢,没有动静便知道是老七,不想回去,就托着下颌那样闭了眼,倒也没有做梦——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感觉自己的眉间有人轻轻抚上来,心间一动,那样的粗糙,却灼热,里面又带着小心翼翼,感觉到有灼热的眸光笼在自己的脸上,姝寒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蓦然睁眼望过去,恰迎上那灼热的眸,在触及姝寒的眸光时瞬间脸红,手早已触电般缩回,咬着牙低下眉去,姝寒见他这副样,那眉目间充满了懊恼与悔意,对于一向安稳淡漠的老七来说实在是百年难见,想到初见他,相处种种,便明了八分。
姝寒哈欠一声,从容如故,闭眼继续睡去。
老七那悸动如沸水般的心却怎么也冷不下来,她看见没有,她知道不知道,她为何是这样的表情,他恨不能去死——他怎么可以这样!
嘴角抽搐着,老七拳头紧握,却在看见那玉容如婴儿般,在黄沙里安然静好,似是沙漠开始的白莲,魅人心魄,他竟然着了魔似的难过,如果她让他抱抱,如果可以抚平她眉间忧伤,如果可以让她冰雪般的脸时常笑一笑,他死也甘愿,没有人知道,从见她第一眼,这些愿望早已在心底。
他八岁进了荒漠部落,此后再没见过女人,她的到来,就像是一道阳光,拨开了他乌云沉黯的天空,他从不说话,可是只要她问,他从来努力去说。
可是,那是老大的女人,他不会鲁莽的,他只是不让她被风吹就好,他陪着她,她不知道,每次十一陪的时候他也在远方偷偷看着,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神从未离开过她。
他以为这样就足够了,可是他见不得她忧伤,看她睡梦间眉间萧索,他心如刀割,他竟然情不自禁的想要拂开那眉间忧伤,可是他没有资格,在她淡淡睁眼的那一刻,他就清醒过来,他没有资格——
可是——她那样瘦弱,在风如此单薄,她憔悴的眉眼,她单薄的水唇,放眼茫茫天际,只有他和她,他不可以抱抱她吗?就这一刻也好,他不过是想为她遮风挡雨。
遮住黄沙,她进入这里经历的两次劫难,他一次都没有护的住,这是个粗野的地方,她是那么干净无暇,她不应该在这里的。
她刚才那慵懒的眸,她是真的太累了,睡着了吧,老七心百般煎熬,这样沉黯的一生,此刻难耐懊恼,无关对错,就是心底有一股火,无法抑制,不听使唤,他突然起身奔向远方。
猛地扑进了那沙里,将自己的脸埋了起来,直到冰冷的沙让脑有瞬间的清醒。
他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他这是怎么了——
不想转身看见她,不想抬头——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感觉有人覆上他的肩,老七突然就跳起来,一不小心把姝寒撞在地上,老七脸颊带着黄沙,遮盖了暗红,他有些手足无措的上前来扶姝寒,姝寒柔声道,“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过去的就过去了,不要时常挂在心上才好。”
老七见她站稳,那手立刻缩了回去,低眉不语,姝寒抬起衣袖给他擦去脸上黄沙,那冰雪容颜离自己如此近,老七心间如沉石突坠!想要躲开,却一动也动不了,姝寒见他如此,轻轻一笑,“我们该回去了——”
老七低眉嗯了一声,身却一踉跄向地上倒去,姝寒扑哧一声笑出来,便似落落黄沙艳阳乍现,老七看了一眼,心头灼热,却又避不开眼,柔软的手伸过来,姝寒静静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