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祭高台(1 / 1)
第八十三章祭高台
那人似乎意外于姝寒的回答,片刻后才道,“那你是甘愿被烧死?”
姝寒捻落那片,“那是我自己的事了,阁下不必操心。”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像陌陵的声音,心里无端的不安宁。
良久没有了声音,那人应该也不愿意找个麻烦回去的,姝寒听见远去的脚步声,打个哈欠闭目睡了。
其实也睡不着,在黑斗篷突然踹开门进来的时候,姝寒不禁挑眉,“你还不走?”
那人似乎并不善于言辞,半天才说了一句,“如果你不跟我走,我想不出救你的法。”
这样的借口,姝寒有些哭笑.不得,“索琪雅原来是这般容易死的吗?”
那人看着轻纱遮面的女谈笑.风生,眉目冰清间被光影恍的晦涩,如她轻纱下唇齿间流出的话语,让人难解是真是假,真的不像是快要死的人,“你真的确定你自己不会死。”
姝寒说,“你可以等着看。”心却.想着她已经精力有限,这个蛮荒部落的家伙若是动手,她还真是头疼,不想给太平村惹祸,虽然那些“聪明的人”都以为她已经为太平村带来祸端。
那人行为和他的话语也还统一,带着温的感觉,“.那你若是死了便可是亏大了,我欠你的那条命就不必还了。”
姝寒笑道,“你生意人吧,这么会算账?”
黑衣掠风,那人终是离开,姝寒呼一口气,陌陵也是.生意人,倒不是怀疑这人是真的想要救她于水火之,只是去了荒漠部落,不知又要横生多少枝节,如今的她早失掉了曾经那份对新事物的好奇心。
只要让她安静,抬手摸摸腹部,唇角带着苦笑,那.个大夫莫不是有意陷害吧,因为她从来没有过反应,没有过感觉,不过也无所谓,她并没有因为这个孩情绪有多少波动,没有反而清心,她一个人,可以活的什么都不顾及,如果不和阿印有这份感情,她如今自然也洒脱的很。
人世真是奇怪,.越是想清心,反而越是有千丝万缕来纠缠你,姝寒预料到快了,便在白纱内涂抹些东西,又在长久未用的玄冰丝从发丝上解下系在袖内,没有短刃,便将木片削的很薄很尖,将外衫解的松些,果然才到后半夜,便有人来了,真是惨淡的紧。
“太叔公,我们也已经等了三天,可是她的男人并没有来——”
“不能再等了,我们村一天比一天乱,要是让阿印放跑了她,神灵发怒,我们太平村就完了——”
“太叔公——”
太叔公没有再说话,但他没有反对,只是沧桑的眼神有些深邃,看着众人将那女托上高高祭台。四方火把骤然照亮整个夜空。
夜色里,那女神色凛然如冰雪,偏偏眉目间还带着恬淡,太叔公想起种种,似乎觉得有些可惜,却终是叹了口气,不语。
高台上,姝寒被人四肢捆绑,高台上有四人看守,姝寒将个人打扮收尽眼底,刚才谁拽她的力度小,谁的身骨比较弱,她心已经明了,指间扣紧了那薄片,看见远处阿印撕心裂肺的哭喊。
祭台下苗族人跳着驱鬼的舞蹈,铃铛声响的人心有些乱,姝寒俯视着他们,心竟然生出一丝怜悯,信仰真是可怕的东西,就像她的前生。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村长在祭台下高声问道。
姝寒不答话,烟尘,已经将腕儿上绳索解开,轻轻握在手,看好了高台后基本上没有人,不远处还有草垛。
心已经计较清楚,其实这些村民没有心机,况且虽然是些粗野的人,却并不懂武艺,是好对付的,她也不想着伤害太多人,你们要杀我一个,我杀你们四个而已。
抬眼再次惊鸿扫过身边四人软穴,只待那大火熊熊烟尘四起之时,抬手掠过他们各自穴道,身低下把松了的白衣覆向右边的小个,推向烈火,同时便可将那左脚下火把顺着风势踢向身后草垛,随便裹件他们的衣衫,在祭台后面趁大火混乱逃掉基本上是没有问题的。
顶多留下传言,妖女祸乱,连死都死的异样,周围都引起火灾,四名祭台手全部身亡……
这样天衣无缝的计划,毕竟在生死之间,姝寒对这种时刻其实一点儿也不紧张,那种感觉似是了无生趣的生活漾起涟漪,她平静的活了那么久,就有人来打扰她的生活。
听见下面村长命人点火,姝寒低眉刹那带平静的笑,孩,你若是存在,那么请你和我熬过去,这样的生死相依,坚强点儿,以后娘会疼你。
祭台上,火把通明,月色也显得黯淡,她眉眼笑的那样静好,村民们片刻间以为是恍了眼,她竟然笑!
阿印见那火把举起,一口气魇住,脸上带着泪昏了过去,太叔公将她拦在怀内。
然而有一个人,自始至终都在看她的表情,灯火明灭,那抹恍惚的笑映的如此不真实,面具下他也只是一双眼,她说,索琪雅会这么容易死掉吗?他以为她会怎样救自己,可是眼下,祭台手已经举起火把,那火片刻间似是要触到那白衣,她竟然在笑。
轻纱在火光随风,青丝映着眉眼有丝魅惑,那迷离的笑他相信,她不是索琪雅,但是若有人说她是妖,他此刻竟然相信,她大概和他一样有着不堪的身世,有着波折的人生遭遇,才会在离开世间这一刻笑的如此开怀,魅惑人心。
他的命这样苦,都不可以死,她凭什么死!所以他要救她,因为他还欠她一条命。
就在那万众瞩目千钧一发的时刻,就在那火苗烈焰要触到眼前柴草,还有随风飘摇的衣袂。
“住手。”那声音在混乱的夜色犹如此夺人心魄。
不是魔鬼的面具,只是一具温和的面具,那月色洒在上面竟然是暖阳散乱的温暖,黑衣男缓缓上前,“那是我的女人,你们为什么要烧她?”
祭台上已经准备出手的姝寒亦是愣了,这种时候都有人出来打扰她,偏偏太叔公一拄拐棍站了起来,“那孩是你的?”
而且所有人都似乎换了一副表情议论,想起阿印向她提及的只要孩的父亲——瞬间明了这苗族人大概又有什么特殊的信仰,但是太平村的村民们再“淳朴”,也不会随便一个男人站出来他们便信了吧。
果然,村长就很聪明,“你说是就是,可有证明?”
那人负手抬眼深深望向祭台上的白衣女,“我和她才新婚不久,发生了一场火灾,父母身亡,她毁容了,她以为我死了,性情大变,孤身一人来奔赴她的表妹,我昏睡了一个月,这些都是我醒来后才知道的,没想到我的妻儿如此可怜,你们却还要这样欺侮她——”
他颤抖着指尖,“我早就听说太平村的人性情淳朴善良,如今看来竟是如此的——”
村长一听有关他们村的声誉,一下急了眼,恰见阿印醒过来,一把扯住,“阿印,可是你当时说的是父母身亡,来依靠你的,你没说她嫁过人啊?”
聪明的阿印看过这情形,虽然泪还在眼,却瞬间明了几分,可怜道,“村长,她本已经这样可怜,难道我还要向大家说明她是寡妇,你让她以后如何嫁人啊——”
“你你——”村长气有些反应不过来,回头看向村民。
“是啊——这要是被我们冤枉了,我们岂不是罪孽深重?”
“可是,谁知道是真的假的?”
“再说我们村也确实不太平啊——”
姝寒心苦笑就知道那日救了个麻烦,她不认识这个人,更懒的和他认识,就如之前所有她生命的人一样,她害怕再有人闯入她的生命。
于是在所有人都左右为难的时候,祭台上的姝寒说话了,“我不认识这个人。”
所有人当场哗然,这话把当场所有人都砸懵了,因为从哪一方面讲,祭台上将要被烧死的姑娘也没有理由说出这样的话,即便她真的不认识他,淳朴的村民都这样想。
众人听太叔公低叹一声,“真是个好姑娘,做事无愧于心,生死面前,却可以如此坦荡,一句谎话都不肯说——”
村民们点头议论。
那面具男却道,“娘,难道你真的不记得了吗?虽然我脸上也留下了——”伤心道,“可是,你不能不认我呀,你怎么会听不出我的声音,我知道我没有保护好你,让我们重新开始,以后我再也不离开你——”
有的比较善感的妇女已经开始抹泪,“好惨的身世,又好感人——”
“两个人都毁了容,真的是够可怜的——”
“你说这姑娘为什么不认他,是不是她觉得自己变丑了,所以不想让她的男人再看见她?”
……
难怪说民风淳朴,姝寒清冷一笑,“那你敢摘下面具来让大家看吗?”
男眼底惊波狂澜缓缓寂灭,看着高台上灯火里那挑衅的明眸,他真是碰上妖精了,他救她,她却反过来折腾他,良久平静,伴着那高台上眉肆意挑衅的一扬,那手豁然伸向面具。
姝寒笑了笑,众人都惊诧,气息有些窒闷。
直到那手再一颤,那面具滑下,俊美的容颜下有一道剑伤,他的右眼下有一块烧伤的污污的似是疤痕,伤痕都不大,却将那俊逸容颜毁掉。
听着众人的吸气声,带着悲悯之心齐齐看向祭台上的女,却见姝寒淡静的眼波此刻在火光那般耀眼,颤动着,闪烁着,似是有着晶莹的泪跳动着,剔透无暇,却动人心弦。
她脸上的轻纱颤动着,直到那一声低吟出声,“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