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囚月(1 / 1)
暮春已过,轻寒渐远。
随着熏风愈暖,人世愈渐浮乱,就如现在的天都,沸沸扬扬流行着苏家四海赌坊被一个无名小白脸儿拆了,然而那个“英雄”消失的无影无踪。
甚至京畿司都以整治天都治安为名来搜人,其实聪明的人自然知道能够调用京畿司兵力的除了苏相别无他人,苏圭受伤,他虽不好出面,暗地里却是断不可能让苏家受这样的侮辱。
然而就在人们为无名“英雄”心惊胆寒的时候,京畿司却突然停止了通缉,传言凌王爷带七皇子亲自上门赔罪,说是爱捣蛋的舒临风命令他的侍卫干的,凌王对他的岳父温言致歉,以后定会好好管教这个不成体统的七弟,希望岳父大人不要把此事闹到皇上那里。
既然关乎皇家颜面,苏相自然也要好好斟酌一番,捋着胡须慈爱的装傻,“王爷这是说的哪里话?老夫这个侄子行事一向不合老夫的意,恰好七殿下替老夫教导教导。这点儿小事儿还麻烦到王爷那里,老夫之前是不清楚,这些年轻人行事当真是……”
纵横官场的凌王和苏相不知寒暄了多长时间,总之是把这件事告一段落了,然而此事真正的肇事者却对这些不甚清楚,只要没人搜到凌王府上,拎着她的领子责问,她是无所谓的,说不定心里还盼望着有人来找她的岔。
不过最近的陌姝寒也没空去想那些,自从那晚梦醒后,她发现她潜意识里死亡的一些因子正在慢慢苏醒,而无疑的那些都与她那日出去闹赌场妓院有关,可是悲哀的发现,她真的出不去了,舒临风也没了影子。
蠢蠢欲动的yu望使她不甘如此,她感觉舒夜不会把她怎么样,不会把苏家怎么样,只要她肯回来,至于这种莫名信任是何时建立起来的她也不甚清楚,基于此种理念,真是应了舒夜那句“女人果然是宠不得的。”
姝寒开始了她的逃亡计划。
某日,姝寒听得舒夜去上朝了,扮成小厮爬墙,却遇见了久违的舒临风,正扯着他一块要走的时候,舒临风瘪着小嘴儿都快哭了,“嫂子,三哥已经向皇兄告状,关了我十天,刚放出来,并且说若是你再偷溜出去,不管是不是我带出去的,都会关禁闭。”姝寒看着舒临风可怜巴巴的瞅着她,算了,算了,又从墙外爬了回去。
某某日,姝寒想着不能再拖累舒临风,于是穿上从不怎么穿的端庄的王妃衣裳,到了府门口,正大光明的说王妃要出府,这不算偷溜吧?守门侍卫还真被那清冷眉目间不怒自威的威慑力给镇住了,但是王爷的命令最大,他们上前便拦,姝寒伸手便和侍卫打起来,侍卫哪里敢真和她打,于是撂倒一片侍卫的姝寒拍拍手就要走的时候,看见凌王爷正俊面含笑的负手而立,欣赏王妃撂侍卫的壮观画面,然后众侍卫看见他们的凌王爷从容的走到王妃身边,“宠爱”的“搂”着王妃回了府。
某某某日,……
总之凌王是下定了决心要好好管教他这个王妃,起码至今她还没成功过,这令姝寒无比沮丧,只能趴在纱窗前看那不断飞来飞去的鸟儿,挽香不禁感叹,又回到刚失忆那时的清冷寡言。
纤细的指尖扣动纱窗,长空中洒落的飞羽落尽眼底,忽而激起一丝涟漪:
红笺褪不记当时笑,重楼断鸿雁不曾扰。
不曾扰,不曾扰……似乎又记起了什么,姝寒收回前倾的身子,便开始让挽香笔墨伺候,挽香正自纳闷儿,这王妃可从来不摆弄这些东西,怎么……打住,王妃以前还不会打架呢,现在不照样打的炉火纯青……王妃,压根儿就不能用正常思维来考虑。
已至屏风旁的舒夜恰见姝寒提笔弄墨,神色专注的伏在案上写着什么,挥手支走了欲开口的挽香,印象中的姝寒是不识字的,虽然陌姝寒身为商家之女,连算账都不会。如今这可真是怪了。
红笺褪不记当时笑,重楼断鸿雁不曾扰。
一抹讶然拂过眼底,不由得将眸光倾洒,重视这个他印象中目不识丁的王妃。
暖阳倾洒勾勒柔美的侧颊,墨色里浅映深折出玉容姣姣。此刻,她正托着双腮静静地望着那句诗凝神不断,时而拢眉,时而展颜,那百遍的神态竟看得他一阵失神……
“嫂子,你要的东西我找来……啊,三哥!”进门的舒临风一见舒夜,就好似老鼠见了猫,哗啦一下将手中物件藏在身后,明明是一副欲盖弥彰的模样,却偏偏装的若无其事。
舒临风这一嗓子嚷嚷惊醒了处于沉思中的姝寒,敛回思绪,乍然见到旁边的舒夜,微微一惊。
对于这个淘气的七弟舒夜只能在心里无奈的叹着气,摊开掌心,板起脸孔:“拿来。”
“啊?什、什么?”
“不要让三哥重复第二遍。”
眸光颤颤的,带着歉意看了眼淡漠中的姝寒,舒临风磨磨蹭蹭挨了过去,老不大情愿的将手里物件如数交了上去。
嗯?望了眼手里的多层竹,一张完整弓,还有些铜片,以及锋利的匕首,舒夜脸色不善,挑眉看着姝寒:“你们又在搞些什么名堂?”
姝寒不以为意的从他手里接过物件,“只是打发无聊的一些小玩意罢了,王爷应该不会阻止吧?”
小玩意儿?雪亮的匕首闪过刺目的雪色,舒夜漆眸一细,唇角微凛,“你要这个作什么?”
语未毕,舒夜已经劈手将匕首夺过。
“你!”咬字微重,姝寒轩着铅眉望过去,清冷道,“是你不让我出去的,如今连这个也要管,你要闷死人吗?”
舒夜挫败的发现,当他看见这玲珑如玉的小脸儿上浮现清冷漠然的不悦,没由得他的心亦堵得慌,眸光微冷的瞪着姝寒,姝寒不怕死的瞪着他,舒临风在旁看的很过瘾,能和三哥眼神儿对抗的人,他是五体投地的。
良久舒夜眸光微暖,这般也好,府里有得玩,也省得她总是外出给他闯祸,将手里的匕首一递,“小心点。”
眉目轻舒,姝寒轻快的应了声,和一旁的舒临风眼波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
望着已经达到心有灵犀的二人,舒夜无奈的摇摇头,嘱咐了句别闹事,举步出了房门。
舒夜一走,舒临风欢快的呼唤一声,兴致盎然的摆弄着那些小物件,一张嘴也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嫂子,这个是用来干嘛的?”
“嫂子,有弓又有竹,你到底要做什么呢?”
“诶,嫂子,你干嘛将竹削成这种形状?”
“还有啊嫂子,铜片又是用来干什么的?”
“嫂子……”
姝寒简直烦不胜烦,手腕转动,刷刷的两下将雪亮的匕首在他唇边比划:“信不信,你再敢张口,嫂子就让你永远张不了口。”
怕怕的瞅着近在咫尺的匕首,舒临风颤颤的往后小幅度挪动,嘴角抽动:“刀、刀剑无眼……”
“嗯?”姝寒一挑眉。
赶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舒临风眨巴着大大的眼睛,无辜的瞅着姝寒。
世界终于安静了。
循着脑海中的记忆,熟练的摆弄着手里物件。
舒临风望着姝寒认真而专注的神情,忽而低眉沉思,忽而展颜灵动,那些小的物件儿在那灵动的纤手下改头换面,心里对姝寒的敬佩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两个时辰后,后花园。
“嫂子,这究竟是什么东西?”舒临风漂亮的眼底问号重重,看着手中这个像弩箭,却又不是的东西,“弓弩?”
姝寒摆弄着手中的弹弓,“不是。”
“暗器?”
姝寒纤指一转,将石子地塞进皮筋里,“也许是吧!”
舒临风欲问欲迷糊,干脆转移眸光到弹弓上,见姝寒眸光一细,手一松,那颗小石子疾速飞了出去,几秒后空中传来一声惨叫(某正在溜大街的鸟儿不幸丧生),舒临风瞪大了眼,哇!这小玩意儿竟然这么厉害!
姝寒顿足不语,片刻后从舒临风手中取过那个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弓状,却只有四寸长,铜片儿压竹,丝线绕过,姝寒又从舒临风手中取过早已削好的细竹,一一插入槽中,塞满五个,纤细的五指插入,向后一拉,如机关启动般一排凌厉的竹尖森然在弦,姝寒抬手,望向远方。
一侧的舒临风正欣赏着嫂子的英姿飒爽,却觉那眸光中杀意凛然,比那一排竹尖更甚,不觉一颤,怎么会有那样的眸光,心里想着即便得罪三哥也不能得罪三嫂。
风声忽紧,继而远方巡逻侍卫发出怪异的叫声,姝寒眉间一展,浮出笑意。
“刺客,刺客,抓刺客!
不一会儿侍卫统领便待人过来了,姝寒低眉摆弄着她的东西,抬头恰见其中五个侍卫脸色沉闷,帽子上均插一截玉竹,忍不住低笑,嗯,效果还不错。
舒临风憋足了劲儿不能笑出声,“瞎嚷嚷什么,没看见爷和王妃在这里吗?”
“殿下,这……”
“这什么这,没事,去吧,大白天的哪里有刺客!”
侍卫统领行礼后退,心里那个憋气,明白多半刚才就这两位在捣蛋,因为刚走不远,便听见身后压抑不住的笑声。
舒临风对于姝寒手中的东西越发的感兴趣,那些从未见过的小东西竟然有着神奇的力量,那个东西姝寒始终没有想起它的名字,就叫临风箭吧,舒临风高呼之后突然醒悟,怎么和爷重名,姝寒一个眼神儿丢过来,那是你的荣幸。
姝寒也没有料到,这个东西后来经她改造后在天国《神古兵器》一书中有记载,并在史上多次战争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只是多半用在暗夜偷袭。
姝寒几天便玩儿够了这个,开始盯着舒临风研究,想起那日梦境,便问舒临风可会下棋,舒临风正犹豫怎么回答,他是怕了这个嫂子,姝寒早就命挽香摆好棋盘,两人花下对弈,舒临风一看身不由己了,就专心对弈,结果发现嫂子基本上不会下,举子便落,压根儿都不思索,她的棋局非常“壮观”!但是高兴了半天的舒临风就不知道最后自己到底是怎么输掉的。
姝寒兴奋,看着发呆的舒临风,拈子辗转指间,对这上方抛出去,紫红的葡萄落下掉在舒临风张大的口中,远处的舒夜正诧异姝寒难不成还会下棋,就看到这残忍的一幕,啼笑皆非。哪里是下棋,明明是玩儿棋。
舒临风把葡萄咽掉之后,翻着白眼儿道,“嫂子你的手法稳准狠,不练剑真是可惜了!”说完看见姝寒放光的眸子,立刻后悔的堵上了自己的嘴,最惨的是还看见了缓缓走来的三哥,合着姝寒劣迹都是他教唆的……
“好啊,我正想不出再玩儿什么,不过印象中我没玩儿过那个东西,你来教我如何?”
舒临风捂着嘴摇头。
姝寒不悦道,“哎呀,你怕什么,你偷偷教我,你三哥不会知道的。”
舒临风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姝寒眼中灵光闪现,对临风小朋友循循善诱,“别怕呀,你想要是你嫂子我练几天剑,那咱们又可以把那些侍卫玩儿的团团转了,是不是?”
姝寒见软的不行,眸光中柔软一敛,“你教不教?”
“本王亲自教王妃练剑如何呀!”姝寒闻语,终于知道了舒临风为何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还是回眸一脸的无害,“也行。”
舒临风那日见识到舒夜拎着他的嫂子走了,心中开始对战局怀疑,他们原来是伯仲之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