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婚（1 / 1）
四月熏风拂面，暖阳含笑，明媚的四月初五，宜婚嫁。
红缎铺地，八抬大轿红幔翠盖，四角流苏漫扬，伴着笙歌一路，欢曲流动，一身喜服的凌王爷终于把苏相之女苏莹莹迎至府内。
这次婚礼之壮观奢侈，很久之后还是天都脍炙人口的话题。
礼官主持婚礼，新郎新娘在欢呼声中拜堂之后，入洞房。
前堂内，朝臣大多前来祝贺，因为皇上特此停朝一日，圣驾亲临，那是给足了苏相面子。
喧闹后，雍帝和几位重臣到后堂洗玉斋闲聊，其中自是不乏苏相楚殇等肱骨之臣，舒夜俊面含笑，招待这几位，心里却想着，这皇上竟然要见姝寒，难不成又要打陌家什么主意，只眼瞥过腻在皇上身边的那位七皇子，恰巧看见他眸光灵动的欹在皇上耳边嘀咕些什么，眼神儿不怀好意的扫来扫去，边说边笑，那眼底泛出的一丝丝狡黠直令舒夜哭笑不得，却也稍微安心，但愿只是这小子捣鬼，舒夜对自己这位七弟果然是再了解不过的，因为舒临风趴在皇上那儿咬耳朵咬的就是，“皇兄啊，传说中脱衣服爬树的三嫂怎么还不出来呢。”
他这一期望很快得到了满足，门口同时出现了二人，按照天朝皇家婚俗，拜堂之后，新娘子要将红盖头换成红纱巾，因为要给长辈敬茶，纱巾轻透，不至于出什么差错。
这门口一个艳丽不可方物，一个素妆淡雅略显凄清，舒夜剑眉微微一痕，到底没听话，还好只是淡了点儿，没穿往日那一身白，心思辗转间，起身到门口笑着对二人说，“过来见过皇上。”
二人同时上前，姝寒静静看着皇上，面色安静，倒也不紧张，只是她不知如何行礼，而苏莹莹已经娇身轻弯，行了一个端庄完美的礼，姝寒看向红妆媚雅的新娘子，浅眉微蹙，舒夜宽大的衣袖轻摆，袖底触到了姝寒的手，紧紧一握，姝寒回过神儿，心里虽不悦，还是依样学样的行了个礼，“见过皇上。”语气也不见得有多恭敬，听的舒夜心中叹气。
皇上笑得很亲切，“都是自家人，弟妹不必多礼。”然而眸底掠过的意味缓缓落在姝寒的脸上，瞬间即逝。
有意思……七皇子满眼放光，低声道，“皇兄，让她给我也行礼嘛！我要给三哥出出气，这女人是出了名的妒妇。”
舒夜冷眼瞥着不安分的舒临，舒临低着头，乖乖坐了回去，舒夜对众人微微颔首，“让诸位见笑了，最近王妃身体微恙，无状之处还请见谅……”
“既然王妃身体微染小疴，那咱们还是早点让莹莹敬茶的好，这般也好让王妃早些休息去。”未及凌王说完，苏相眉眼含笑的温文而言。
“好！”皇上放下手中茶盏，笑道，“三弟莫要辜负苏卿一片好心。”
舒临风本来看的不过瘾，嘟着嘴儿扇着不知名的扇子，无意间却见舒夜袖底的拉着姝寒的手，恩，还是有戏看的，难不成这三哥表面护着她，暗地里玩儿阴的。
这袖底之风可不止刮到了舒临风眼中，红纱朦胧后的那泓秋水也被这微风刮了个正着。
按照婚俗，本应是给长辈敬茶，只因这先帝和太后均早逝，别的太妃没有参加的资格。所以，苏莹莹今日只给皇上和王妃献茶便可。
姝寒落座后，新娘子先给皇上敬茶，皇上亲手接过，摸出准备好的红包，笑道，“祝你们夫妻二人恩爱到老。”眼角儿却轻轻掠过在一旁笑得春风满面的苏相。
“早生贵子！”舒临风在旁忍不住补了一句，惹得众人大笑，只有楚殇手轻轻扣住杯盏，听到此话时，眸光有意无意的掠过了姝寒，侯门之中，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那是再正常不过的，却只看见了姝寒一脸的静漠，无悲无喜，静若止水。
新娘子向着姝寒盈盈拜下，轻罗袖，红酥手，轻轻捧起暖玉茶杯，莺声灵动，“莹莹请姐姐喝茶。”
姝寒静静看着她，红纱下，眉眼娇俏，梨涡深映，姝寒蓦然轻轻浅笑，她知道了舒夜绝对不是自己真正的夫君，因为对眼前新人，心内无丝毫的涟漪。
众人眼瞅着姝寒没有去接茶，只是浅浅的笑着，各有心思。
舒临风眸光瞬间亮起来，要热闹了。
皇上轻轻啜了口茶，淡淡扫过苏相，陌家和苏家，恩，要热闹了。
楚殇轻轻瞥过这一幕，兀自低眉饮茶。
苏相眸光微沉，眼底微微愠怒的看着这一幕。
舒夜惊鸿扫过众人，掌心沁出了汗，这热闹可不能闹起来，刚欲上前，却见那让他心弦紧绷的姝寒已经伸手去接那茶。
厄，呜……众人心间一片喧哗，有失望的，有放心的，有嘲笑的，精彩纷呈。
然而，就在各自以为没好戏看的时候，殊不知好戏才刚刚开始。
白素手触碰红酥手的刹那，伴着茶杯的碎裂、茶水四溅的声音，一声凄惨的痛声将众人刚刚松懈的心弦齐齐挑拨起来。
只见新娘子盖头飞了，泪眼盈盈的捂住双手，手中鲜血汩汩而出。
王妃的手还停在空中，浅眉蹙起，唇边笑意敛起，漾起不悦。
苏相上前拉起了还在发抖的女儿，瞬间震怒，“王妃这是什么意思，小女虽然不是什么千金公主，但也不能容忍这般欺侮！刚一进门就给小女个如此下马威，这日后在王府度日，真是指不定要受什么欺凌！这让老夫怎么能将女儿安心托付！”苏莹莹泪流红腮，窝在苏相怀中，颤抖的更厉害，“爹，是女儿不好，不要怪姐姐……”
“这也太不像话了嘛……”不知哪位大臣低声嘟囔一句，“是啊，真是有失妇德……”有几位便跟着议论起来。
舒夜眉心一沉，自然明白苏相的意思，感受到皇上的眸光，衣袖内手指微颤，本以为再也不会打她的，抬头径直走向姝寒，却只见她敛眉似是在思索着什么，眸光中异样光芒扫过破碎茶盏，直延伸到还在发颤的苏莹莹。
舒夜敛起心底涟漪，决绝的举起手，未等那一巴掌落下去，却觉姝寒冰霜一般的眸光，继而还有腕儿上的纤手劲力。
紧紧抓住舒夜手腕儿的姝寒缓缓站起了身，对舒夜淡淡道，“你不是我丈夫……”舒夜心间一冷，瞬间震怒，左手凌风而起，姝寒眸光一厉，身形微转，躲过了那一耳光，凑到舒夜耳边冷冷道，“你更不是我要听从命令的那个人……”姝寒一字一顿道，“所以，你，没有资格打我。”
舒夜身形微颤，只觉腕儿上一松，那句“放肆”还未出口，只见姝寒身形灵动，几个跨步已至苏相面前，水唇边轻轻牵起清冷的讽刺，在众人诧异惊愕中，一把拽过了苏莹莹的手，将那繁复的轻罗衣袖不留余地向上一掀，清光伴着银芒，在苏莹莹震惊的眸光中，银针数支簌簌落地，发出轻微的声音。
“啊……”有人抑制不住出声，舒临风更是口无遮拦的来了一句心里话，“怎么会这样？”场面瞬间转换令他脑子有些跟不上。
苏相的老脸瞬间青紫，这老脸没处放了。
楚殇淡淡扫过众人，茶水中竟然映出自己唇边微微勾起的一丝似笑非笑。
舒夜将手负在身后，多年的处变不惊决定了他此刻必须将眸光深处的绵长的波动一一敛起，玉面上重新浮起三月春风，“无碍……纯属意外，大家不要坏了心情。”继而对身旁管家道，“去查是哪家衣坊做的嫁衣，查抄。”
“啊……真是的，现在衣坊越来越不像话……”
皇上笑得很是和煦，“就是阿，上次皇后的衣服都出了差错，恼的和朕使性子……”
皇上一句把大家逗乐了，苏相脸上有了笑意，“皇上和皇后的感情真的是……”
舒临风见众人欢畅的很，小脸儿浮起疑惑，气鼓鼓的嘟囔，这不公平。
楚殇看向喧嚣处，众人带着面具的笑意里，只有姝寒一个人面色清寂，倒也没有怨气，只是清冷一笑，却似融化了冰雪，她一句未语，转身而去。
众人愰作未见，交谈甚欢。舒临风星眸闪了闪，气鼓鼓的哼了一声，众人还是愰作未闻，楚殇依旧不语，低头把茶换了酒，深深的饮了一口，舒夜看着众人喧嚣，脸上笑得如沐春风，心间苍凉的如腊月飞雪。
舒临风终于耐不住这样的氛围，鼓着小嘴儿摇着扇子走出去，不知她去了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