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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棋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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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满心等着十一来查清真相的时候,事情却出了变故—那两个小太监死了!医官检查后确认为中毒而亡,但到底他们是自己服毒还是被人下毒,尚无定论。

当曹有全将此事上禀皇帝的时候,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这一笑却让我心惊胆战,如今死无对证,难道曾肃燎要永远被幽禁于府?皇帝又继续批了几本折子,忽对曹有全道:“传他们来。”我望着曹有全离开的背影,心里只是希望,今天能有个结果。十一,你到底查到了些什么?曾肃燎,你就没有一点可以为自己开脱的证据吗?

陆陆续续地,皇子们到了御书房,多日不见的曾肃燎是最后一个进来的,当时皇帝正在看奏折,曾肃燎的衣角一出现在门口时我就大胆地望了过去,他的脸刚刚转过来,望的也不是正中间的皇帝,而是一侧的我,许是我脸上露出满脸的询问之意,他给了我一个淡淡的笑。

他没有多大变化,虽只是扯了扯嘴角,但这个勉强可称为“笑”的表情,让我在今后的日子里难以忘怀,那仿佛是一种历经磨难彼此隔绝之后的重逢,一种世事沧桑变幻,你我却依旧的心灵相通。那时我才体会到十一所说的他对我的“信任”,那不仅仅是一种信任,是一种可以交托的了解,而这种感觉,是多么地珍贵。

“儿臣叩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曾肃燎行了跪拜大礼,所有的皇子们都望着幽禁多日的靖王,面上有疑惑,有探究,有不屑,有冷漠,不尽相同。

“起来吧。”皇帝没有抬头,淡淡言道。曾肃燎依言起身,然后就和先到的众皇子们一起,等着皇帝发话。而皇帝却是依然在批改奏折,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把奏折放到一边:“老四,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儿臣无话。”他答。

“好。你既无话,大理寺也没审出来什么,那两个太监却死了。很好。”皇帝又看向其他皇子,“你们呢?”

皇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二皇子曾肃奕道:“儿臣认为,如今那两名太监既死,此事更应彻查到底,若无真凭实据,不能轻易定案,何况,四弟也一直坚持清白。”我不得不仔细打量了这二皇子几眼,我见他的次数不多,印象里是个温和有礼的人,但较为平庸,无甚特别之处,今日这番话,却让我生出少许好感来。

皇帝轻轻“哼”了一声:“只怕越查下去,越让朕心寒。”这时忽然有人来报,太医院的陈太医有急事要求觐见。“宣。”这陈太医近来负责照顾大皇子,大皇子的毒也是他解的。

这陈太医进来行礼之后,禀道:“万岁,太子所中之毒尚未根除,近日有所反复,臣特来求一味解毒良药。”

皇帝忙道:“什么药,宫中有的你尽管拿去就是。”

陈太医看了一眼曾肃燎:“此物宫中并没有,只有靖王殿下有。”皇帝愣了一下,我也愣住了。“若不是三年前靖王殿下为满足臣之好奇之心寻了一枝带给微臣,这次臣也无法救过大皇子来,只是要根除还需要那琼瑰,但靖王近日被幽禁于府,无奈臣只有向陛下求要。”

“是那琼瑰啊……”皇帝缓缓道,接着又问曾肃燎,“你还有留有那琼瑰吗?”“回父皇,通州园子里尚有一片,请允许儿臣派人取回京城。”他说的言辞恳切,似乎忘记了自己是毒害大皇子的嫌犯。

皇帝点点头,脸上神色难辨。这时陈太医又道:“启奏万岁,臣已查出大皇子所中之毒中有一种植物名为九难草,此物极为稀少,若用来制毒则需现采现制现用,否则时间久了毒性会慢慢减弱,而大皇子所中之毒九难草的毒性甚强,若是查出哪里有九难草,或许对查出下毒之人大有帮助。”

“九难草?”二皇子疑惑道。“老二你知道?”皇帝问。二皇子不确定地摇摇头:“好像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了。”说着眼神在众皇子之间游移。

“大皇子中毒之事,朕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朕决不允许朕的儿女中有这等心狠手辣之人存在。你们今后要兄弟和睦,共同为江山社稷尽力。”众皇子一同应是。

“退下吧。”皇帝摆摆手,末了又道:“老四的禁令撤了吧。”

“谢父皇恩典。”虽然他的嫌疑仍没有洗去,但看现今的架势,皇帝似乎不再那么疑心他了。

接下来,全京城都开始找一种叫九难草的植物,但不要说找到一株了,绝大部分的人连听都没有听过。但没几天,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消息,说这九难草因奇香无比还有个别名叫“蝶玉香”,而这蝶玉香,京城里只有六皇子的府里有。

当皇帝派人去查的时候,发现六皇子刚刚把所有的蝶玉香都拔掉烧了,那香味连一里之外都能闻得见。皇帝知道后大为震怒,尽管六皇子一再表明绝无参与下毒之事,烧掉蝶玉香只是下人擅自做主的避嫌之举,但他的嫌疑却是比曾肃燎还要大了。

就在这关键时候,大理寺报,在那两个小太监死之前,曾经有个据称是两人好友的太监行贿进监探望了两人,而这个太监正是六皇子府中的。此时十一终于也上奏了他多方走访的调查结果,那两名太监虽是靖王亲自挑选指派进毓泰宫,但两人几年前都曾在六皇子府里当过差,被靖王调进毓泰宫也是两人毛遂自荐的,毓泰宫作为幽禁废太子的“冷宫”,一般太监宫女们都是不愿意去的。

事情发展到这里似乎很明显了,大皇子中毒一事与六皇子曾肃叡脱不了干系,虽然曾肃叡拒不认罪,七皇子、九皇子也一力保荐,但这一次皇帝没有给他任何机会,颁布了圣旨,称“六皇子曾肃叡为辛者库贱妇所生……行事伪善,心肠歹毒……”被剥夺了皇子封号和俸禄,幽禁在京城西北角养蜂夹道的一间小院中。

一切都来得这么突然,从大理寺的上报到六皇子搬出原先的皇子府邸被关到养蜂夹道,只过了短短的四天,而当初曾肃燎还被幽禁在府六日。

我想着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听到“辛者库贱妇所生……伪善……歹毒”这些话时,该是怎样的心痛和难堪。我听十一说过,六皇子因母亲地位低微,从小并不受重视,所以也越发的好学勤勉,而他也确实有才,如今这二十多年的辛勤努力在一句“辛者库贱妇所生”面前,是那样的苍白无力。难道皇帝当初临幸的真是一名“辛者库贱妇”吗?短暂的欢愉之后,留下的也只是一个“贱妇”的孩子吗?如果六皇子的母亲还健在的话,皇帝也会说出这句话来吗?这皇宫里,到底有多少真情?

在六皇子被幽禁的次日,听说大皇子乘肩舆入宫为六皇子求情,求皇帝看在父子之情、兄弟之情上赦免了六皇子,却被皇帝否决。

当我在曾肃燎面前赞颂这位从未见过的废太子并不是如传闻中一般自大傲慢无情时,曾肃燎冷笑道:“你在宫里几个月就学到这么点?”我一时哑口无言。不是我没有学到,只是不愿意去相信。

所以当私下遇见十一的时候,还不死心的提起这件事,十一却是少有地叹了口气:“那件事来得太突然了,连四哥都措手不及,六哥就更不要说了。”

“大皇子……真的会那样吗?”我依然心存侥幸。

“这个局或许布了很长时间了,先是明抢指向四哥,让人怀疑他是主谋,然后慢慢地,各项证据指向六哥,虽然不是每个证据都那么确凿,可所有的加在一起,六哥也是有口难辨,谁知他的下人又偏偏去烧那九难草,父皇又怎么会相信他?”是的,若是先是针对的六皇子,或许皇帝会像对曾肃燎一般对他,可偏偏先是指向曾肃燎,然后才是他,这让所有的证据都更让人容易相信了。

“那大皇子的毒?”我试探着问。

十一苦笑一下:“你说呢?”如果一切都是大皇子自编自演的话,那他这一出唱的可谓精彩了,想到这里,对十一道:“那你还告诉万岁爷那两个太监是六皇子府里出来的?”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十一无奈道:“事实如此,这不是我安排的,即使我不说,也会有其他的人把这件事抖出来,也许是二哥,也许是某个皇子,谁知道。”

事实上,大皇子这出差点丧命的苦肉计取得了很好的效果,他为六皇子求情的七日后,皇帝颁下诏书,复了他的太子之位。空了一年多的储君之位终于又有人坐了,之前围绕着太子之位的种种猜测也都暂时如尘埃落定。

然而,新登太子之位的大皇子曾肃膺,貌似平庸的二皇子曾肃奕,四皇子曾肃燎,被幽禁在宫外的六皇子曾肃叡,阴冷多变的七皇子曾肃焱,冲动莽撞的九皇子曾肃嵻,温和聪颖的十一皇子曾肃轀,年轻多才的十六皇子曾肃霁,还有那些个我注意到或是没有注意到的皇子们,都开始加入了这个由太子曾肃膺摆出的棋局之中。

这盘棋才刚刚开始,谁胜谁负,还言之过早。

我在宫内的生活,已不仅仅是后宫争风吃醋那么简单,前朝的风雨,离我是如此地近。然而我会尽力去躲避,那毕竟不是我的领域,不是我能掌控的。我只想在这宫里好好的活,只想看着我的聿儿安全长大,只想着能有一天出得这红墙绿瓦的深宫,去到外面的天地,为我们李家,为我的爹娘,尽一点绵薄之力。至于曾肃燎,我只愿他平安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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