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话 幸福（1 / 1）
贝·狄多尔也有生气的时候。
那个差点让秋小桐于非命的卫兵名叫鲁拉耶桑，他的女人死于非命，基于这一点秋小桐原谅了他。只不过鲁拉耶桑此举惹恼了贝·狄多尔，牵连所有的卫兵都受到处罚。他们被要求到十里外的水源去运水。
在希休兰特郊外的每一天，秋小桐常与孩子们去河里摸鱼回来煮鱼汤给重病号吃，又把那些发了臭的被褥分批洗晒。她让每一个病人都有洗浴的机会，睡干净的地方。能做的，她都尽自己最大努力在做。正因自己前几天和死神擦肩而过，她倍加珍惜这些生命。
纵然很累，很辛苦，每天都会累得睡倒，但是心是由衷的幸福。原来，幸福是这么简单：当别人为你的付出而微笑。第一次，秋小桐感到她能为别人做很多很多事。
在希休兰特郊外的工作不知不觉进行了两周，进入了收尾阶段。
当所有人都围坐在篝火前呤唱时，贝·狄多尔发现惟独少了秋小桐。这丫头又去溜去哪了？这场篝火会她可是主角。怎么可以一曲清唱后溜之大吉。
他交待了下侍从起身在帐篷四周寻找秋小桐。终于在一个大水缸前发现了她。这丫头一只手拿着勺，一只手拎着桶，趴在水缸旁上呼然大睡。
她可爱的睡姿让他忍不住扬唇一笑，这些天，她真的累坏了，每天不停的跑来跑去，每天都是太阳般灿烂的笑脸。这和妹妹真的太不一样了。妹妹高贵得像一朵玫瑰，而她却像一块宝石。一个高贵，一个耀眼。
贝·狄多尔轻轻地把秋小桐抱了起来。也许她真的把身上所有骨头都累惨了，她在他怀里蹭了蹭，接着睡死过去。他吩咐侍从在床上加厚了一层被褥，才把她轻放在上面，以便她睡得更舒服。熟睡中的秋小桐像足了嗷嗷待哺的婴儿，抓住贝·狄多尔的臂膀枕在头下，说什么也不放手。
他试了几次抽回手臂都无功无返，这丫头睡得太死了，无奈，他只好帮她掖好被子免得她着凉。他望着她浅笑，拔开她额前的留海，大姆指温柔地摩挲着她削瘦的脸颊。
蓦然在那一瞬间，他几乎能明白撒·瓦西亚怎么会用那种特别的眼神看她，会那样地一再叮嘱他要好好照顾她，会在冷酷的眼神里闪过本不应有的不舍……
帐外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朦朦雨雾。贝·狄多尔静静地看着秋小桐，夜空般深邃的眼睛涂上了一层连他自己也无从晓知的朦胧。他知道，不能放纵自己。然当他清楚意识到这一点时，经已俯下身去，触碰了她那柔软的唇……
“贝·狄多尔大神官，一号帐内五名重患刚刚死去。”帐外一名医者大声报告。经过近半个月的救治，大部分患伤已经离帐返回家园，也有一部是伤病治愈后自愿留下来和秋小桐一起照顾濒死的老弱病残。
“我知道了，下去吧。”贝·狄多尔遣退医者的同时，一直枕着他的手臂不放的秋小桐也醒了过来。她揉了揉酸痛得不行的脖子，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
“诶，我怎么在这？”这里是贝·狄多尔的帐篷。她记得她本应该在打水去烧的，怎么跑这里来了？这些天都快把她的骨头给拆散了。
“你在水缸旁睡到不醒人事。”贝·狄多尔抽回被秋小桐枕了半天的手，活动起来。这丫头头还真重，整只手都麻掉了。
“你把我抱到这来？”秋小桐睁大眼睛。
贝·狄多尔指了指已经淤青的手臂，又指了指她嘴角上的口水：“还枕着我的手臂不肯下来自己睡。”
秋小桐干咳，冲上去掀开他的长袖，亲眼证实后整张脸囧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下次注意！”说完，她闪电般逃了出去，根本无暇发现他眼中的温润。
贝·狄多尔长叹。他走到帐外目送秋小桐离去后，独自一人游走在雨中。这样的心情又一次袭上他的心头。那种寂寞与孤独注定了要伴随他永生。
几天后，这个所谓“禁区”里的伤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伤残已经不在他们的范畴内。他们要离开这里返回希休兰特城。说到他们要离开，人们都依依不舍，却又无法挽留。
秋小桐记得离开那天，帐篷内外哭声一片。就连站在人群中的鲁拉耶桑，眼睛也偷偷红了……
希休兰特城得知大神官今日将返回，城内锣鼓乐器鸣天奏响，贝·狄多尔的马车路过之处都跪满了数不清的人们。对这种场景，贝·狄多尔似乎司空见惯，在侍从的扶持下大步跨下马车，只有秋小桐却杏眼圆睁，小嘴惊愕成了菱形。
贝·狄多尔牵着秋小桐的手缓缓走向祭台。这个祭台有半个城墙高，可以俯视一方。他可以神情自若，可她紧张手脚发抖。开玩笑，她可是第一次站在比学校礼堂主席台还高的地方，何况下面全是黑压压的人群。
她抬头望向贝·狄多尔：喂，你带我上来干什么？
贝·狄多尔只笑不答。他放开秋小桐的手，大步向前迈去，双手如天使羽翼般扬起：“请允许我将无上的王对你们的祝福传达——祈愿你们永免痛苦，永沐祥和！我会为你们祈福，愿先祖与神女与你们同在！”
“祈愿先祖与神女佑王永生，王朝昌盛！”呼声震耳欲聋。
“王与你们同在！”贝·狄多尔的声音是那种来自天堂的详和，让所有人都如沐春风，心头温暖得就像头顶那轮红日。不，秋小桐不那么认为，那种温暖是源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光芒。
呼声一浪接一浪，气贯长虹。贝·狄多尔双眼紧阖，双手交叉轻放在胸前，向所有的人们轻轻躬下腰，默默祈祷。
是的，只要有他的地方，连冬天也会变得温暖，阴天也地变得碧蓝，阴晦也会变得明朗，潮湿也会变得清爽。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她也会变得不再紧张。秋小桐望着贝·狄多尔雪白的衣袂飘飘，有些失神。
直到人们欢呼安静下来，贝·狄多尔才直起身体，温柔地亲吻指尖：“神佑你们！”他将吻过的手伸向人们，滑亮的指甲发出宝石一样的光芒。
秋小桐简直看呆了，再也无法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那种与生俱来的和谐，仿佛是由他体内发出。接下去，人们高呼“伟大的王万岁！伟大的贝·狄多尔大神官！”什么的她一句也没听下去，只是望着贝·狄多尔的背影莫名地感动。
然而，鼎沸的人群中竟有人喊出了另一个人的名字……
“秋秋！秋秋！秋秋！”不知道在哪个角落，人们高高喊起了秋小桐的名字。这让贝·狄多尔始料不及，他顺着声音望去，发现了那一群人，原来是他们……
是那群曾在帐篷里待过的人们。他们高高挥动双手，在人潮之后高高垫起脚尖。因为卫兵们不让他们接近祭台，他们只能远远地挥动着无数双枯瘦的手。
他们难道……真的在喊她？秋小桐的心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
祭台下，人们开始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有的人知道“秋秋”，有的人不知道“秋秋”。渐渐地，跟着呼声喊起来的人群也越来越多，喊声也越来越大。
“秋秋！秋秋！秋秋！”
他们真的在喊这个丫头！贝·狄多尔回头望着秋小桐。他从她的眼睛里发现了一种闪闪发亮的东西。他走过去拉住她的手，将她带到了祭台最前面，让所有的人都能仰视她！
秋小桐眨巴着眼睛看着贝·狄多尔：他们是在喊我吗？
贝·狄多尔但笑不语。
“秋秋！秋秋！秋秋！”
那一瞬间，秋小桐热泪盈眶，接着眼泪掉得稀里哗啦。她感觉到好幸福！她趴在祭台边缘向他们招手，结果引来更大声的喊声！看，是那个把她推dao的小男生，他骑在一个男人的肩上用力地向她挥手，眼泪也掉得稀里哗啦的。
“秋秋！秋秋！秋秋！”他们在用他们的方式表达对她谢意。
秋小桐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她的生命仿佛被注入了某种东西，让她慢慢散出出宝石一样的光芒。她眼中的每一颗眼泪都那么珍贵——代表她此时的幸福！
这个平凡的小女孩就这样深深地嵌入了希休兰特城人民的心中。贝·狄多尔望向天空……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