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意气郡主（中）（1 / 1）
秋怜熟门熟路拐进后宫，遇上了梁绣妃——维浩成亲那年进宫的女孩子。
“见过俊逸侧妃。”绣妃惊喜地道，“侧妃回来了，这就好了。”
“嗯？”秋怜前一秒还在感叹十年后宫生涯竟然没有改变梁绣妃丝毫，后一秒却被她的话吸引过去。
绣妃抿着小嘴，四周张望了下，才小心翼翼地道：“说不上来，感觉暗潮汹涌，随时要爆发一般。”在她看来，能平息后宫波涛的，非俊逸侧妃莫属。
“什么事都不会有的，放心吧。”秋怜安抚绣妃道，“瑾妃在毓琉宫吗？”
绣妃乖巧地点点头，道：“瑾妃和皇上都在，我先下去了。”
“去忙吧。”秋怜若有所思，一路快步赶往毓琉宫。
悯悯已在宫门前等候秋怜许久，见秋怜出现，忙把她迎了进去，派惋儿守在门外，这才如释重负地道：“怜姐姐，你总算回来了！”
“我才发现自己很重要，今儿谁见着我都说这句话。”秋怜调笑道，有意调节气氛，让悯悯别那么紧张，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到了维瀚身上。
“小怜，你就不能体谅别人心情些！”维瀚一把将秋怜拥进怀里，闷闷地道。这丫头，每次写信回来，只会提醒他要勤政爱民，从不管他是如何思念她。
“咳、咳、你把我勒死了，我还真不能体会了。”秋怜挣扎着推开维瀚，坐在一边。她没忘了和她爹的契约，更重要的是，悯悯还在一边，她和维瀚，也算做了十几年的夫妻，这让她情何以堪？
“你们久别重逢，人之常情。”悯悯释然地笑道。她感谢小姐的好意，不过，她也习惯了。皇上很多时候是个心细温柔的好丈夫，但在某些方面，他固执得令人伤心又令人倾心。
维瀚任性地坐到秋怜身边，关切道：“脸上的伤不碍事了吧？”
“剑安姐姐都出马了，哪里会有问题？你没有看见一个丑妇吧？”秋怜笑着展示她完好如初的侧脸，让维瀚安心。
看见维瀚满意地笑了，秋怜脸色一正，问道：“我游玩的这段日子，除了国泰民安以外还发生了什么？”
“很多事，怜姐姐要先听哪一件？”悯悯问道。
那就是说，很复杂。秋怜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建设，道：“从最简单的那件事开始吧，人老了，心理承受能力不是最好。”
“秋太傅说他要告老还乡。”维瀚道，“后天换成陆晓帘的身份来御书房，他说有话要交代你。”
年纪大了就不要贪恋权势，很明智啊。秋怜非常赞同爹的想法，笑道：“嗯哼，少了一个权臣，算是个好消息。”
“不过带来的连锁反应很糟糕。”身为后宫人，后宫的事情就由她来说吧，悯悯无奈地道，“太后明明已经病入膏肓，突然看到临死前还有一个可以□□的机会，兴奋得回光返照，正在努力培植她的一个娘家人，叫邱……什么的。”
“邱中宣，是吧？”秋怜想到他那个鼻孔朝天的女儿邱岚，一阵恶寒。
“不愧是怜姐姐，没事逃得过你的眼睛。”悯悯崇敬地道。
“他女儿刚在我的秋阁撒野，很骄傲地抬出她老爹的名号，我能不知道吗？”秋怜再恶寒一下，“这件事尚不明了，等我见完我爹才能作定夺。”
“他女儿……”悯悯的脸色抽搐了一下，显然也领教过邱岚的野蛮了，“现在算是风建的准王妃，也就是你的准媳妇。”
媳妇？把这样的女子娶回家……一般人都不会想这么干。秋怜彻底被雷到了……谁想出那么变态的提议？她一定不会让那个人好过。
“嗯，这个，也是秋太傅归隐的后遗症啦，”悯悯也很是郁闷，“许冰柔和皇后娘娘认为你的后台倒了，联名向太后替风建说了这么亲事，太后当然是懿旨赐婚，谁的劝阻都无效。”
“这让我想到一句民谚：老虎不在，猴子称大王。”秋怜自认幽默地笑道。许冰柔，有前途嘛，连融雪轩都不想住了。
“小怜，有什么主意？”维瀚问道。每次秋怜流露出这种胸有成竹的表情，就肯定有了周全的计划，等着让得罪她的人倒霉到家。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秋怜故作神秘地眨眨眼，喝口茶，很满意自己的新创意，“事已至此，当然是皆大欢喜为上策。”
“怜姐姐，真的不能透露一点？”悯悯两手托腮，好奇地眨巴着大眼睛。
“少装嫩。”秋怜一点悯悯的额头，“游戏结局都说出来，还有什么花头？你姐姐我饿了，传膳。”
“遵命。”悯悯摸摸鼻子，出去传膳了，也给秋怜和维瀚一点独处的空间。
“你这两年多玩得惬意潇洒，把我都给忘了吧？”维瀚这才发泄出自己的不满，刚才悯悯在，他不想伤她。
这么多年了，还像个孩子。秋怜窝心地笑了笑，不带任何算计，她爱上的，就是这份简单和深情。
“还笑！听说你跟一个什么小贼游戏的，亲昵得很，而且游戏还俊美无俦。”维瀚化身审问妻子的妒夫。
吃醋了？秋怜有些讶异，也难怪，跟游戏相比，维瀚绝对会自卑。“我七岁就认识游戏了，他和玉枫哥哥一样，是我的兄长，更何况，他喜欢的是剑安姐姐，我怎么比得上剑安姐姐？”嗯，事情看上去是这样。
“相信你一次，以后不许见他。”维瀚赌气地道。小怜爱他多深，为他付出多少，他铭刻于心，只是从这次江湖之行，他开始害怕，害怕有一天小怜会厌倦宫廷，停止对他的爱，回去那个他毫无概念，她却逍遥自在，游刃有余的江湖，那他该如何自处？
秋怜感觉得到维瀚的慌乱，她将手覆在维瀚的手上，郑重承诺道：“从今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京城半步。这次出去，就是为了告别过去的人生，满意了吗？”
“你说的。”维瀚眼角有些湿润。这是小怜给他的第一个承诺，但是足够了。“你会要那个做你媳妇吗？”
“说到媳妇，陈和轩的女儿陈攸谧六年后会嫁过来。”秋怜暂时不想研究那个令人头痛的小女孩，还是陈攸谧好玩很多，“到那时候，全国大部分生丝，茶叶，烟酒等行业将收归国有，这买卖不错吧？”
维瀚皱皱眉头，道：“你把风建的婚姻当买卖？你想让他重复我们的悲剧？”
“他和你不同。”秋怜摇头，“他可以自由跟他爱的女子在一起，没有任何外力会阻挡他。至于两位王妃，他可以拿她们当摆设，这点他从维浩那里学得很好。而爱他的女子不会在乎虚位。”前提是伶儿接受走她娘一样的路。
“精辟，非常精辟。”有这么冷静的娘，到底算不算风建的福气？维瀚觉得有必要为儿子祈祷一下。
“不要在那边相谈甚欢了，吃饭比皇帝大。”悯悯强行插播道。
“嗯，餐风露宿时，还是很怀念御厨的手艺。”秋怜换了一副表情，毫无顾忌地大快朵颐。
维瀚和悯悯跟着秋怜坐下用膳。
三人说说笑笑吃完了一顿饭，惋儿端上茶水蜜饯，维瀚悯悯继续听秋怜讲述旅途的故事。秋怜以专业说书人的水准，把两人逗得乐不可支。
彻夜长谈，直到曹一德提醒维瀚早朝的时间到了。
“曹一德，有没有人说你眼力越来越差了？”维瀚猛瞪曹一德，他这一来，小怜肯定会让他去上早朝，难得的亲近也就结束了。
“奴才只听侧妃夸奖奴才当差很尽职。”曹一德滑头地答道。一物降一物，没办法，显然侧妃比较大。
“曹一德，说得好。”秋怜轻击掌以示嘉许，“我也要回去了，府里被邱岚一闹，指不定混乱成什么样子。”
“每次都是你有理。”维瀚稍事梳洗，赌气地去上朝了。今天哪个老头敢跟他唧唧歪歪，等着领罚吧。
“后天我爹来的时候，让邱中宣在外候着。”秋怜补了一句。维瀚没有回答，不过秋怜相信维瀚会办好的。
“悯悯，谢谢你。”用心，用情，用尽所有去代我照顾他。
悯悯收拾起伤感，道：“悯悯说过，悯悯的一切都是小姐的。”包括皇上无尽的荣宠。
秋怜带着好心情回到秋阁，却感到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榕娘是一脸气闷，天下、风建和鸿鹄在不断地抽泣。
“榕娘，这是怎么回事？”秋怜板起脸问。她还没见过她罩着的孩子委屈成这样，不禁生气。
“肥球死了。”天下咬着唇道，又是一滴泪落到地上。
伶儿乖顺地掏出手绢擦去天下的泪水，天下顺势拥住了伶儿，埋进她怀里，寻求抚慰。
“肥球死了？”秋怜惊叫，眉头拧了起来，已是发怒，“怎么会？！”
肥球是贺加国主进贡的一只西域名种猫，因为带毒被秋怜要了回来，经刘慕骁处理后，就成了秋阁里的宠物。它陪伴孩子们长大，孩子们对它可谓感情至深，加上它也是采薇生前最喜欢的宠物，对天下更是意义非凡。除了主子们，王府里最尊贵的就是肥球，下人看见它都得拿它当人敬，现在有人弄死了肥球，算他狠！
“我想带伶儿姐姐认识肥球，可找来找去找不到，”风建抽噎着道，“我让下人去找，结果……结果……看到……看到……那个邱岚……把肥球……淹死了！哇～～”风建忍不住放声大哭。作为小王爷，他不可能有朋友，肥球就是他唯一的朋友，可有人谋杀了他的朋友，还在他的面前！他从没有那么伤心过。
“反了她了！”秋怜重重一拍桌子，把儿子搂到了怀里。
“那个邱岚……还狞笑着说……肥球是只臭猫……死了没什么大不了……呜呜呜……”鸿鹄也跟着哭。肥球最好了，不会因为他的身份故意无视他，不跟他玩，不跟他作朋友，肥球是最一视同仁的，可现在，肥球也不要他了。
秋怜又搂过鸿鹄。看着怀里哭到岔气的孩子，秋怜的心都纠到了一起，眼眶迅速红了。她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孩子，竟然让人欺负了！这种痛，比她自己遭受创伤时痛上一万倍！
她不是懦弱妇人，她不能哭。秋怜克制着自己眼泪，问道：“维浩怎么说？”
“天下少爷和小王爷当场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吓住了王妃和邱岚，王爷回府后，马上把邱岚赶了回去，又罚王妃到柴房思过。”榕娘也是抑制不住地落泪了。这不是小题大做。肥球于寂寞的小主子们来说，意义等同于人，甚至是生命里的一部分，它的悲惨结局，对养尊处优长大的小主子是场莫大的打击。更遑论，肥球身上还承载了天下少爷对于母亲的记忆和怀念。
“远远不够。”秋怜气恼地道，“吩咐下去，为了让王妃印象深刻，她思过期间，任何下人不得去伺候，柴房有米有水，请王妃自力救济。”
虽然说的是如何惩罚他的母妃，但鸿鹄没有提出异议，在他看来，和他失去肥球相比，母妃的惩罚不算严厉。
“风建，想不想报仇？”秋怜带着哭腔道，但这不代表她的大脑停止思考。本来秋怜还在踌躇怎么让风建接受和邱岚的婚事，若风建实在不愿，她就另觅良策，没想到这丫头自掘坟墓。
“娘，你说吧，我会照做。”娘说，君子有仇必报，小人锱铢必较，秋家人两者兼备，代价巨大也在所不惜。
“把她娶进门。一辈子的时间，想怎么玩，随你高兴。”最毒妇人心，爱子心切的母亲惹不得。秋怜很期待帮儿子报仇的时候。
“我同意。”十二岁的秋风建爽快地赞成了母亲的提议。从来无忧的他生平第一次尝到了恨的味道。
乖儿子，等着看好戏吧，两场大戏即将开演。秋怜拍着儿子的背，敲定了全盘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