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皇室长孙（下）（1 / 1）
一声撕心裂肺的啼哭使秋怜不忍离去，从迷蒙回到现实世界。
皱得像小猴子一般的小婴孩在娘亲的全力呵护下，渐渐莹润起来，绽放出白玉般的光彩，晶亮的大眼睛开始打量这个繁华的世界。
为了这个孩子，秋怜付出了血崩的代价，幸好，她又一次命大地活了下来，虽然使得她的体质变得更羸弱，但终究能够亲手养育她的孩子。
怀里的孩子伸出小手摸摸娘亲的脸，这个无意识的动作却给了秋怜很多感动，从今以后，她所有的争斗就只是为了这个孩子。
唉，她还是没能离开毓琉宫，慕骁哥哥说，她必须满月后才能回王府。同时，维瀚也宣布了悯悯因遭刺客袭击而小产的消息，本就不存在的事情，一时间被渲染的绘声绘色，都说悯悯的孩子和皇室缘分浅，而秋怜的孩子，则被传说成了注定的天皇贵胄，福泽深厚，使舆论对秋怜未来的计划非常有利。
维瀚很疼惜这个孩子。孩子出生头三天，他就为孩子祭了祖，感谢先祖庇佑，替孩子祈福。半个月后，维瀚就颁旨册封孩子为俊阳王爷。
一个尚在襁褓里的孩子，要王爷名头干什么？想到这里，秋怜不禁轻笑，笑维瀚幼稚的倔强：他不过不想承认这个孩子将来要接替的是俊逸王爷的爵位，是俊逸王爷名义上的儿子，所以另给他一个王位。
窗口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梳着秋怜从来没有见过的奇怪发髻，小麦色的健康肌肤上嵌着一双玻璃珠似的微碧眼睛，高挺的鼻梁，微厚的唇，挂着甜甜的笑，是个充满异国情趣的小美人儿。
“你想做什么？”悯悯立即警觉地守在秋怜身边，质问道。
小美人听见悯悯的话，一惊之下蹿了起来，小脑袋撞到了窗框，揉了揉脑袋，嘟着厚唇一蹦一跳进到了秋怜面前，委屈地道：“听说俊逸侧妃生了一个很可爱的小王爷，我就想来看看中土的宝宝长什么样。”
听她的话，秋怜确定她不是中土人士，便问道：“妹妹是……”
“我叫罗娅姬，姐姐叫我娅姬好了。”娅姬又免费放松开心的笑容。
“公主，你不可以那么有失身份的，”娅姬身后钻出一个同样肤色的小女孩，长得却很粗糙许多，“这是我们贺加的娅姬小公主，我是公主的第一婢女小亚。”
“小亚！”娅姬狠狠拍了拍小亚的脑袋，大声嚷道，“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要老是揭穿我！害得我都没有朋友！”又转而对秋怜讨好地笑道：“别管小亚说什么，我就是娅姬，娅姬娅姬。”
好个天真无邪的小丫头，从她的眼里根本看不到世间险恶，秋怜喜欢跟她聊天的简单感觉，也笑道：“好，那我就趱越了，唤你一声娅姬，如不嫌弃，我就当你的怜姐姐。”
“好啊好啊，怜姐姐。”说话时，娅姬已经腻到了秋怜床边，探头探脑地望着秋怜怀里的风建，“真的是个很漂亮的宝宝，宫里都说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呢。”
真的不要紧吗，小姐？悯悯担忧地以眼神和秋怜沟通，惋儿紧随悯悯。
有惋儿在，没人出手比她更快。如果这个世界连娅姬这样单纯的丫头都会是刺客，那就还有谁能够相信。
“他叫什么名字？”娅姬用衣服上奇怪的羽毛逗弄风建，引得风建打了老大一个喷嚏。
秋怜不动声色地把风建和娅姬的羽毛隔开，回答道：“风建，秋风建。”
“小王爷不是叫泓烨吗？”娅姬疑惑地问。
嗯，这个……风建的官方名字叫泓烨，维瀚取的，谐音“红叶”，秋怜最喜欢的东西，意为这个孩子是她的最爱。风建是秋怜执意替孩子取的一个平日里叫的名字，所有人都不理解秋怜的行为，秋怜也只是笑笑。她高兴这么做而已。有些事，又岂是一定有解释的。
“风建也好，泓烨也好，都是我的宝贝儿子。”秋怜亲昵地吻着风建的额头，心里许愿，我都会让他顺利长大。
罗娅姬只是个小女子，歪着头，显然不懂秋怜柔肠百转的心思。
“刘将军，你来替小姐把脉啦？”悯悯热情地招呼道，这一个月来，除了皇帝，来得最勤的就是刘慕骁将军了，他的医术比所有御医都要好，照顾小姐和小主子的责任非他莫属。但只要皇上不在的时候，刘将军眼里就是毫不掩饰的倾慕之情，连悯悯都快被感动了。
“见过瑾妃娘娘。”刘慕骁略微施礼，然后视线直接飞向秋怜，却意外瞥到了秋怜旁边的娅姬，眉头微微皱了一皱，随后直直跪下道：“末将参见娅姬公主，公主千岁千千岁。”
“刘将军！”娅姬欢快地飞奔到刘慕骁面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结实的拥抱，“我回来这么久了，你都没有来找我！”那口气，是女孩子撒娇时候特有的微嗔。
没料到，英武的刘将军原来有这般艳福。秋怜轻拍风建，呵哄着他，却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怎么办呢？情债难还啊。
见到秋怜幸灾乐祸的表情，刘慕骁眉头开始纠结得厉害了：这个人精，明知我的心思，还这样……真是我的悲哀。
刘慕骁退开三步，一脸冰霜地回道：“末将奉命负责俊逸侧妃和小王爷的健康，不敢稍有懈怠。”
呵，果然是刚正不阿的“不笑将军”，回绝起来半点拖泥带水。秋怜赞许地瞟了刘慕骁一眼，这样一个如意郎君，季芸莎没有抓住，实在太不懂得惜福。若玉枫哥哥如此，苗姐姐恐怕万死也不辞吧。
刘慕骁不待娅姬反应，随即走到秋怜面前，满脸冰霜化为春风，柔声道：“今日好些了吧？小王爷交给榕娘照顾就好，榕娘经验丰富又负责，你不必事事亲历亲为。听惋儿说，这一个月小王爷是和你睡的，夜夜吵得你无法安枕，这怎么行？”
“我哪有？慕骁哥哥，你不要听惋儿小题大做，她呀，在宫里呆久了，也会放假消息。”秋怜像个做了坏事被抓包的孩子，急急地申辩道。
私下没人的时候，秋怜还是喜欢称刘慕骁一声“慕骁哥哥”，因为刘慕骁会让她想起在寨子里，那些从心坎里疼爱她的哥哥们，虽然两者对她的感情不同，但都是最真心的，不要求她回报的纯粹感情。
“你呀……”就是这样让人又怕，又忍不住疼爱。刘慕骁无可奈何地望着她。
即使娅姬再单“蠢”，也知道刘慕骁的表现意味着什么，咬着厚唇，大眼睛里迅速积聚起雾气。
唉……又是一场情债。秋怜心下叹道，继续和刘慕骁闲谈着。
“皇上驾到——”曹一德的公鸭嗓及时响起，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曹一德，到毓琉宫的时候，不要大叫，小心吓着风建。”维瀚顺从着秋怜的意思，唤儿子叫风建。
“奴才知罪。”曹一德自认倒霉摸摸鼻子，主子心情不好，他就得当出气筒。
“参见皇上。”悯悯、刘慕骁、惋儿、榕娘一一行礼，娅姬却是跑到维瀚面前，张开双臂，似是又要给维瀚一个拥抱。
维瀚不耐烦地格开了娅姬，教训道：“娅姬，不要把你们贺加的礼仪带到中土来，在这里，男女授受不清，要抱就抱曹一德去。”
“维瀚哥哥……”娅姬又委屈地噘起小嘴，今天怎么了嘛，每个人对她都像她欠了他们八百万两银子似的。
“皇上，怎么了，朝廷上又有谁让你不顺心了？”这两个月，维瀚坚决不让她看奏章，连带不准悯悯和惋儿告诉她外面的消息，是以她猜不到发生的事。
“皇兄说，既然前天办过满月酒了，待会儿就接你回俊逸王府。”维瀚恨恨地道，他才和小怜风建在一起一个月，就要分离，这一分离，少说他们也得十几二十年才能够重新团聚。
“是这样……”秋怜嗫嚅道，“你们回避一下可以吗？”
一群人鱼贯而出，给这个三口之家最后的相聚时光，发呆的娅姬也被悯悯拖了出去，热闹的毓琉宫一时冷清了下来。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以后我还是可以以伴读或是侧妃的身份带风建进宫来看你啊，只是……大家都要注意着点罢了。”秋怜勉强挤出一点笑。一个月的欢乐幸福，使她几乎忘了还要面对的残酷现实和未来，梦醒的时刻终究要到来，早些清醒也好，痛没有那么蚀心。
维瀚坐到床沿，将他心爱的女子和孩子一齐揽进怀里。他说什么，秋怜都会有充足的理由反驳，不如不说，静静感受这一刻彼此的心跳。
一炷香的时间仿佛百年那么隽永，直到悯悯轻叩门扉，踌躇地道：“俊逸王爷来了。”
“请他进来。”维瀚抢先开口，趁秋怜惊愕的一瞬间，快速吻了一下的唇，低低地道：“我爱你。”说完，起身站到一边，开始适应他小叔子这一新身份。
维浩像个胜利者走进毓琉宫的卧房，道：“小怜，我来接你回王府了。”
“是，王爷。”秋怜乖顺地把风建交给榕娘，任由维浩一把抱起自己。出毓琉宫前，秋怜回望了一眼这座为她而建立的宫殿，心道：我一定回来的。
出乎秋怜意料的是，娅姬也跟了出来，说要在俊逸王府小住，维瀚懒得理她，她就自说自话带着小亚走在两人后面。
“那个贺加小公主怎么回事？”秋怜问。
维浩抱着秋怜，脚步平稳地走在回王府的路上，答道：“她是贺加失宠的皇后生的女儿，贺加国主就把她送来想要和亲。皇上虽不愿意收她作妃子，但想她回去之后会很可怜，就认了妹妹，仍以公主之尊养在宫里。娅姬生性调皮，时常出宫四处游玩，众人见她平易可爱，也就不计较多了这么一个公主。”
“原来如此。”又是一个凤冠名位斗争下的牺牲品。
“一个月的时间够了吧？”维浩突然问道。
“嗯？”秋怜一愣，随即低下头去，细不可闻地道，“够了，谢谢。”这恐怕是维浩最大的忍耐限度了，给她和维瀚一个月团聚。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俊逸侧妃，他的伴读，明白了没有？”如果不是小怜是唯一能影响皇帝决断的人，他不会允许她继续当那个劳什子御书房伴读。
“是。我会是最合格的俊逸侧妃，你放心。”
秋怜回了王府，但身子还是虚弱，不能进宫伴读，才没几天，维瀚已经相思泛滥。趁维浩离京办事，一下早朝，维瀚就带着曹一德微服直奔俊逸王府。
到了秋阁，榕娘挡驾说秋怜已经睡着。可维瀚执意要探视，榕娘不敢抗旨，只得领着维瀚和曹一德进入秋阁。
房间里有些凌乱，四处散着小婴儿的衣物，件件精巧。
“这全是侧妃亲手缝制的，真没想到，她的女红如此之好。”榕娘轻声解释。
曹一德灵巧地取过一件水蓝色的小肚兜，递给主子。
维瀚摸着密密的针脚，肚兜上绣着一对小小的龙凤，针法繁复，活灵活现，他不能想象活泼的秋怜能静得下来做这些小女儿家的事情，还能做得如此出色，他情不自禁把肚兜收入怀中。
床上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小风建宣告自己的存在。
维瀚回过神来，走到床边，掀起被子，抱起了风建。
小风建通人性似的，瞪着大眼睛望着他，咯咯笑出了声音。维瀚忍不住亲了他一口，又轻轻放下，替他盖上了被子，目光转移到了秋怜身上。
一头长发柔顺地泻在枕上，脸色如细瓷般苍白，秋怜似乎睡得很熟，樱唇紧抿着，仿若做着一个艰难的梦。维瀚痴望了她好久，才恋恋不舍地转身，慢慢走出秋阁。
随着门关上的声音，一滴晶莹的泪从秋怜眼角滑落，打湿了枕巾。可秋怜没有时间哭泣，她随即坐起身，用手抹干了眼泪，叫出屏风后的娅姬，道：“差人替我把刘慕骁将军找来，我有要事相商。之前，我要给风儿喂奶，若他来得早了，你就请他先坐下来喝杯茶。”
“怜姐姐，你为什么不应皇上？”娅姬虽是后宫争宠的牺牲品，但她依旧不明白一切远比她能想象的还复杂得多。
“当断不断，反受其害。”她现在和维瀚的关系，必须在一个安全距离之内，否则，对大家，特别是小风建，会万分不利。
罗娅姬只是个小女子，不够大智慧，不能理解地出去了。
秋怜敞开衣襟给小风建哺乳，泪珠儿又落了下来，呜咽着道：“风儿乖，无论多难，娘都会保得你周身平安，娘要教你大智慧，让你成为你爹的骄傲，和你爹一样的出色……”不管秋怜有多坚强镇定，她终究是个有脆弱一面的女子而已。
天下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用小手帮秋怜擦拭着眼泪，天真地道：“怜姐姐，天下也会和你一起保护风建的。”
秋怜淡笑，满是苦涩，拍拍天下的脸颊，道：“怜姐姐先谢谢天下了，天下出去玩吧。”
“那怜姐姐就不准再哭了，天下不吵你了。”天下一蹦一跳地离开了。
秋怜又控制不住地溢出更多的泪，一串一串，珍珠般美丽。
刘慕骁应秋怜之约造访俊逸王府，却被娅姬和榕娘拦住了。
娅姬甜甜地唤道：“慕骁哥哥。”
刘慕骁单膝跪下，恭敬地道：“公主千岁，万不可如此屈尊，真是折辱臣下了。”君臣之分并不是鸿沟，只是这一声“慕骁哥哥”是刘慕骁心底最深的柔情，专属秋怜，谁都无法染指。
娅姬黯然。榕娘见状，上前福了福，道：“刘将军，侧妃现在不方便见客，请稍等片刻。”
刘慕骁一跃而起，紧张地问：“怎么，她产后不适么？要不要我帮她诊断一下？”他亲眼目睹了秋怜九死一生诞下龙子，不免更为心疼。
娅姬眼里已是蓄满了泪，刘慕骁照旧视而不见。皇后、公主，当真都比不过一个秋怜吗？“
“不，不，”榕娘不想让情况变得更糟，“她只是在给小王爷哺乳而已。”
“她……怎么可以这样，她……”刘慕骁越发的怜惜，又不知如何开口。
秋阁的大门打开，秋怜一脸疲惫，却勉强打起精神，道：“慕骁哥哥，我没事，你进来吧。”
刘慕骁一个箭步上前，想要扶住秋怜，在众人面前只能硬生生忍住了。
秋怜对榕娘交代道：“我有些重要的事要和刘将军谈，不希望有人打扰。”说着转身进屋，刘慕骁紧随其后，关上了门。
娅姬这才扑进榕娘的怀里，放声大哭。
榕娘安抚着娅姬，抬头望天，情缘难料，王孙公主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