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3 番外（未完）（1 / 1）

拜丘有一张说不出味道的脸。并不算妖媚，也不算英俊。只是他就慵懒的半眯着眼，就能敛去所有光辉。浓密的睫毛好像花瓣一般层层交织在一起，唇角总是似笑非笑，他看人的样子洞察灵魂。你不敢和他对视，可是当他把目光移走时，又会让你懊恼。

当神收走了属于他的一切时，拜丘连样貌都改变了。光辉不在，头发和眼眸也失去了原来纯粹的漆黑，变成了暗淡的灰。五官看起来好像没变，但却跟原来的他完全不一样。而更不同的是他看人的样子，不再直视人心，反而有些忐忑不安。这样的拜丘真让人觉得新奇。

他改变了，路西斐尔也克制着自己不再去看他。

天界有很多事要做。天使开始增多，第三代，第四代层出不穷，然后是薪金制度，赞美天使和战斗天使的划分，还有天使学校的创办，各层天界的建设……零零总总的占据了路西斐尔的时间，那么多事情堆积起来，好像连漫长的生命都有些不够用了。而这些，才是光耀晨星真正的生活。至于情感，不过是调剂。

拜丘每天跟着哈玛流，俨然将他当做最好的朋友。可他却连哈玛流究竟是第几代天使都弄不清楚。不，应该说除了路西斐尔，所有天使都以为哈玛流也是初代天使。但这不过是神更改的记忆。第三代天使出现后，哈玛流也是其中一个。只是他自己不知，其他人也不知。哈玛流很优秀，有了初代天使的声誉很快就站在了天使的顶端。路西斐尔和他经常接触，于是也会偶尔再见到拜丘。

拜丘爱上了植物。一种不会回报他情感的东西。

真不知道他是不是变成了和他本性完全相反的人。路西斐尔偶尔看到他为了培育不同颜色的花朵忙前忙后，会想起曾经的他。然后觉得，或许现在这个样子很不错。他虽然平凡，但却快乐。

只是也有不如意的。

比如拜丘太亲近哈玛流。那种亲近，让人觉得刺眼。

以前他流连在许多天使中，虽然露出欢喜的眼神，却总是透着敷衍。如今的拜丘，却全心全意的纠缠着哈玛流，哪怕其他天使对他抱有微词，依然不管不顾。他的眼里只有哈玛流，他只愿亲近哈玛流。就连创/世日的时候也是一样，他和哈玛流凑在一起，小声的说话，偷偷的欢笑，共用一只杯子，哈玛流还会亲手喂他吃水果。

路西斐尔知道，拜丘放弃了自己，自己也应该放弃他。

可放弃并不是真的毫无知觉。

或许之前路西斐尔觉得自己的确已经放下了，能平静的和他说话，把他当做另一个人。可当他露出依赖的样子，路西斐尔忽然发现，原来还是很难受。那时看到他和神在一起样子的心情又回来了。

神说，光耀晨星有自己的责任和担当，难道建设天界这么有成就感的事情都比不上一个拜丘吗？整个天界的天使你可以想要谁就要谁，没有谁会拒绝光耀晨星的邀请。难道你就真的非他不可？

路西斐尔听到这一番话的时候是赞同的。如今却觉得，自己低估了自己的感情。纵使自己不如贝利亚那样非要把感情当做活下去的理由，也还是无法违背自己的内心。

净火天的幕帘后面依然是静悄悄的，似乎神对这个天界会发展成什么样子根本一点都不担心。他放手让路西斐尔去创造、去改变，不担心天界是否会走向完全不同的结局。他不出现，仿佛整日沉睡。路西斐尔想，就连神也无法放下。

坐在钢琴前，路西斐尔忽然想起那首《思忆》。

想他的时候就要弹奏的曲子。

又或者，弹奏的时候才可以去想他。

手指在琴键上跳跃，拜丘的目光被吸引过来，目不转睛的看着，全神贯注。路西斐尔想起他的吻，挖掘全部热情，燃烧绝不残留的感情，如今却只有苍白的灰烬。

一曲终了，拜丘又兴致勃勃的和哈玛流说话。

路西斐尔看他一眼，他却莫名的缩了缩脖子。

是恐惧还是害怕？

当拜丘说要跟随路西斐尔身边学习礼仪时，那种畏缩的感觉更加明显。

路西斐尔有很久没有和他单独相处这么长时间了。拜丘每天都跟在他身边，目光总是趁着路西斐尔不注意的时候投过来，却在路西斐尔看他的时候又移走。好像受惊的鸟，需要小心翼翼的对待。

拜丘以前也并不喜欢遵循礼仪，他只是按照自己的意愿行动，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偏偏他的姿态总是有潇洒流畅的感觉。如今的样子，却是让人觉得笨手笨脚。路西斐尔冷下脸来督促他，心里却觉得他不知所措的样子也很有意思。如果让以前的拜丘看到自己如今的样子，怕是也会生气。手指纠缠在一起，头也埋得很低，目光很无助。路西斐尔心底一软，又重复了刚才的动作。

一举一动都在模仿，就连表情也不放过吗？

这样的拜丘陌生的很。但并不讨厌。路西斐尔原本的排斥也在这两周内化作了兴趣。无论什么样的拜丘都很有趣，让人想去探究他的心。

时间过得很快。能离开路西斐尔身边，拜丘无疑是高兴地。

拜丘还是拜丘，路西斐尔还是路西斐尔。

拜丘依然在无能和无力中间挣扎，而路西斐尔却忙着将学校建好。当然，他也有抽时间去关注拜丘。

很多新生代天使都不喜欢拜丘，因为他是初代天使中最无能的一个。虽然这不过是一种假象，但路西斐尔还是有些恼火。神封印了拜丘的能力，连他的好胜心也一起藏了起来。路西斐尔却不愿他这样继续下去。于是给他机会，让他晋升；于是让他学习魔法，让他变得厉害。只要他能从地狱平安回来，他就能成为六翼天使。路西斐尔连晋升的文书都准备好了，这种破格的提升一定会让人惊得掉了下巴。因为从没有天使能让路西斐尔徇私。

塞利尔喜欢拜丘，拜丘不相信。巴比勒假装喜欢哈玛流，拜丘却觉得他是真心。这样的拜丘，不知让人说什么是好。

“你真的打算让给塞利尔？”路西斐尔问哈玛流。

哈玛流含糊的啊了一声，然后说：“拜丘应该并不明白对我和对塞利尔有什么区别吧？我怕他混乱。”

拜丘的感情开始倾斜，他开始走神，因为想着塞利尔。

“塞利尔喜欢你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你也喜欢他，我乐见其成。”路西斐尔说。

拜丘一脸无奈和困惑：“路西斐尔殿下……您这算跟我开玩笑嘛？”

路西斐尔听到那个“殿下”的称呼就很不高兴，又或者，他依然觉得那些疏远的称呼和敬语都很让人不满。冰冷顺着血液进入心脏，一阵阵的刺骨。他说：“我没有时间和你开玩笑。只是给你个建议而已。虽然塞利尔是真心喜欢你，而你也似乎开始喜欢他了。不过如果从目前的状况来看，哈玛流更适合你。”

哈玛流为了他，宁愿受伤也要从地狱归来。而且从没想过隐瞒自己的心事。

塞利尔那么高傲的性格，从不主动示好，却也放下姿态每天都缠着他。

拜丘就算失去了容貌和能力，依然会让人倾倒。

路西斐尔去见哈玛流，他伤势很重，却若无其事。关于拜丘，哈玛流只剩苦笑。他以为和他一起的年月已久，不会比不过后来的塞利尔。可却没想到拜丘被塞利尔的执着打动。甚至这边路西斐尔一出现，拜丘就跑去光耀殿看塞利尔。

“后悔吗？”路西斐尔问他，又或者在问自己。

哈玛流说：“或许我该明确的问他一次，这样我也能死心了。”

路西斐尔只是点头，却没有回答。

会死心吗？会放弃吗？在这许多年间已经问过自己无数次了。该死心了。该放弃了。这许多年中也告诉过自己很多次了。

哈玛流又说：“如果他已经选择了塞利尔……”他垂下眼，然后说：“或许我会一直留在地狱，不再回来。”

路西斐尔想起那张晋升文书，盘算着如果哈玛流也回去地狱，那拜丘的危险会小很多。

明明已经打算好了一切，却还是在最关键的时候脱轨了。

一张一张的消息从地狱传来，拜丘消失，阿斯莫德出现后又不见，塞利尔和哈玛流也消失，然后就是塞利尔和拜丘出现。

哈玛流却永远的留在了地狱。就如他离开前说得一样。

阿斯莫德追随亚纳尔堕天，亚纳尔又是因为拜丘才堕天的，阿斯莫德自然不会喜欢拜丘。可是拜丘却不记得这些，他不知道阿斯莫德是多么可怕的人。

哈玛流死了，拜丘一定会痛苦。从梅里美的消息中，路西斐尔能看出塞利尔还有隐瞒，他似乎想一死了之。路西斐尔从不会担心塞利尔，他只担心拜丘。

于是，又一次违背了职责，急匆匆地去了前线。看到拜丘的时候，心才会平静。

他只是有些憔悴，萎靡不振。他为哈玛流的事痛苦，也担心着塞利尔。

纯粹的担心。纯粹的感情。

纵使嫉妒不是美德，路西斐尔也深刻的体会了。

只是他依然不愿处罚拜丘，于是说：“这件事，只处罚一个人就够了。没有必要牵扯过多。”

梅里美因为哈玛流的死对塞利尔迁怒，拜丘却傻傻的去挡他的剑锋。

拜丘不太会用剑，又来不得设结界，于是硬生生的用臂骨去挡。

路西斐尔为他治疗，视线却在他的唇上流连。

拜丘就在眼前，距离自己只有那么点距离，很近很近，可以伸手就揽入怀里。他的味道很熟悉，熟悉得让路西斐尔血液沸腾。亲吻他，告诉他自己一直爱着他。这个念头简直就要喷薄而出了，拜丘忽然开口：“他会死吗？”

路西斐尔费了很大力气才抑制住自己的情绪，然后皱起眉说：“你说谁？哈玛流还是塞利尔？”

拜丘抓着他的袖子，却说着让路西斐尔替塞利尔求情的话。

那话语如石头一般砸进心里，又如棉花似的塞在胸口。路西斐尔第一次觉得，呼吸是件很难的事，一呼一吸都是折磨。他猛地起身，拜丘的手也滑了下去。

拜丘很失望的看着路西斐尔，那表情说明他受了伤害。

可到底是谁在伤害谁那？路西斐尔几乎要笑出声了。他依然皱着眉，可心里却在狂笑，笑到颤抖。

是的。拜丘没有了迷惑别人的能力和容貌，没有了伤害别人的资本，可他的本能或许还在吧。

路西斐尔让他回了天界，这样他才能跟神求情。

为他喜欢的人求情。

长袍下的手指一直死死地蜷着，路西斐尔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无论爱意还是拒绝。

神答应了他，甚至解封了他的灵力和光辉。

天使们忽然发现原来拜丘是如此夺目，却不知道原本的他就是如此。

魅惑众生，睥睨天界。

只是他的能力却没有恢复，而且性格也没有太大变化。

唯一变化的，是拜丘和神的关系。

“神，您为何不将看透至邪的能力还给他？”路西斐尔问。

神说：“我收回恩赏，希望别人对他态度恶劣，希望他自卑，希望他恨我堕天。或者像现在这样，让他站在天界顶端，被众天使憧憬。这样，当有一天他发现这一切都是有目的的，他才会憎恨我。”

路西斐尔有些惊讶，却没有表现出来：“您让他爱您到极致，然后再彻底的憎恨吗？”

神说：“如此，他才会堕天。”

路西斐尔沉默许久，然后说：“如果他依然不肯那？”

神似乎叹了口气，说：“我一直坚持这个结果，可有时又怀疑自己的坚持究竟是不是对的。”

神也变了。从他醒来，从他将灵力还给拜丘开始。

以前神的意志坚定，从不动摇。现在却会为了拜丘的未来摇摆不定。

路西斐尔又一次将爱情收藏，静静的等待事情的发展。

荣耀，光芒，权柄，都围绕着拜丘，他却依然患得患失，甚至强撑着和路西斐尔分庭抗礼，时时刻刻如临大敌。拜丘站在神的身边，甚至比路西斐尔更亲近。他觉得自己在抢□□利，却没想过这些都是神愿意给他的。无论是建设天界的权利还是银行的掌管，都只是神目的的一部分。

而塞利尔，则丢失了记忆，和他分道扬镳。

拜丘和贝利亚走的近，因为他们都被感情折磨着。只是贝利亚的感情更像一场阴谋。明知这阴谋和神有关，和拜丘有关，神却不许路西斐尔插手。

神在和拜丘玩一个游戏，只是过程太像一场真正的恋爱了。或许到最后，连神都忘记这不过是个游戏。

神甚至给自己下了禁锢，不能碰拜丘，否则拜丘会恢复记忆。这禁锢加速了神的蜕变，只是没有谁看得出来。

“拜丘跑到地狱了？这是在和我闹别扭。”神的语气很平静。

他根本不担心，因为拜丘不会离开他。路西斐尔无法嫉妒。嫉妒来源于接近目标的可能，而拜丘和神的感情，却是永远无法超越的。这时的情感，只能算羡慕。

神说：“我打算提升天使的位阶，顺便改变炽天使的体质。”

路西斐尔想不通前后两句话的关联在哪里，索性继续沉默。

神继续说道：“或许拜丘的孩子会继承他的能力。”

路西斐尔这才明白，原来炽天使的体质改变竟是如此。“您为何不再创造一个地狱之子那？”

神说：“光明和黑暗是相对的。我在创造你们时，力量纯粹而庞大，可以轻易割裂开来。可是现在却不行了。我对拜丘动了感情，善和恶开始混沌不堪，再也无法区分。”

路西斐尔说：“您确定拜丘的孩子会是至恶吗？”

神说：“就算不是也无所谓。或许我只是想要一个和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