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豹子的最后（1 / 1）
“如今已是7月底了，鬼子怕是就要进攻上海了！” 依萍忧心忡忡，她只记得有个八一三淞沪会战，中国损失惨重，如果没记错，上海之后，便是南京了。
“上海会怎么样？”
“变成孤岛，然后——出奇地畸形繁荣！”当然，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后，这最后的孤岛也沉没了。
秦浚看着她，突然冒出几个字，“谢谢你，依萍！”谢谢你愿意陪我在这里承受战火！“接下来的日子，我们不会轻松了。”
“我会发报给父亲，让他尽快运送物资去前线。”
“秘书科的苏锡文很信任我，我想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参与机要会议的速记了。”
1937年淞沪战争爆发，8月14日，中国政府发表《自卫抗战声明》。同时，军事委员会以京沪警备部队改编为第9集团军，张治中任总司令，辖3个师1个旅及上海警察总队、江苏保安团等部，担负反击虹口及杨树浦之敌任务；苏浙边区部队改编为第8集团军，张发奎任总司令，守备杭州湾北岸，并扫荡浦东之敌。
8月15日，日本政府发表声明，声称“为了惩罚中国军队之暴戾，促使南京政府觉醒，于今不得不采取之断然措施”。
11月5日拂晓，日军利用大雾、大潮在杭州湾的全公亭、金山咀登陆，对淞沪实施迂回包围。中国右翼军部分沿海守备部队已抽调支援市区作战，猝不及防，阵地相继失守，战局急转直下。
□□被迫于11月8日下令全线撤退，日军于11月9日占淞江、11月12日攻占了上海。
申报内部，电话铃声响个不停，像是在迎合着外面的炮声隆隆。“妈的！该死的小鬼子，整天轰炸，到底有没有人性啊！”杜飞咒骂着，这三个多月来，上海的老百姓都生活在惶惶不安之中，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命运会是怎样？他既忧心这边，又忧心安徽那边的父母，谁知道这战火会不会蔓延？
“主任，日本兵进城了，老百姓都往租界跑！”一个记者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众人的脸色大变，有几个都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跑了。
“慌什么慌！”杜飞喝止道，“我们都是中国的青年，走，跟我出去！”危难之时，他显出了一股男儿豪气。
有几个青年马上响应，另外几个却瑟缩了，“主任，嫂子在法租界当然没事，可我们有家眷啊！”
“你们几个——”
杜飞摆摆手，“人各有志！我们走吧！”方瑜在三个月前被查出有了身孕，他自然是高兴万分地大肆庆祝，弄得大家都知道了。随着战争的到来，局势也越来越紧张，依萍不由分说地就将方瑜全家都接进了法租界，说是方便安胎。他心里明白，孕妇在战时是有多么的危险，而上海的租界，日本兵是不敢胡乱进入的。真是悲哀，在自己国家的土地上，竟要靠列强的庇护！
上海城内已经是乱成一锅粥了，城里到处都是难民，大家惊慌失措地想要逃离。不时有流弹击中人群，天空中也有飞机在仍炮弹。大部分的中国军队已经撤走，只剩下零星的部队还在抵抗。上海的警察局里早就找不到一个警察了，自然地犯人们也都趁机跑了出来，原以为得到了自由的机会，谁知一出来迎接他们的，却是死亡的阴影。
陆振华一拐一拐吃力地从里面爬了出来，他没有被定罪，只是无限期地被关押着。这几个月的牢狱生活已经把他折磨得不成人形。头发全白了，身体上的疾病也相继来找他，最要命的，其实是精神上的折磨。众叛亲离，孑然一身，临老还入了监狱。这对他这样一个曾经威风八面的军人来说，是最不能忍受的。没有人理他，没有人来看他，他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他听到外面有飞机声，知道日本人打进了关内。六年前他就瑟缩狼狈地逃了进来，这次，他又想逃。跟着监狱里其他犯人摸出了警察局，却不知道该往哪儿走。糊里糊涂地爬着，周围是逃难的人群。杜飞出来正好看到，一颗炮弹落下来，爆炸的地点，正是陆振华所呆的地方。烟雾之中，他尸骨无存。被气浪波及，杜飞的胳膊也伤了，蓬头垢面，默默地闭上眼睛，又快速地睁开。与他一起的几个同事早就不见了踪影，他挣扎着爬起，却被人用力拉住。定睛一看，
“东昇！”
“跟我走！”
“可是——”
“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走！”林东昇不由分说，拉着他，往秦家拉去。
“杜飞！太好了，你们没事！”方瑜迎上去，满是急切。杜飞见了妻子，有些小小的愧疚。
“没事就好！”秦浚见他们安然回来，也舒了口气。
杜飞看着众人，突然跑到文佩的跟前，轻轻说道：“伯母，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你，陆伯父他，被炮弹打中了！”
文佩往后跌了几步，“他死了？”不知为何，心里竟是突然地轻松了下来。
依萍扶住她，安慰道：“妈，你还有我！”文佩是在两个月前突然回到上海的，让秦浚与依萍都猝不及防。文佩解释说是放心不下女儿，其实心里多多少少存了疑惑。要论医术，上海是国际大都市，比昆明的不知要好多少。只是女儿这么做一定有她道理，文佩知道她现在处事成熟了，也只好听她的话不让她为自己担心。可是不久后她听到卢沟桥事变的消息，便像是嗅到了什么，担心女儿的她不顾一切地悄悄回了上海，让依萍也一时无语，只好让她一同搬来了法租界的秦家。随着战争的蔓延，文佩觉得，自己回来与女儿在一起时做对了的！
“他死了，黑豹子终究是死在了日本人的手里啊！”文佩感叹，随着这一年的洗脑与生活的改变，又听到了王雪琴的下场，她对陆振华，是彻底死了心！这个抢了她又抛弃她的男人，最终以一种对于军人来说最为憋屈的方式，死得悄无声息！
“妈，你真的没事？”依萍还是不放心她，毕竟文佩以前对待陆振华，就像是患了斯德哥尔摩症候群。
“依萍，妈真的没事！你放心！”文佩轻拍她的手，“这么多年，他终于是可以去找他的萍萍，我，也解脱了！”
“妈，你都知道了？”依萍讶异，谁又能忍受自己是别人的替身？
“李副官都告诉我了！”文佩叹了口气，“这样也好，我正好也轻松了呢！”有时候她真的怀疑，陆振华对萍萍的爱，是因为真的喜爱，还是——因为得不到，才是最美的！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人都死了，恩怨也就化作了尘土！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如今外面一团乱，租界已经封锁，不准难民进入了！”杜飞满是愤慨。方瑜上前拉了拉他的手，他立即蹲下身来，对着自己老婆的肚子忏悔，对宝宝的声量过大了。
“目前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依萍也蹙眉，“上海毕竟是国际大都市，日本人不敢怎么样的！”
只是这日子过得实在是让人憋屈，众人想到这，心里都不好受。
“阿浚，你打算把大上海怎么办？”依萍问道。
秦浚抬头，“你的看法呢？”
“既然如此，那就继续开着吧！”
“啊！”杜飞在旁张大了嘴巴，“依萍，这个时候谁还有闲工夫来唱歌跳舞？况且——”这也太不合适了吧！
依萍摇头，“不，让它开着，是因为它有存在的必要！”她望着秦浚，他也正望着她，俩人眼眸相对，默契十足。是的，让它开着，既可以提供某些人醉生梦死发泄的场地，又可以赚赚日本人的钱。不过最重要的，它是秦浚身份的最好掩饰，也是消息情报的最佳来源地。
“老板娘说开，那就留着吧！”留着，苦中作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