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摊牌(1 / 1)
如果说时间是成就一切的土壤,那么现在,韩凯不得不承认他分|身乏术。周一,仁福召开股东大会,与往日不同的是,主持人换成了施诚平,而最该来的人,韩凯竟然缺席。
施诚平望着韩凯和苏昕两张空位子,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嘉禾曾今很想知道如果将仁福和她一道摆在韩凯面前,他会选谁?现在苏昕替她出了这道选题,答案出来了,他选了她,但她却不再那么兴奋。如果经历的这些事叫她醒悟,或许她可以解脱,然而爱之如骨,恨之如髓,即便知道他无意间害死了她的父亲,知道他一直骗她,难道她对他的感情就能够收放自如?就好比你养的宠物,即使有一天,你打折了它的一条腿,过不了多久,它依然会记得你的好,回到你身边,她知道她其实跟那些小动物没什么区别,因为只有他,给过她家的感觉。
她站在人潮熙攘的市府广场,眼前的一切,在她眼中竟静谧的不可思议。
她早已看见广场那端异常挺秀的身影,她想冲上去,大声质问他:“为什么要隐瞒真相?和她在一起,他究竟是在可怜她,还是想补偿她?还是一切于他,不过是个游戏?看着她沉迷其中,一定极是有趣?”
韩凯终于看见嘉禾隐身在几米开外的人群中,却不肯靠近。
他走过去,握住她的手,低声问她:“谁送你来这的,人呢?”
没有想象中的愤怒,也没有挣脱,事实是在他握住她手的那一刻,她疲倦且虚弱,只木然地道:“那些人既然抓了我,就不会让我看清他们的面目,更不会落下把柄,我是被他们从车上推下来的。”
韩凯没有说话。
嘉禾忽然领悟到,他其实知道是谁做的。
他摸了摸她的额头,大概是想安慰她,嘉禾却不自觉地缩了一下。他牵着她,避过人群,走向停车场。嘉禾一路沉默,抬头,白天的阳光对她来说,格外刺眼。
上车前,他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说:“回去好好休息,一切会过去的。”
嘉禾疲倦地将头靠在车窗上,她知道:一切不会过去,事情才刚刚开始。
她跟着他回到观澜苑,洗了一个澡,然后一言不发,倒头猛睡,像是长途跋涉了几天几夜,终于找到了可以休憩的地方,睡得却不是很沉,噩梦连连。她感到他似乎一直守在她身边,眼色沉沉,茶色的眼瞳,静如渊海。
韩凯安静地坐在她的身旁,她除了神情倦怠,身体好像没有任何损伤。他想问她那些人有没有伤害她,但她似乎很累,没有任何交谈的欲望。
有些事好像正在改变,他感觉到了,却无从开口。
令人心神不宁的寂静中,他听见她突然尖叫起来:“放开我,不要再打了。”不足十个字,却犹如一记惊雷,令他从未有过的惊悸,韩凯抓住她的手腕。
嘉禾顿时惊醒,拼命地想甩开突如其来的至酷。
“是我。”韩凯按住激动的嘉禾,迟疑道,“谁打你了?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嘉禾完全清醒过来,甩开他的手,赤脚跳下床,坐到离他几步之遥的椅子上,想着该说什么,还能在这呆多久?呆多久她不会在他眼前原形毕露?他能忍受她毒瘾发作,涕泗横流,不停哀求的样子吗?她从来没有这么害怕和恐惧,她恨他跟苏昕有过的一切,那段过往她无法抹杀,可是不管他跟苏昕在一起,是缠绵缱绻,还是逢场作戏,都不该报应到她身上。她想到了看过的一部电影,里面的吸毒成瘾者阿芬,表情扭曲,浑身抽搐,不知道这些天她是不是那个样子,那种情形让她升起一种发自内心的绝望。
他又唤了一句,“嘉禾,那些人到底做了什么?告诉我?”
她安静地道:“他们没做什么,只是告诉了我一些真相,比起他们,你对我的欺骗伤害更大,我要跟你分手。”
“你说什么?”他望着她,眼神幽暗,“我怎么欺骗你了?”
“你对我爸做的一切,你忘了?还有你和苏昕,要不是你,我不会被抓走。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是她做的。”她盯着他,像一头受了伤,打算跟人拼命的小兽。
韩凯道:“是苏昕告诉你的?那她有没有说?遇见你之前,我并不知道你是郑国彬的女儿,我也不知道你跟施晓的过去,不过是宋敏君在饭桌上的抱怨,叫我无意中给她出了一个点子。”
“韩凯,你问那些人对我做了什么?不如问问你自己做过什么,你以为买通我妈,我就会感激你?看见辛正茜对我那样,你早就觉得可笑了吧?你给我妈付钱的时候,肯定在想我怎么还不知足,你无时不刻都准备好了离开我,不是吗?”
韩凯苦笑,“嘉禾,我毕竟跟你爸的死有关,难道你现在不是准备离开我吗?”
“我是要走,我一直以为施晓背叛了我,不是你的话,我也许早跟他和好了,自始至终你才是无形中的恶人,你不明白吗?”嘉禾言不由衷,不知道要安多少个罪行在他身上,才算量刑适当,这些指责与其说是在打击他,不如说是在说服自己离开他。
韩凯忽然自嘲起来,“原来你一直爱错了对象,原来你今天才发现我不是什么好人?”
嘉禾被他嘲弄的语调,刺得心底隐隐抽痛,蜷缩在藤椅中,绞尽脑汁,但愿及早脱身,免得叫他看出破绽,让苏昕的话变成现实。但他只是神色冷静,不为所动,既没有叫她滚出去,也没有讥讽她不知好歹,倒像在等着她的怒火消散。嘉禾自己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情急之下口不择言道:“韩凯,我离开你有错吗?反正你现在已经一无所有。”
韩凯的错愕有几秒钟,其间不乏审视的意味,“你到底想说什么?想分手,需要我相信你这个鬼借口?”
嘉禾忽然领悟,他不可能一无所有,失去仁福对他来说也许算不得什么,毕竟他手上依然持有仁福的股份,就算做不了一把手,他也可以跟施晓一样。
她想清楚了,迅速补充道:“我只喜欢厉害的人,现在你跟施晓已经一样了。不!你还不如他,你跟苏昕的过去恶心到我了,跟你还不如跟他,跟你在一起,安全都无法受到保障。”
韩凯听完,瞳仁如针尖一般收敛起来,脸色难看至极点,但语气仍是平和,“你到底是怪我没保护好你,还是在乎我的过去跟施晓,你可不可以直接回答我?”
嘉禾不知道自己罗列的借口已经深深刺激到了韩凯,见他脸色变得厉害,心里竟隐有一丝快意,似是卸了积郁已久的不满,原来他也会嫉妒,但这点快意抵不上沮丧,继续呆在他身边,除了恐惧自卑,所剩无几的也许只是他那不确定的爱亦或是补偿?
她不知道,所以回避道,“我既然知道了真相,当然选择爱施晓,希望你放我走。”
韩凯哂笑,她的爱,竟能够变来换去,“你当我是什么?你真想走,我不拦着你,不过你确定你们能和好?”
“你以为就你愿意收留我?我回到他身边,自然就和好了。”
韩凯冷笑,“你不怕宋敏君把你赶出来?”
嘉禾道:“那也比对着你和苏昕狼狈为奸的强。”
韩凯眼神有些嘲意,似是有什么要说,但话说到这个份上,似乎说什么都是多余。
嘉禾从椅子上跳下来,找到行李箱子,草草地将自己的东西塞进箱子里。
韩凯冷眼看着她,仿佛看着一个打算离家出走的小孩,她连那个泰迪熊也没忘了装进去。
嘉禾拖着箱子,绕过他,朝门外走去,临出门前,她又想起了什么,一字一句地道:“韩凯,你以后跟什么女人都可以,就是不可以跟苏昕。”
韩凯原本已处在恼火的边缘,却被她这一句话,几乎给气乐了,他说:“你既然打算跟施晓在一起,还能管着我跟哪个女人在一起?”
嘉禾咬了咬牙,狠狠地说:“那个女人根本不是东西,这是你欠我的。你跟她在一起,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韩凯几步走上前,忽然将她提了起来,困在了门边,阴沉沉地说:“你打算怎么不放过我?你倒说说看。”
嘉禾一时被他邪气的语调,弄得有点不知如何下台,幸好这时施晓来了。
施晓吃惊地望着眼前的一幕,不知他二人挤在门边做什么,“韩凯,你在干嘛?”
韩凯瞟了施晓一眼,放开了困着她的手。嘉禾立即跑向施晓。
韩凯冷笑一声,道:“你不打算从我这拿点分手费?”
施晓更为吃惊,看向嘉禾,“你们打算分手?”
嘉禾没理他,又重新跑向韩凯,揪住他的衣服,想借力扬手给韩凯一巴掌,却被他堪堪避过。
施晓彻底没了表情。
嘉禾仍想去抓韩凯的脸,却被韩凯一把制住,他低声道:“告诉我,是不是因为我失去了仁福的头衔,你才想离开?”
嘉禾道:“是!不仅如此,你还卑鄙无耻,下三滥,我讨厌你跟苏昕的过去,施晓比你好一万倍。”
她原本还想将人身攻击继续下去,韩凯却突然走进了房间,“碰”的一声将门给关上了。
嘉禾踹了一脚房门,大声道:“韩凯!你要是跟苏昕在一起,我一定半夜爬进来,阉了你!”
施晓将愤恨难平的嘉禾拽离了门口,“嘉禾,你跟他怎么回事?”
嘉禾没理他,拖着箱子一直朝前走。
施晓跟在她身后,跟了很远,嘉禾突然回头,自动走过去,双手绕着抱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胸前。
施晓被她主动示好的动作弄得不知所措,刚想开口,却看见她的眼泪,成串地往下掉。
她抬头看向他,只说了一句话:“施晓,这回我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