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沟通交流（1 / 1）
省医科大学的优美环境是无可挑剔的，高大的重阳木遮天蔽日。由于校园扩建，现在市区的校园本部，大部分留守的都是研究生和博士生，也有大三和大四的学生，因为都还年轻，很难判断学生的年龄层次。跟别的综合性大学不同的是，医大因为跟本省附属医院挂钩，很多学生都留在附属医院实习，所以来来往往有不少穿了白大褂的学生，在绿树成荫的校园里，自成一道别样的风景。
沈瑶和嘉禾在校园的海报栏里搜索，弄清楚了具体地点，便奔学术会议中心去了。
学术会议中心是一个圆形建筑，红墙白边，厅中没有任何立柱，玻璃的顶层，阳光可以直接照射到进门的大厅。大厅内全是学成的有识之士捐赠给母校的礼物，铜质雕像、巨大的花瓶、华美雕刻的屏风、各色的锦旗，不一而足。
嘉禾和沈瑶根本不用问路，因为很多人都直奔第一会议室，她们来的已经算晚的，因此连一个座位都没捞到，只好靠边站着。大家里三层，外三层，怀着激动崇拜的心情，像等着瞻仰毛爷爷的遗体一样。
沈瑶不满道：“这哪是听报告呀，挤了一身汗，简直像等着进澡堂呢。”
嘉禾道：“洗澡都是裸|着进来，那能一样吗？韩凯要能裸着进来，我也不虚此行了，我只看过他的上半身。”
她俩的对话立刻引起了身旁几个女生鄙视的目光，大概觉得她在这种严肃的场合谈什么洗澡，裸|身，太俗，不仅下流，而且吹牛，简直是思想意识混乱，有失身份。
沈瑶看着在场的人头攒动，年轻的女孩子们，有打开小化妆镜的，有描着唇膏的，有将发卡拿下来，梳理头发的，还有认认真真拿着书本和笔记，打算记点心得的，不由感慨道：“嘉禾，这花园子可真是花红柳绿，姹紫嫣红啊。”
嘉禾因为刚刚受到歧视，不敢再胡言乱语，庄重地道：“沈瑶同学，我们是来学习和交流经验的，你说花园干什么。”
“鬼知道你想交流什么经验。”沈瑶啐了一口道。
就在她俩相互斗嘴的时候，会议大厅突然安静了下来。不愧是高素质学府，说没声音，就没声音了。
嘉禾也被这气氛弄得有点紧张，跟着屏声静气，看着从会议厅外走进来的几个人。她第一次见到这样衣冠楚楚的韩凯，他微微露出笑意的脸庞，因为气质文雅，显得眼眉更加英俊。他站在台上，举止优雅地落座，不发一言，却无疑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而他似乎早已习惯被人瞩目，态度自然随意，不会太傲慢，却有点雅痞的样子，跟平时同她在一起时，倒不太一样。
嘉禾有点发呆地思考着这之间怎么会存在差异，这时身后一个女生压低声音道：“这韩教授的儿子，长得可真销魂啊。”
嘉禾立刻有点雀跃了，就好像他是她什么人一样，简直跟她养了个出色的儿子一样高兴。
跟韩凯一道进来的还有几位领导，具体是什么院的院长，嘉禾也没注意。领导这样重视并不奇怪，这年头学校的学生毕业、找工作，大部分都跟企业挂钩，就业即使在这样的高等学府，也会有压力。不过有人介绍韩凯的妈妈时，嘉禾倒是留心了一下，那是个严肃静默的女人，别人介绍她是副院长，药剂科室主任，韩凯的母亲时，韩素玫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好像韩凯是她儿子，她并不觉得骄傲或是高兴。
嘉禾终于明白韩凯清冷的气质从哪来的，完全是继承自他的母亲韩素玫。
韩素玫在主持人报出一长串头衔后，很低调地坐下，对着热烈的掌声，她没有微笑，没有幽默，也没有开场白，直接将舞台留给了她的儿子。
负责联系这次讲座的女孩，热情地为韩凯打开了电脑和投影仪。她低头小声问道：“要不要先杀个毒？学校电脑资料都是共享的，难免会有病毒，怕你的U盘被感染。”
韩凯微笑，“没关系，我带了光盘。”以前在国外这种报告做多了，他知道可能出现各种状况，所以自然会做十足的准备。
女孩子笑了笑，面带红晕地退了下去。
嘉禾心里一百个不高兴，腹诽着：好你个韩凯，凭什么对她笑得那么温柔，人家女孩子长得漂亮，你就可以随便乱放电吗，我也长得如花似玉，你怎么老对我横眉冷对呢？
演讲开始，嘉禾虽然不学医，但也可以从身边的静默中觉察出这次演讲的精彩。韩凯打开PPT，声音不紧不慢，轻盈流畅，从生药讲到中药，中药具体到汤剂，中药材，国内的生药资源。这个医大的学生可能较为熟悉，但他讲的第二部分内容，大概才是大部分学生来此膜拜的原因，因为学校的学生接触的多是书本和实验，以前来做报告的几乎都是教授和学科带头人，很少会提及行业和社会市场竞争，像韩凯这样年纪带领知名企业运营的，简直是凤毛麟角，所以当他谈到企业上市，如何重视研究抗体药、蛋白药等项目，以国产药品取代进口药，使企业取得巨大利润的同时，摆脱国外的掣肘，怎样筹措资金建立疫苗基地、筹建生物医药园时，大部分学生都眼睛发亮，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仿佛每个人都被蛊惑得热血沸腾，看到了自己光明的前景，爱国热情前所未有的高涨。韩凯的年轻，精力充沛，他的理想，目标，财富价值已然为他们树立了今后奋斗的榜样。
报告完毕自然是提问时间，学生纷纷举手，一开始还是正儿巴经问些学术专业问题，问到最后不知不觉就变了味。尤其是那些院领导都很忙，几个主要领导走了之后，问题就开始向八卦方面延伸，诸如什么：在国外有没有难忘的经历呀？最初你的梦想是做企业家吗？
嘉禾当然不甘落后，踮起脚，誓要将凑热闹进行到底。
韩凯一开始并没留意到她的存在，不过在嘉禾挤到前三排后，他终于看见她一脸兴奋，手举得老高。不自觉的，他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慢悠悠地点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人之后，才说：“那个穿棕色夹克衫的女生，你想问什么？”
嘉禾心道：NND，明明知道我叫郑嘉禾，你叫我穿棕色夹克衫的女生，我前几天还在跟你滚床单，今天你就装作不认识，你也不怕遭雷劈。
嘉禾一本正经地道：“韩董事，古人说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您这么出色，我想知道您的个人问题有没有解决？”
她一句话简直是问出了众多女生的心声，大家都期盼着一个答案，要么更加兴奋，要么更加心碎。
谁料韩凯只浅浅一笑，抛出个不相关的问题，“你们医大学生的好奇心真大，你是本科在读的学生吗？不知你住在几号楼？”
嘉禾才不怕呢，信口雌黄道：“五号楼，我的问题您还没回答呢。”
她话音刚落，周遭突然响起一阵热热闹闹的哄笑。
嘉禾听见有女生小声道：“五号楼不是男生宿舍吗？她怎么住男生宿舍楼去了，敢情是外校混进来的。”
嘉禾脸顿时红了，而韩凯在上面依然面带微笑，“这个问题，你请我吃顿饭，或许我会私下告诉你。”
大家都以为他在幽默，只有嘉禾红着脸，心道：NND，你知道我没钱，想蒙混我呢。
此时连她身边的沈瑶都在笑，用胳膊顶顶她道：“怎么样，我说了你们不是一个段位上的吧。”
报告在一阵热烈的掌声中结束，韩凯跟着韩素玫一道出了学术会议中心。几个医大的老师大概看见韩素玫在场，马屁拍个不停，一个劲称赞报告是多么出色，韩老师养了个多么优秀的儿子，并盛情邀请韩凯留下来吃饭。
韩素玫摆摆手说：“你们先走吧，饭就不用吃了，我有事跟他谈谈。”
韩素玫大概是冷面冷情惯了，大家也都习惯她这幅独上高楼，曲高和寡的调子，所以并不敢强求，说了几句客气的场面话，便陆续走了。
剩下韩素玫跟韩凯两个人时，场面顿时冷淡下来。韩素玫道：“对这些学生，你未免将光明的一面描述得太好了，做事情应该是做七分，吹三分，而不是做三分，吹七分，生物医药园的筹建，就算有你牵头，也得要好几年，你现在敢做下这个保证？”
韩凯淡淡地道：“已经在计划买地了，正好高薪产业园原先是县级地区，现在城市扩建，将要规划入市，地价还算便宜，将来肯定会涨上去。”
韩素玫并不热衷，泼冷水道：“你回国才多少年，国内的情况你都熟悉吗？一口就想吃个胖子，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染上了浮躁的性子。”
韩凯只能保持沉默了，他们之间一贯如此，如果她要求他达到满分一百，他会努力做到一百二，但她不会因此给出任何表扬，只会漠然地说：“你怎么做不到一百五呢？”
如果他向她保证做到一百五，她又会道：“你不要太好高骛远！”
于是生活永远在证明与被证明间循环，这不是他想要的，他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她开心一点，因为目标永远没有封顶，压力也会越大，偶尔便会做点出格的事，所以苏昕说他有人格分裂，他倒不是想引起谁的注意，只是单纯的需要发泄。
韩素玫并没理解他为什么沉默，接着道：“有时间你回B市一趟，我听说你李叔叔病了。按理我该去看他一趟的，可惜实在抽不出时间，我跟他不在一起，并不怪他，他一直很喜欢你。”
韩凯点头，他知道即使她有时间，也不见得会去，因为有些事，已没有婉转的可能。她做的决定，不论结婚还是离婚，单身还是收养一个孩子，从来不会解释跟后悔，所有的人情世故全抛给他，而她只专心研究和工作，可他想不明白，一个女人把感情全寄托在事业上能快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