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9章(1 / 1)
第二十六章 孤独的头狼
是夜,影舞和左贤王兵分两路,前后包夹向右贤王的营地,左贤王率领的是清一色的铁浮屠,而影舞的队伍却杂牌了很多,有马贼,还有狼群,也不知影舞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平日残暴无比的野狼在他那听不见的哨音之下,竟然服服帖帖。
饶是左贤王足智多谋,但在听到影舞的那个计划之后,也不禁拍案叫绝,当场就同意了他的做法,此刻他率领着铁浮屠,隐藏在夜色中,等待着影舞的信号。
影舞则带着自己的一众马贼,跟随在群狼的后面,从正面包围了右贤王的营地。他的部下都是自由惯了的,左贤王那种正规军作战,他们早已经不能适应了,左贤王也不方便指挥他们。
大漠的夜生活单调无比,远不如中原那样多姿多彩,入夜之后,还能有花红柳绿的地方可以去,大漠的夜就是休息的。
今夜也不例外,右贤王把持着单于安排了朝政之后便早早就寝了,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他的一干手下也都和往常一样,安排好了轮流值夜的人之后便都睡了。
可今天的夜色和往常也有些不同,空气中弥漫着阵阵的骚臭,好在这些大漠的人们常年就是生活在恶劣的环境之中的,倒也可以接受。
右贤王这些天有些失眠,杀人的事情他做的多了,就算睡在死尸堆里他也不觉得有什么,这么多年过来,他身上自然而然有一种煞气,自认为是不怕恶鬼的,可左贤王的那个营地,让他竟也有些打怵,夜闻鬼哭,这可是从未有过的,当年他睡在坟地里也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好不容易进入了梦乡,营帐外却传来了一阵骚动,右贤王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带醒了身边一个面容娇好的妃子,那妃子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柔媚地说道:“王爷,才刚刚睡下嘛!”
“你听听是什么动静?”右贤王没心情教训这个妃子的无礼,这阵骚动让他有些不安。
“还能有什么动静?不就是你的那些兵,从汉人那里好东西没学来,就学来赌博了,不知道又是哪个笨蛋输光了耍赖呢吧。”妃子慵懒地说道。
“不是,你再听听!”右贤王的声音中竟然有了些许的恐惧,这在平日的生活中是绝没有的,妃子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认真地听了一阵,脸上的血色渐渐消失了。
“大王,大王,是,是鬼哭!鬼哭!左贤王的那些人来讨债了!”妃子向右贤王的怀里钻了钻,颤抖着说道。
“贼子!乱我军心!”右贤王竟然大喝一声,一把抓起妃子,抽出身边的大刀,一刀就砍了妃子的头,随后他也不穿甲胄,拎着披头散发的人头就走了出去。
“散布谣言,乱我军心者,如同此子!”右贤王大喝道。
那些原本混乱的兵士们愣了片刻,有眼尖的认出这个人头正是右贤王平日最宠爱的妃子,再也不敢乱动了。
“拿我的弓箭来,我让你们看看,你们的王爷是怎么抓鬼的!”右贤王大声命令道,身后自然有人送上了弓箭,右贤王弯弓搭箭,向着远方那闪闪的鬼火射出了一箭。
伴随着一声惨嚎,那点鬼火消失无形,周遭的鬼火愣了片刻,发出更加惨烈的叫声,让人心惊胆寒。
“燃起篝火!”右贤王冷静地命令道。
堆堆篝火迅速燃烧了起来,将夜空照的灯火通明,那些鬼火也终于无所遁形了,待看清那些飘忽的鬼火之后,这些士兵反倒更加紧张了。
那一片片绿油油的光,竟然是一头头的野狼,数目足有上千之众,那一声声惨嚎就是它们引吭高歌造成的。
这就是影舞的主意,白天的时候,他仔细观察了左贤王那片闹鬼的营地,辨认出曾经有一群数目巨大的狼群游荡在那里,而狼群喜欢在夜里出动,那所谓的夜半闹鬼,多半就是这些野狼造成的。脑筋灵活的他很快就想到了这个偷袭右贤王的办法,虽然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但是也足以大大削弱右贤王的力量。
见狼群已经暴露,影舞冷笑一声,再一次抽出了短笛,唿哨一声,狼群停止了嚎叫,就像正规的骑兵一样发起了冲锋。
右贤王的手下们何时遇到过这种打法,一时间竟慌了手脚,不知该如何是好。
“放箭!”右贤王毕竟是身经百战的,知道此刻放箭就是最好的阻止方式。
可是大家都是在睡梦中惊醒的,能带着防身的刀枪就已经不错了,情急之下到哪里去找弓箭?倒是有人带了弓箭,可面对野狼,知道是阻止不了的,箭矢也都失了准头,稀稀拉拉的一阵箭雨之后,倒下的野狼不过十几头,大队的狼群仍旧悍不畏死地冲了过来。
“跑啊!”不知是谁率先喊了出来,这句话要比右贤王的命令好用的多了,众人抛下手中的武器撒腿就跑,右贤王想要阻止已经不可能了,让他自己去面对这些狼群也只有死路一条,当下只好恨恨地射出几箭之后,加入了逃跑的大军。
“哈哈,都说右贤王领兵大战是大漠的一绝,被誉为什么战神,我看也不过如此!”马贼中一人大笑道,“兄弟们,冲啊,抢钱抢粮抢女人的时候到了!”
随着这一声呼啸,马贼们加入了冲锋的队伍。影舞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就算右贤王的名声名不副实,也绝不应该如此的不堪一击,他想命令马贼们退回来,可冲杀中的马贼们早已不把他的命令当回事了。
如果左贤王在这里,一定会阻止这场进攻,右贤王的人马虽然在败退,但却退而不溃,队形齐整,与其说是在败退,倒不如说,是在有组织的诱敌深入。
影舞的担心很快变成了现实,狼群很快冲到了营地边上,可半空中一支火箭窜了出来,那耀眼的火光刺痛了影舞的眼睛,伴随着这支火箭,营地前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一条火线阻止了狼群前进的脚步。
左贤王带着铁浮屠迂回到了右贤王的身后,等待着影舞发起进攻的信号,不知为何,他的右眼皮跳个不停,这是一种对危险的感知,他本能地想要取消这次行动,可却找不到撤退的理由,总不能说因为自己感觉不好吧,这样对军心的打击是巨大的,只好瞪大了眼睛,观察着营地里的动静。
影舞终于发起了进攻,听着狼群的嚎叫,看着右贤王营地里的混乱,这第一步计划算是完成了,他本应感到高兴,可内心的不安却更加强烈了。
右贤王的人马已经向他们靠拢了过来,左贤王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发出进攻的信号,可让他意外的是,那些人只是在营地里兜起了圈子,并没有冲出营地,似乎这个营地设置了什么禁制,让他们无法冲出来。
左贤王当然不会蠢到相信还有什么禁制一说,仔细观察了半晌就已经明白,右贤王的人马根本就没有打算溃逃,他们这样做只是在诱敌深入,在这营地里,恐怕早已经布好了陷阱。幸运的是,右贤王似乎并没想到,他会带着人马在他的后面发起突袭。
影舞八成已经中计了,因为大队人马进攻的喊杀已经传了过来,赶回去救援已然来不及,左贤王果断地发起了冲锋。
身着重盔甲的铁浮屠迈开沉重的脚步,缓缓前行,慢慢加速,大地发出让人战栗的震颤,右贤王的营地里却恍若未闻,士兵们仍旧乱作一团,应付着前方的饿狼。
“冲锋!”左贤王大喝一声,策马率先奔了出去,他没有穿上重盔甲,身下的汗血宝马也远优于其它的马匹,冲在了最前面,身后是如小山般移动的铁浮屠,黑压压的一片。
终于有人发现了这支在夜色中冲来的铁蹄,但被那移动的群山吓呆在了当场,早忘了要警告自己的同伴。左贤王也早已弓箭在手,冲入射程之内后,铁箭连珠般送了出去,每一箭都会带走一个士兵的生命。
这一次,右贤王的营地里真的乱开了,不仅有前方猛兽悍勇的冲锋,身后更来了一支如此勇武的骑兵,看那些骑兵的架势,就算不使用任何武器,单凭那一身厚重的铠甲,也能踏平这片土地。
冲锋中的左贤王突然感到身下的昊天一个趔趄,险些将他从马背上甩下去,情急之下他一把抓住缰绳,汗血宝马前踢高高扬起,人立而起,硬生生止住了冲势,低头一看,额头的冷汗淌了下来。
右贤王不是没有防备到会被人踢了屁股,只是他做的太隐蔽了,在大营的后方,他早已准备好了绊马索、木栅栏一类的东西,那绊马索设的甚是巧妙,整条绳索被涂成了黑色,在夜色中很难发现,高度正是马的关节。就算是铁浮屠,马腿的关节部分也是没有防护的。
而在绊马索之后则是一排排的木栅栏,上面布满了荆棘,甚至他还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了一块块的钉板,上面是排列的稀疏的铁钉,长约一尺有余,足以穿透厚重的铠甲。那些铁钉也同样被漆成了黑色,不到近前,根本发现不了。
右贤王早有准备!
反应过来的左贤王立即举手想要阻止铁浮屠的冲击,可铁浮屠冲锋陷阵可以,厚重的铠甲可以抵挡他们不会轻易就被斩杀,但却有个最大的缺陷,那就是机动灵活性极差,已经冲锋起来的铁浮屠短距离内根本无法刹住脚步,尽管左贤王举手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减速,但还是向着绊马索冲了过来。
情急之下的左贤王只能驾驭着昊天冲锋几步,跨过了障碍,冲进了右贤王的营地,也幸亏是汗血宝马,若换了普通的马匹,恐怕此刻的左贤王已经是钉板上的筛子了。
他身后的铁浮屠就没那么幸运了,冲在最前面的几匹马止不住脚步,厚重的铠甲又让他们无法像轻骑兵那样越过障碍,直直地冲上了绊马索,那厚重的身躯带来的庞大力量将绊马索两旁深深埋入地下的木桩都拖了出来。
惧火,是野兽的本能,就算是经过驯化的猛兽对火也有着天生的畏惧,何况只是一些简单听命于影舞的野狼呢?
当烈火腾起的那一瞬间,野狼敏锐地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但野狼并不是经受过严格训练的战士,慌乱中的它们只是凭着本能逃生,一时间混乱不堪,有几头野狼竟然被同伴推搡着冲进了火海,身体瞬间被点燃,散发着阵阵的焦糊味道。
吃痛的野狼转身冲入狼群,又将这股烈火带给了别人,只是片刻间,火海就已经蔓延开了,几名马贼躲避不及,也被殃及,就地滚倒,想要扑灭身上的火焰,却成了那些没有**的野狼口中的食物。就算是影舞能够控制它们,可当血腥味传来时,野狼还是失控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却连右贤王长什么样子还没有见到,这一仗不能说不窝囊,性子骄纵的马贼们不待烈火完全散去,便迎头冲了上去,穿过火焰的他们却目瞪口呆,前一刻还乱糟糟的想要溃逃的那些匈奴士兵此刻竟已经列好了阵势,弓箭在手,马刀就放在腰间,身后更是一队轻骑兵,好像已经恭候多时了。
阵前,一个身着黑甲的武士手中拿着一把比他还要高的大刀,冷冷地注视着这些人,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就算是残忍暴烈的马贼在他的面前也输了气势,大有准备跑的冲动。
只是,这个冷酷的男人嘴角突然挑了挑,露出一抹冷笑,大刀一挥,身后那些手持弓箭的士兵高高举起弓箭,向着自己的头顶斜上方射出了一轮箭矢,那轮箭矢更像是一场火雨,引燃了另一道更加猛烈的火墙,彻底断绝了马贼们的退路。
营地外的影舞看着这一幕,不禁肝肠寸断,他知道,自己的这些人马是凶多吉少了,假如花姬在这里,凭她的足智多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为了确保自己的后方不会被人趁机偷袭,他将花姬留在了文姬的身边。
影舞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愤怒,可当他听到营地里传来的阵阵惨嚎时,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颤抖着,这些人虽然不是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可他们这么多年来就跟随着他,就算不能进入他的核心阶层,依旧无怨无悔。
这些都是真正的马贼,本来就不应该被他带到这里来参加只有军人才参加的战斗。
他紧了紧自己的腰带,抛下了弓箭,只拿着单刀,向营地里走了过去,身后却传来了一股大力,死死地抱住了他。
营地内,四面楚歌的马贼们在初时的慌乱之后,渐渐冷静了下来,他们也知道自己这一次是在劫难逃了,但他们根本就没想过要逃跑,更没有想过要投降,投降在右贤王的麾下,留给他们的只是更加惨烈的死亡。
“你们哪个前来受死?”右贤王大马金刀地往那一站,颇有些戏台子上武将的感觉,可惜他皮肤黝黑,一脸杂乱的胡须,又不知多少日子没洗过澡了,身上散发着阵阵令人发呕的气息,这副尊荣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而就在他的身边,一具尸体已经裂成了两爿,兀自还在抽搐着。在弓箭手放箭的瞬间,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不要命地冲了上去,右贤王看也没看,直接抡起大刀就劈了下来,就这一招,却有着雷霆万钧的力量,年轻人连刀都没有看清就倒在了那里。
“还号称什么大漠最勇猛的马贼,浪得虚名!”右贤王竟然拽出了一句成语,让这些马贼更感羞愤,一个个抓紧了手里的武器,准备和他拼命。
“一起来吧,省点时间,老子还得回去睡觉呢!”右贤王不屑地说道,在他的眼里,宰了这些人,和踩死一只蚂蚁没什么不同。
若在江湖,听到这句话,本来有意要一起上的也会考虑考虑,改成单挑的形式,可这些人是马贼,可不会去管什么江湖规矩,唿哨一声,就围了上去,将右贤王死死地围在了中间。
右贤王身后的那些兵丁们脸上却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早没有了前一刻的慌乱,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将右贤王围了起来,根本就没有出手帮忙的意思,因为他们若出手,明明是帮了右贤王的忙,也难逃一死。
第二十七章 血染黄沙
“你的人呢?你的人在什么地方?”影舞压抑着自己的愤怒,尽量平静地问道,但任谁都知道,越是平静,爆发起来越是恐怖。
“我们中了埋伏,这是个陷阱!”左贤王有些无力地解释道。
“我不管什么陷阱不陷阱,我只问你,你的人呢?在我的人浴血战斗的时候,你的人在什么地方?”影舞又何尝不知自己中了右贤王的陷阱?可看着自己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他咽不下这口气,左贤王也知道他只是想找个借口发泄,也不多做辩解。
“我很抱歉,但是我们的人手有限,不能明知是陷阱的时候还要上去送死!”左贤王平静地说道。
“你的人是人,我的人就不是人了?”影舞终于爆发了,“他们为了什么?他们只是马贼!马贼的命也是命,他们根本不用来这里,他们只需要在大漠中继续流浪下去,继续做他们的马贼,虽然名声不好,但起码可以活着,可是一仗,就这一仗,他们就没了,一个都没有回来,那个时候你在哪里?你也知道人手不够,可这个时候我们就更应该救他们回来,可你做了什么?枉我如此信任你,枉他们如此信任你,将自己的命都给了你,可是你呢?带着所谓的精锐,却没有发起任何的进攻,一点牵制的作用都没有,左贤王,我且问你,你有想过救他们出来吗?右贤王就算再勇猛,在我们两人的夹击下,有生还的可能吗?不错,我们只有这几千人马,后无援军,死一个就少一个,右贤王背靠大漠,就算兵丁都打光了,一样可以征兵,可是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左贤王,你真的想夺回大漠的政权吗?还是你只是想借这个机会除掉我?”影舞目光如炬,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冷冷地注视着左贤王。
左贤王被他盯得很不舒服,他那喷火的眼睛让他如坐针毡,他浑身冰冷的气息却又让他如坠冰窟,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让他无法说出一句话来。
自己真的做错了吗?是不是做出那个撤退的决定是他今生最大的错误?铁浮屠冲杀进去,或许真的有一搏之力,可那无异于赌博,自己赌得起吗?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吗?”影舞冷冷一笑,“那几百条人命也是你的小节吗?我承认,他们跟你没什么交集,他们只是马贼而已,只是你夺回政权的工具,你大可以不必怜悯他们,可我做不到,他们是我的兄弟,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无论何时,我都不会放弃他们独活的!”
“影舞,你冷静些!”花姬忍不住插口道。
“冷静?”影舞死死地盯住了这个女人,“你让我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他们的死,难道和你就没有关系了吗?我让你遣散他们,可是你做了什么?他们能有今天,不也是你一手造成的吗?你想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已厌倦了我,厌倦了大漠的生活,因为我不能带给你女人的乐趣是吗?所以你才会勾搭上那个小白脸?所以你才会有这么一计,你巴不得我死在这里,那样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跟着他享受你的荣华富贵了是吗?”
花姬脸色惨白,浑身不住地颤抖着,她再冷血,再残忍无情,可毕竟,她是女人,稍有点廉耻的女人都无法承受如此沉重的指责。
“影舞你……”花姬紧咬着嘴唇,说不出一句话来,而一旁的董祀抓紧了她的手,目光中竟满是柔情。
“奸夫**!”影舞恨恨地骂了一句。
一旁的文姬见到这一幕,则紧紧地躲在了琉璃的身后,此刻的她,就像一个孩子一样。看着文姬的表情,看着影舞的发怒,看着花姬的痛苦,左贤王一时间竟感到头大无比,董祀竟然在这个时候和花姬之间发生了一些事情,这让他不由得长叹一声,最坚固的阵线往往就是从内部瓦解的啊!
“报!王爷,大人,他们回来了!”卫兵恰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
“谁?谁回来了?”左贤王皱眉问道,他并未派人出去过。
“是……”卫兵悄悄看了一眼影舞,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吗?”左贤王有些微怒,威严地说道。
“是!”卫兵挺直了身板,高声说道:“是影舞大人的人,只是……”
他的话才说了一半,影舞已经如一阵风一般冲了出去,这个消息让他狂喜不已,也让他内疚不已,原以为这些人就此交代在了右贤王的营地里,没想到,他们竟然回来了,狂喜冲晕了他的头脑,以至于他根本就没听完全。
左贤王却隐隐地有些不安,“他们是怎么回来的?”
“是被人用马送回来的!”卫兵老实地回答道。
左贤王心中一凛,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都是有腿有手的人,现在又是战争时期,右贤王一向残忍暴戾,怎么可能好心送马让他们回来呢?这其间必然有什么猫腻。
想到这里,他举步就向外走去,才走出一步,帐外就传来了影舞撕心裂肺的哭号。
回来是回来了,可回来的只是一部分,确切地说,只是他们身体的一部分,十几匹战马整齐地走进了左贤王的营地,它们背上驮着的,是影舞那几百手下的人头,鲜血沥沥拉拉地洒了一路,兀自向下滴落着。
就算是身经百炼,各种严酷的训练都经受过的铁浮屠都忍不住干呕起来,可影舞所能感受到的只有一阵天旋地转,他将自己的长刀插入地下才支撑着自己没有倒下去。
这是何等的残忍啊!都说人死为大,可右贤王就连死人都没有放过,竟然砍下了他们的人头,用战马送了回来。
“右贤王,此仇不报,我就不是影舞!”影舞仰天长啸,猛然间喷出一口鲜血,栽倒在地。
入夜时分,影舞静静地躺在榻上,伺候他的人已经被他打发走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悲哀,花姬跟了他十几年,到头来还不如一个只接触了几天的人,权势,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吸引女性的最佳武器,这他不怪她,可自己急火攻心,晕倒在地,她没有出现,自己躺在榻上静养的时候,她依旧没有出现。
女人都是如此的绝情吗?文姬已然抛夫弃子,离开大漠,花姬对他的伤势不闻不问,甚至连句简单的问候都没有,冷漠如斯者,忘了也好吧!
他又怎么知道,此刻的花姬也是忧心不已呢?可他的伤是内伤,需要他平心静气地调养,自己和董祀的事情已经被他知道了,那么,自己若在这个时候出现,他那颗本就躁动不安的心,恐怕就要难堪重负了。她也是生生地压下了前去看望的心啊。
她很想说,自己和董祀真的没有什么,可这句话说出来却是那么苍白,有谁能信呢?尤其董祀那个呆子,为了报答她的救命之恩,所给出的那种无言的鼓励,任谁都会以为那是在示爱,虽然他并无那种意思。
董祀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花姬救了他的命,若不是白天的时候,花姬硬压着他不让他说话,自己一定要解释一下的,只是一个简单的鼓励与安慰而已,他想不明白,影舞怎么会往那方面想。
正当他迷迷糊糊将要睡去的时候,啪的一声轻响,一枚石子打在了他的枕边。董祀一个骨碌爬了起来,拾起那枚石子,发现石子外包裹着一张纸,急忙凑到灯边,就见那张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照顾好花姬,她是个好女孩,我从未碰过她!”
是影舞!
影舞走了,只带着自己的武器,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他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些死去的兄弟们,他们瞪大着不甘的双眼,只有头颅在空中飞舞着,嘴巴翕动着,向他诉说着什么,声音嘈杂无比,他仔细分辨才听清,他们要他去报仇!
影舞泪流满面,他们并不怪他,只是希望自己为他们报仇而已,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他还做什么大漠的马贼之王?
右贤王大马金刀地坐在自己的帐内,身上甲胄未脱,沾满了血的大刀就放在手边,上面还有鲜血在往下滴,距离刚刚那场恶战过去不过几个时辰,饶是他骁勇善战,不将那些马贼放在眼里,可蚁多咬死象,他神力无穷,也有些吃不消,最后还是让手下帮忙,才解决了那些马贼,当然那些手下都很听话,没有将斩杀马贼的功劳往自己的身上揽。
离天亮还有些时辰,右贤王直接下令将那些马贼的头砍下来,给影舞送了回去。
虽然没有见到影舞本人,但在大漠,能聚集起这些人的现在就只有影舞了,对于影舞,他很清楚,这么多年,虽然他干的是马贼的行当,但骨子里那股军人的气势还在,当年就能为了自己的兄弟反了大汉,如今,一样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兄弟就这么白白死了。
在自己的营帐边,他并没有安排守卫,以影舞的能力,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安排多少守卫都没有用,他要靠自己解决影舞,告诉那些企图反抗他的统治的人,即便是影舞,也一样讨不到好果子吃。
帐外,大漠来去无踪的风沙再次袭来,当那阵风沙飘然而过之后,帐内的烛火闪了一下,右贤王没有抬头,却知道营帐里多了一个人,他闲适地摆弄着自己的长刀,似乎根本就没把多出来的这个人放在眼里,那样子,更像是根本就不知道有人来了。
影舞当然不会蠢到认为右贤王什么都没有发现,他知道,右贤王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他不会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否则,也不会那么多次独闯他的巢穴了。
但是这一刻,他没有任何的愤怒,反而平静无比,灵台一阵空明,仿佛站在局外看着一场大战即将上演。
此刻的两个人,都当对方不存在一样,一个把玩着手里的长刀,一个就像个看客看着另一个人把玩着长刀。
但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两个人是在较力,右贤王的呼吸已经开始粗重起来了,本来一场恶战已经消耗了他太多的体力,此刻却要对付一个武艺也许并不在他之下的影舞,着实有些吃力。
而影舞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身体也微微地颤抖着,对付右贤王,他也没有必胜的把握,这个右贤王似乎从来没有使过全力,实力深不可测,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可对付一个不知底细的人,让他有一种想逃的冲动。
这是出于对危险的本能,可他也知道,这时候逃跑,自己以后休想再胜,而且自己的武艺会退步到一个无法想象的地步。
“你怕了!”右贤王悠悠地说道。
“我会怕?”影舞冷冷地回道,“从我叛出大汉,流浪大漠那一刻开始,我就不知道什么是怕。”
“可你拿刀的手在颤抖!”右贤王长身而起,“这样的你是没办法和我打的,你必输!”
“是不是会输,打过才知道!”影舞微微一笑,下一刻他已经冲到了右贤王的面前,长刀前伸,这个急速突进的速度他有生以来都没有达到过,他自信,这一记足以让任何挡在前面的人消弭无形。
右贤王的脸上也同样露出了惊异,但却并不影响他做出反击,身体轻轻一侧,长刀横在胸前,腰部发力,整个身子竟然旋转了起来,带着烛火忽明忽暗,乒乒乓乓的兵器交击声不停,间或传来几声闷哼。
当烛火再一次稳定下来的,右贤王和影舞已然换了位置,在右贤王的胸前,汩汩鲜血不断地流出来,但脸上却波澜不惊,没有任何痛苦的神色,嘴角反而微微上挑,露出了一抹满意的微笑。
影舞跌坐在榻上,长刀已经丢在了一旁,无力地低垂着头,没有任何的生气,身上也不见伤口,但却显然已经败了,右贤王竟然用刀背狠狠地敲断了他的脖子。
第二十八章 奇袭破营
天明时分,焦急的左贤王和花姬等人第一时间召集了人马,准备搜寻影舞的去向,按花姬的说法,影舞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他绝不会蠢到一个人去闯右贤王的大营,最有可能的就是回了自己的山洞。可左贤王总有些不安,在战场上,他的不安总是非常准确。
浩浩荡荡的人马向着右贤王的营地进发,这里面却有一半是马匹,铁浮屠需要有好马撑着,大漠条件艰苦,战况紧急,左贤王只好事急从权,让铁浮屠准备两匹马迎接战斗。
距离右贤王的营地还有些距离的时候,前排突然传来了一阵混乱,左贤王心中一惊,策马奔了过去,花姬紧随其后,当看到眼前的景象时,只感觉一阵眩晕,常年生活在马上的她竟一头栽了下去。
在他们的前方,在右贤王的营地前,不知何时高高矗立起了一根旗杆,高约丈余,上面没有任何的旗帜,但却挂着一个人头,那人头披头散发,不用说,这是影舞无疑了,因为除了影舞,恐怕没有人有资格被高挂起来。
花姬摇晃着从地上爬起来,一言不发,马也不骑了,一步三晃地向那根旗杆走了过去,前几步还能称得上是走,可她的速度渐渐加快,到最后已经是飞奔了,看着她冷漠的眼神和浑身的肃杀之气,一时间,众人竟忘了去阻拦。
短短的几百米距离,在花姬感觉,却犹如天涯海角般遥远,她知道自己走的已经很快了,可却无论如何也走不到影舞的身边,她仿佛看到他在笑,在向她招手,招呼她过去,可那距离总是很遥远,遥远到,她一辈子也许都走不到。
花姬承认,自己当初依附在影舞的身边,是生活所迫,对他并没有什么感情,只是想要活下去罢了,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再不爱他,他纵使从没有碰过她,可名以上她还是他的女人,也许从感情方面,他亏欠她太多,但从一个男人的角度,他是合格的,他给了她一个避风的港湾,就像是一个胸怀宽阔的哥哥。可是如今,她唯一的亲人也离开了她。
她终于走到了那根旗杆之下,仰起头,看着影舞惨白的脸,自十二年前那次重伤之后,他的脸就一直是苍白的,可如今,因为失血过多,他的脸色已经是惨白。
鲜血还未干涸,依旧滴滴答答地在滴落着,在旗杆下,已经形成了一个血洼,滴滴血珠滴落在血洼里,发出沉闷的声音,一下下,重重地敲击着花姬的心。她看了看那根拇指粗的绳子,绳子在旗杆底部打了个死结,放肆地嘲笑着花姬的无能。
花姬怒火中烧,她颤抖着伸出手,要解开那根绳子,可那结打的很死,似乎还浇灌了些浆糊,让她无从下手,花姬试了几下之后,终于无奈地放弃了,她抿了抿嘴唇,猛地抽出了匕首,一下下地划割着那根绳子。
她不敢一下子割开,她怕绳子突然断开,影舞从空中跌落下来,那会跌痛他的。她宁愿费点时间,慢慢地割断绳索,轻轻地放他下来。
右贤王的营地里一片安静,只有几百人排成排站在那里,手持弓箭,对花姬没有任何的举动,对远方的铁浮屠也没有任何的畏惧。
只是当影舞的人头被花姬抱在怀里的时候,右贤王的人马自动分出了一条通道,接着,一具残破不全的躯体被扔了出来,那具躯体仿佛被野兽撕咬过一般,布满了被撕扯过的痕迹。影舞一世英名,以能操控野狼著称,可当他死后,还是避免不了被野狼撕扯。
花姬嘴巴大张,她很想仰天长啸,很想把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通过吼叫发泄出来,可她第一次发现,当人悲愤到极致的时候,是发不出任何声音的。
她跌跌撞撞地走过去,伏倒在了影舞的身上,丝毫不顾忌自己处在随时会被人击杀的处境中。
董祀看着这一幕,眼圈有些发红,他也是条刚硬的汉子,虽然不是武将,可也不是个会轻易流泪的人,他瞟了一眼左贤王,这个平日里一脸随和的王爷,此刻却平静如水,这是他愤怒到极致的表现。
“铁浮屠!”左贤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但那声音却若洪钟一般,传给了每一个人。
身后的铁浮屠没有应声,只是齐刷刷地放下了面罩,黑色的铠甲在阳光下散发着寒光。身下的战马仿佛知道了战斗即将开始,不安地躁动着,鼻孔里喷出丝丝的白气。
“冲锋!”左贤王一声令下,策马奔了出去,冲在了最前面,弓箭已经被他放在了一边,对付这些罪大恶极的人,只有刀锋掠过他们的脖颈,热血溅洒在自己的身上,才会有泄愤的感觉。
在这一刻,他大漠王爷的风范展露无疑。
稀稀拉拉的箭雨从右贤王的营地里洒了过来,左贤王躲都不躲,顺手掣出一枚盾牌,拦在了身前,至于汗血宝马,如果连躲避箭矢的能力都没有,他也没必要骑了。
身后的铁浮屠更是不躲不闪,箭矢打在他们的铠甲上,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却造不成任何有效的杀伤,只有几枚箭矢插在了铠甲的缝隙里,经过几次颠簸之后便徒然跌落在地。
对付重甲骑兵,有效的方式除了近战时以灵活的移动杀伤坐骑之外,就是用力量更加强大的弩箭才有用,可右贤王的营地里显然没有这些,在他看来,作为大漠的人,就应该提着马刀和敌人真刀真枪的对打才叫血性!
面对着铁浮屠的冲击,这些人毫无办法。见箭矢无效,这才匆忙翻身上马,迎着铁浮屠发起了反冲锋。
重甲骑兵对轻骑兵,优势可想而知,轻骑兵除了机动灵活,对付重甲骑兵时,也只有待宰的份。看着右贤王那些人马不知死活地冲过来,左贤王露出了一抹冷笑,双刀握在了手中,刀锋向前,伸在身体两侧,双腿一夹,昊天会意,猛然提速,冲进了轻骑兵的阵营。
那些轻骑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左贤王是如何动作的,就感觉一股大力传来,跌落马下,被随后冲过来的铁浮屠踩成了肉酱。
左贤王在轻骑的队伍里杀了个七进七出,仅凭一人之力,就将轻骑斩杀了个七七八八,剩余的轻骑兵脸色铁青,互相对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恐惧,拨马便逃,直到这一刻,左贤王才抛下了手中已经有些卷了刃的大刀,掣出了弓箭,抬手就是几支连珠的箭矢,那些箭矢却像长了眼睛一般,飞入了堕在最后的几个人的后心,直到那些人落地后,才传来了几声闷哼。
“铁浮屠,坚守阵地!”左贤王冷静地命令道,作为领兵大将,他很清楚自己需要理智的思考,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愤怒,仗打到现在,右贤王却没有出现,就是抵抗他的,也只有这几个人而已,这营地,恐怕已经成了一座空营。
铁浮屠得令,纷纷下马,脱去了较为厚重的铠甲,里面竟是较为轻便的皮甲,看来他们不仅仅马上功夫了得,就是作为步兵的战斗力也不会差到哪去。此刻他们纷纷拿出长矛,如步兵一般,缓缓地向右贤王的营地里推进,在他们的身前,则是依旧套着厚重铠甲的坐骑,资源所限,如今他们只能让这些马匹作为盾牌了。
就在他们缓缓前进的时候,谁也没注意到,花姬不知何时冲了出来,这个柔弱的女子此刻所表现出的力量就是左贤王也不禁刮目相看,她如一阵风一般掠到左贤王的身边,伸手一探就抓住了他的手臂,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时候,蓦然发力,左贤王强行扭转身子才不至于太过丢人,但也已经站在地上了,而花姬已经策马冲进了营地。
董祀头脑一热,不知为何,他想起了影舞临走前的遗言,策马也跟了上去,全然忘记了,就是十个董祀也未必是花姬的对手。
冲进营地的花姬对那些小营帐并不过多关注,充其量是射过去几枚箭矢,她的目标是里面那最大的营帐,那才是右贤王可能待的地方。
见花姬已经冲了进去,左贤王也不敢耽搁,赶忙下令铁浮屠加快速度推进。影舞已经因为他的犹豫死了,花姬再不能有半点的损伤,否则,他如何对九泉之下的影舞交代?留下几个人围在仍旧处于呆滞中的文姬后,想了想,他也快步冲了进去。
花姬的目的很简单,见人就杀,对于一个马贼来说,仇恨只有用鲜血才能洗刷,可冲进了右贤王营地的她却有一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蓄满了力量的一拳硬生生地打空了,那种感觉让她异常难受。
当左贤王冲进营地的时候,看到的是花姬如着了魔一般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将右贤王的主帐砍成了破烂,而那营帐中,除了一个身首异处的女人,再无其他人,就是那个女人,看上去也是死去多时的了。
“糟了!”左贤王暗叫不好,上前就要制止花姬继续发疯,可花姬已经陷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不仅没有任何停止的意思,反而挥刀砍向了左贤王,在她的眼中,这个大漠的王爷和她的仇人右贤王没什么不同。
左贤王暗暗叫苦,但却无可奈何,花姬的武艺走的是灵动飘逸的路线,犹如一阵风一般行走在左贤王的身边,让左贤王疲于应付。
“住手!”两人交战正酣,凭空却传来一声暴喝,左贤王一愣神,手上的动作不由一滞,花姬却并没有停止,长刀向着左贤王的后心刺了过去。
也幸亏,刀是适合劈砍的武器,直刺的杀伤力并不大,也幸亏这并不是花姬的佩刀,而是她随意捡来的,刀锋早已不再锋利,也幸亏是左贤王,换了另外一人,恐怕只有闭目等死了,饶是如此,左贤王避过了要害,但却避不过受伤的命运,刀锋毫不留情地划破了他的衣服,刺进了他的皮肉。
剧痛使得左贤王不由自主地前冲了一步,脱离了花姬的刀锋,花姬却并没有因为左贤王的受伤而清醒,一击不能毙命的她马上挥出了第二刀,但这第二刀却只挥出了一半便硬生生地停住了。
一行鲜血顺着刀锋滚落了下来,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蓦然一惊,死命地想要抽回被人攥住的刀,那股力量却异常的庞大,将她的刀抓的死死的。
“住手啊!你看清楚了他是谁!”董祀不顾手上的伤痛,痛心疾首地喊道。
听到这个声音,花姬眼中的暴戾之色消退了一些,握刀的手不由自主地放开了,缓缓地跪下了身,压抑了许久的痛哭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看着她那悲痛欲绝的样子,听着她那撕心裂肺的痛哭,董祀只感觉自己的心都被掏空了,缓缓地走上前去,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轻轻抚摸着这个外表坚强,但内心却脆弱无比的女子。
左贤王静静地拾起自己的刀,悄悄地退了出去,此刻的花姬不需要安慰的话语,需要的只是一个温暖宽厚的胸膛,只是一个人静静地陪在她的身边,董祀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可当他走出营地的时候却发现,文姬和琉璃两个人不知何时已经走进了营地里,她们的身边围着几个浴血的武士,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那些铁浮屠已经统统退进了营地里,而营地外,黑压压的一片,则是右贤王的轻骑兵,足有数千之众,是铁浮屠的数倍有余,右贤王就立马在队伍的最前列,讥诮地看着左贤王的一干人马。在不知不觉中,右贤王不仅成功地让自己的数千人马消失,更让这些人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营地的外围,将左贤王反包围了起来。
左贤王皱眉苦思,带着这些人突围并不困难,困难的是如何保证文姬和琉璃、董祀的安全,这些人丝毫不懂武功,文姬更是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之中无法自拔。
“王爷是在担心我吗?”却在此时,一个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传来,伴随着这个声音,文姬身边的护卫让出了一条路,面色沉静的文姬排开众人,缓缓而出,脸上哪还有呆滞的样子,双眼中更是恢复了往日精明的光华。
“月儿你?”左贤王一愣,心头涌起一股狂喜,看上去,文姬已经恢复了,他几步走过去,将文姬死死地揽在了怀里,文姬的恢复,无疑是逆境中的重生,此刻,就算是让他马上去死,也值得了。
“是的,王爷,从我见到他的那一刻起,我就醒了!”文姬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右贤王,语气波澜不惊,却不带任何的感**彩,“我不愿醒来,只是因为我无法面对现实,但那是我不得不面对的现实,我要手刃这个混蛋!”
“月儿,你打算怎么做?”左贤王知道自己的这个爱妃足智多谋,只是自己与她喜结连理之后,便不愿再继续征战,武艺再高强的人也难免失手,他也更不愿带着文姬征战沙场,她就是有一点点的意外,也是他无法接受的,是以,文姬在战场上的智谋一直没有得到过发挥。
“王爷可还信得过我?”文姬微笑着问道,这一次她的语气中充满了自信。
“这里的每一个人,包括为夫在内,尽听爱妃调遣!”左贤王高声说道,将这命令也传给了每一个铁浮屠。
“那就让他血债血偿!”文姬说着,目光在一次笼罩住了右贤王。
立于远方的右贤王蓦然间感到周身一阵寒冷,迎着那道冰寒望过去,竟是文姬那个女人,他不由得皱了皱眉,据说这文姬已经失去了神智,可此刻看来,似乎并没有如传说中的那样,如果是这样的话,似乎有些麻烦!
但是,管她呢,她再厉害,也只是个女人,女人,就是在男人胯下承欢的动物,十二年前他不能得到的,今天,他就要得到了!只要除掉了左贤王,这大漠单于的位置,他是坐定了,想到这里,右贤王轻轻摆了摆手:“准备进攻!”
第二十九章 成王败寇
看着志在必得的右贤王,文姬微微一笑,“王爷请按我的方法排兵布阵吧!”
“行!”左贤王也不多问,将军队的指挥权交到了文姬的手里,铁浮屠更是一脸的肃容,知道成败在此一举,赢了,他们就是大漠的英雄,输了,他们就是大漠的罪人,是大漠的叛徒,成王败寇,在任何时候都是评判一个人的唯一标准。
文姬很快将所有的人马分成了八个部分,尽管兵力有些捉襟见肘,但着并不能阻拦文姬的决心,秀美一簇,就已经有了办法,她将那些战马也调动了起来,让它们处在了阵法的最外围。
看着文姬的排兵布阵,左贤王目瞪口呆,八门金锁阵他布过,也闯过,无非就是一个大阵分八门,内部以甬道相连接,无论是迷魂阵还是绝杀阵,都是让人进阵之后只能被牵着鼻子走,可文姬布的这个阵法,大轮廓上看,是八门金锁阵没错,可在一些细节上,却又有着明显的不同,八个部分各成一个小阵,那排列竟也是八门金锁阵,只是大多只有休、伤、杜、景、死、惊、开七门,唯有第一个阵法的生门是打开的。
而其他部位的各个门之间都是相通的,连最后一个部位的出口都是与其他部位相连接的,形成了一个只有入口的大迷宫,这是典型的分而歼之,只要进阵,就会被那些小阵法分割包围,难逃一死。
在八门金锁绝杀阵中,从每一个部位逃生的几率只有八分之一,一共八个部位,那么逃生的几率只有一千多万分之一,已经几乎是不可能的了,而文姬今天布下的这个阵法,逃生几率更是几何数的缩小,右贤王若敢闯阵,必死无疑。
“这,这是?”左贤王一时间竟无话可说,就是深入钻研过阵法的花姬也惊讶无比,更别说董祀等人了。
“王爷看清楚了,这才是卧龙先生的八阵图,依八门金锁而来,却完全不同于八门金锁,当年诸葛先生仅用山石依据地形建成此阵,就将陆逊的追兵退去,此阵的威力,绝不是你我能够想象的!”文姬的语气中竟然多了一丝的杀气,左贤王知道,自己的这个爱妃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王爷,花姬,请入阵吧,守住你们的位置,手刃我们的仇人!”文姬说着,令旗一挥,八阵图的一角缓缓打开了一条通路,那条通路遥对着右贤王,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就像请他进阵喝喝茶、聊聊天一般无害,可在右贤王看来,那更像是在嘲笑他的懦弱无能。
“一个王八盖,能耐我何?”右贤王哈哈大笑,一马当先冲了过去,身后的那些士兵们也是大笑不止,策马紧随其后。自己的王爷说的没错,这个阵法从高处看过去,就是一个特大号的王八盖,还是非常难看的那种,如果对手只会玩玩这种东西,有什么可怕的呢?
看着右贤王一脸的满不在乎,文姬则是一脸的冷笑,如果他认为这只是一个王八盖,那他就大错特错了,王八盖不可怕,可怕的是这是一个会动的王八盖。
当最后一名士兵也冲入八阵图第一阵的时候,生门在他们的身后缓缓关闭了,也开始了送这些人上路的历程。
闯入阵中的右贤王开始有些觉得不对劲了,哪有布下阵法之后就任由他们往里冲,丝毫不加阻拦的呢?他竭力控制着战马想闯出一条路来,可两侧不是厚实的重盾,就是身披战甲的战马,在他们的身后更是一片人海,根本就不是他此前见到过的几个人圈出来的道路,而是一堆堆的人群聚集,分割出来的道路,战马只能顺着这些通道乱闯。
右贤王带着自己的人马在这个大阵中闯来闯去的时候,文姬也没有闲着看热闹的,而是不停地挥舞着手中的令旗,那些布阵的兵丁们也随着令旗不停地移动着。渐渐的,右贤王身边跟着的人越来越少,他蓦然停住战马,回身看去,就见自己的兵丁已经被分割包围了,尽管人数上占优,但左贤王的那些人总是在分割了之后再分割,专挑那些落单的人杀,而他们自己却躲在盾牌的后面,这么一来,结果可想而知了。
左贤王和花姬更是不时出现在队伍中,肆意收割着那些人的性命,每次右贤**马狂奔过去,左贤王和花姬的身形都是轻轻一闪之后,就消失在了阵法中,让他积蓄了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
啊——
一声惨叫,右贤王猛然一惊,身边的一个士兵已经坠落马下,胸口一枚箭矢颤抖着,将他钉在了地上,再看身边的这些卫兵,身上早已被鲜血染红,一脸的疲惫之色。
“王爷,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小的们为王爷开路!”一名卫兵诚恳地说道。
右贤王微一犹豫,又一枚箭矢破空而至,收割了另一人的性命,那枚箭矢贴着他的耳边飞过,吓出了他一身冷汗,显然放箭的那人并没有想要他的命,否则,就直接钉在他的身上了。但这枚箭矢给他带来的心理打击却是沉重的,自己一心想要称霸大漠,可亲兵们却在这一战中损失殆尽,就是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突出重围,还谈什么争夺单于之位?
“王爷,走吧,咱们还有十万精兵没有动,只要能逃回去,凭我们手上的兵力,再杀回来,如何不能剿灭了左贤王?”那名卫兵见自己的王爷呆立不动,再一次急急地说道。
右贤王混乱的头脑蓦然一惊,对啊,自己原以为左贤王绝不会蠢到自寻死路,所以只带了这几千人马,数十万精兵良将都被他放在了后方,防备着左贤王会从汉室求兵。
“走!”回过味来的右贤王一声令下,在卫兵们的护卫下,继续向前冲去。
左贤王似乎并不想这么简单就要了他的命,手中的箭矢只是瞄准了那些拒不投降的人,放任右贤王在阵法中穿来穿去,而文姬也并没有要求铁浮屠斩杀右贤王,只是指挥着人马不停地变换着阵型,让右贤王在阵法里兜起了圈子。
当最后一名卫兵也不甘心地倒下的时候,右贤王勒定了战马,不再去理会眼前不断变换的迷宫,他知道,自己今天是别想活着出去了。
“王爷,给我来个痛快的,也不枉你我二人同朝为官了!”右贤王提起大吼道,迎接他的却是一枚破空而至的箭矢,让他陡然一惊,本能地拉动战马人立而起,那枚箭矢贴着马头插在了地上,羽翎微微颤动着,散发着阵阵的寒气。
这枚箭矢原来并不是想要他的命,而是想让他从马上下来。
“王爷,你就这点能耐吗?”右贤王哈哈大笑,“名震大漠的左贤王原来只会在暗处放冷箭吗?”
话音才落,前方人马突然分开了,左贤王一手持刀一手持盾,走了出来,冷冷地瞪视着右贤王,“右贤王你欺君罔上,弑君夺位,致使百姓民不聊生,大漠生灵涂炭,你,自裁吧。”
“哈哈,我自裁?笑话,你说我欺君罔上,弑君夺位,我就弑君夺位了?你有什么证据?倒是左贤王你,违抗单于指令,与汉人勾结在一起,图谋不轨,这都是众人所见的,我倒想问问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右贤王大笑着说道。
“怎么说,还不是活着的人才说了算?”一个冰冷的声音自右贤王的身后传来,他凛然转身,却见不知何时,花姬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手上已经换上了一柄更加趁手的长剑,剑刃上兀自向下滴着血,剑锋微微颤抖着垂向地面,但右贤王毫不怀疑,剑锋从指向地面到指向他,绝不会超过眨眼的时间。
右贤王知道,他们是绝不会让自己活着离开这里的,长啸一声,手中的刀电射而出,直刺花姬的胸口,双腿一夹马腹,向左贤王冲了过去,花姬冷冷一笑,长剑迅捷抬起,在飞来的大刀上一点,想将刀磕飞,可刀上传来的力量却让她手腕发麻,长剑险些脱手而出,好在这么一拦,足以让长刀改变路线了。
看着冲锋而来的右贤王,左贤王的脸上却是一脸的凝重,右贤王真正的实力究竟可怕到了什么地步,就是他也无从知晓,竖起盾牌,坚守在了原地。花姬咬了咬牙,提气追了上去,斩杀右贤王的机会她是绝不会放过的。
眼看就要追上右贤王,呼的一声,一样东西却扑面而来,花姬一惊,拔地而起,胸口结结实实地撞了上去,竟是右贤王的一只靴子,那股大力却让她倒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右贤王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一丝血丝不易察觉地流了出来。
左贤王看得真切,知道右贤王力大无比,绝不是硬拼能够取胜的,微微一笑,朗声说道:“十二年前你无法得到的,今天,一样不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