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一掌之威(1 / 1)
承熙帝听了花玥的话,眼皮乱跳,将冷茶放回案上道:“你不害怕?不后悔?”
花玥认真地道:“我害怕有用吗?做都做了,又有什么可后悔的。再说,我从来没有觉得我做错了。”
承熙帝的脸色一下变得可怖起来,花玥心里有些害怕但依然坚持着与承熙帝对视。相处七年,承熙帝的脾气他已经有了相当的了解,他相信他绝对不会毫无理由的将自己拘禁在身边,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理由。这个理由才是决定他的生死的关键。既然承熙帝一直不肯说,他就要逼他失去理智说出来,既使他依然不肯说,被他一怒之下处死也好过零零碎碎的折磨。
这下花玥是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承熙帝的威胁不但没让他退缩,反而激发了他骨子里的傲气。这傲气来自他狷狂无忌的父亲,一直深藏在他的骨血中,从没有片刻失去。这一下激发出来,立即映得他双眼雪亮,光芒夺目。
这表情如此熟悉!!!承熙帝握紧双拳,用尽全身的意志才能控制自己不失态。果然不愧是那个人的儿子!想起那个他永远不想记起的那个人,皇帝心里一阵阵的抽痛,面上却平静如常,道:“朕是来看你的伤的,这么久了每次换药都还会晕过去。让朕看看到底伤得多重。”说着要查看花玥的伤口。
花玥有些心虚,怕皇帝看出他装晕,不由自主地躲避皇帝伸出的手。可承熙帝并没有罢休的打算,龙爪已经抓住了他的衣领。他这用力一挣扎,他身上穿着的那件极薄极轻的绢衣承受不住,只听“滋啦”一声,背上被撕开了一条大口子。伤处立时暴露无遗。
伤处纵横交错的血口让承熙帝一惊,手一松,花玥伤重无法站稳再次跌倒,这回跌得不巧,后背重重的撞在了一旁的椅背上。伤处受了这样重击,花玥这回真的晕厥了过去。
外面忽然传来声音,原来是大皇子与修霁公主一起来看望受伤的花玥。却在门外被皇帝的贴身太监小鱼儿拦住了,说圣驾在里面,不许别人打扰。
正弯腰将花玥从地上抱起来的承熙帝听到外面的动静停了一下,这才将花玥放回床上,轻叹了口气,拂袖出了房间,一直在门外侯着的小鱼儿一见连忙迎了过去:“皇上,大皇子与公主来了。”
承熙帝点点头,看看正在跪着行礼的一双儿女,道:“你们俩怎么来了?”
修霁大大方方回父皇话道:“也不是专程来的。正巧遇见大皇兄,大皇兄说想来看看伴伴伤得怎样,听太医说他的伤一直不见好。大皇兄那里有些难得的好药,就想拿来给伴伴试试。不管怎么说,伴伴也进宫那么多年了,天天都见着,就算是只小猫小狗,也有了些感情。所以女儿就与皇兄结了伴一起来了。”
承熙帝将目光定在十九岁的修琅身上:“没想到你对伴伴还真是好。”
修琅远远没有妹妹的从容,流着汗回禀道:“父皇明鉴。受人滴水之恩,自当涌泉以报。这是父皇的教诲,儿臣不敢忘却。”
这话让承熙帝听得有些欣慰:“你能牢记朕的话,总算有些长进了。他就在里面,你就进去吧。”接着又道:“霁儿跟朕来,朕有事要和你说。”
修霁跟在兄长身后已经向房门挪了几步,忽然被父亲叫住,怔了一下才答道:“是。”只得转身跟着父皇去了。
修琅走进花玥的房间,一进门就闻到好大一股药味,床缦放下一半,隐约可以看到有一个人躺在床上。他轻唤了几声,却听不到花玥的回应。
待修琅走近些,终于看清了躺在床上的花玥。花玥身子呈俯卧样子,身上搭着一床紫色纱被,被角一直垂到床下,脸色白得诡异。修琅凝目细看,那样子竟不像是熟睡,好像是死了一样。
对脑中莫名闪过这样可怕的念头,修琅自己也吓了一跳,镇定了一下才伸出手来在花玥鼻下一探,万幸还有呼吸,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也在暗暗猜测父皇在时发生了些什么。
四处看看,见太医给花玥开的药都堆在了一旁的桌上。他也将带来的药丸药膏都放在桌上,这才回身细细打量昏迷中的花玥。见青瓷枕上一张失血的素颜,虽然脸色难看了些,天生丽质却是一分未减,憔悴的脸颊更让人怜爱不已。
修琅看着看着,心里就开始痒了起来,他如今也大了,虽然要等到明年行过冠礼后才算成年,但宫中已经有了几个侍候他的宫女和娈童。可若论姿色,这辈子见过的男人女人无一人可与眼前的伴伴相比。但想到伴伴特殊的身份和曾经帮过自己的恩情,也只得忍住了。
等了一会,见花玥未醒,修琅轻轻揭开花玥身上的被子,想看看他的伤,到底伤得有多重,竟然这么久都没有醒过来。谁知被子一揭开,却见花玥背后的衣服少了一大片,由肩至腰露出大半的后背来,伤处的狰狞红肿和莹白如雪的肩膊相映,让人感觉又是可怜又是可爱。修琅没有想到会看到这般景象,心头狂跳不止,一时竟呆住了。
等了一会他才意识到不妥,连忙把被子重新给花玥盖上。想了一下又亲自从柜里翻出一件睡袍,打算给花玥换上。他是个皇子,平日自己穿衣都要别人服侍,哪里曾帮过别人穿衣服。可是他就是不愿让别人看到花玥这副样子,于是硬着头皮来帮他换衣服。
不知过了多久,花玥渐渐有了些知觉,似醒非醒之间,隐约觉得有人在为他脱衣服,初时他并没有在意,只当侍候他的太监在给他换衣。可是不知为何,那人脱去他的衣服后却不马上给他换上新的,停了好一会,一只手慢慢在他的脸颊上轻轻抚摸,那只手摸到那里,他就觉得那里毛孔张开,浑身寒战,无法忍受。花玥想要拍开那手,可周身无力,眼皮如千斤重一般难以睁开,他只得暗暗调整呼吸,潜运丹田之气来积聚力量。
父亲教的内功果然神妙,片刻间只觉丹田热气汹涌,真气走遍全身,他渐渐恢复了些力气,但依然虚弱的连眼睛都难以睁开,可此时那只手已经放肆的滑到了他的胸前,轻轻地抚弄着他,手势暧昧,花玥再也忍耐不了,不顾后背的伤势,将所有的力气集于左手,一掌拍了过去——
这是父亲再三叮嘱不到生死关头不能使用的上乘武功,此时一掌拍出,耳边立即响起了一声惨叫。这惨叫就像刀子刺得他全身一抖,花玥勉力睁开眼,见大皇子修琅口吐鲜血倒在床前。在门外的侍候的太监牛筋听到动静闯进门一看,当场吓得尿了裤子:“伴伴把大皇子打死啦!”又奔进几个太监,见大皇子吐血不止,不敢移动,连忙叫人去找太医。屋外很快混乱成一片。
花玥感觉到事情不妙,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全身发软,比他平日昏迷后苏醒还要虚弱十分,他不由得怀疑起来,到底自己昏迷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没有新伤怎会虚弱至此?无意中四处一扫,看见桌上一只剩了些药底的空碗边上有些粉红色的蜡皮,心里一动,再看修琅指甲里,果然有同样的蜡皮。
原来修琅本来是想给花玥换衣,但见绝美少年气息微弱卧于床上,意乱情迷之下再也忍耐不住,怕他醒来,还专门将太医为花玥准备的麻醉药化在水里喂他喝下,这才放心大胆的要行美事。正在他做着白日美梦的时候,哪里想到花玥忽然拍出一掌,掌风还如此凌厉,若不是他也有功夫在身,这一掌几乎要了他的命。
花玥何等聪明,虽然刚才神智不清,但只略略思索,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恍然大悟之余更是怒火万丈,若不是实在无法起身,只想上前再冲修琅补上几掌。
其实此时就算他能行动也是枉然,几个禁宫侍卫得了信冲了进来,将他用力按倒,背上的伤处再次受到无情的打击,加上麻药还没有过劲,花玥再次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自然有人飞跑去永昌宫报信,可永昌宫的人回话,皇上不在永昌宫。又问了几人,才知皇上跟修霁公主在御书房里说话。
修霁跟着父皇进了御书房。承熙帝坐下,她就侍立在一旁。见父皇的贴身太监的小鱼儿捧着一杯茶呈上来。修霁乖巧的走过去接过茶杯送到父皇面前:“父皇,请喝茶。”
承熙帝满意地点点头,接过茶杯,指着旁边的椅子道:“坐下吧。”
修霁摇头道:“儿臣不要坐在那里。儿臣要坐在父皇身边。”
承熙帝忍不住笑道:“都大姑娘了还要挨着父皇坐,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修霁道:“儿臣不要长大。儿臣这样就很好。”
承熙帝眼中带着宠溺,对女儿道:“父皇也不舍得你长大,只是,小孩儿总是要长大的。不光是你,你的兄弟们也都长大了。尤其是你大皇兄,明年就是弱冠之年了。”
修霁问道:“父皇已经为大皇兄定下了亲事吗?”
承熙帝摇摇头:“朕还没想好,反正也不急。朕找你来却不是为了这事,朕是有事问你。”
修霁瞪大了眼:“父皇要问什么事?儿臣一定知无不言。”
承熙帝用手指轻轻在女儿额上敲了一下,喉中发出低沉迷人的笑声:“就你嘴乖。”
修霁道:“那是父皇教诲得当。”说着抱住父亲的臂膀用力摇晃道:“父皇,您到底要问什么?快说啊!”
承熙帝这才收了笑容,沉呤了一下,缓缓道:“你和伴伴在一起读书三年,你觉得他怎么样?”
修霁没有想到父亲这么郑重的把自己叫来问的却是这样一个问题,长久以来的不满脱口而出:“傲慢,讨厌,自大,嘴臭。”
承熙帝挑高眉毛,用不信的目光看着修霁:“他真的这么差?就没有一点优点吗?”
修霁一怔,伴伴的优点,这点她真的从来没有认真的想过,既然父皇问得认真,她也只得仔细想了想,再次开口语速就慢了很多:“他还算聪明。有时说话也有点道理。”又低头想了半天,忽然想起一点:“对了,他水性很好。”说完轻轻吐了下舌头,差点把这最重要的一点忘了,若不是这样,当初她的命也就没了。
“就这些?”承熙帝又追问了一句,不太满意女儿的回答。
修霁又仔细想了想,确定没有遗漏才点了点头:“就这些。”那个伴伴除了念书,大多数时间都是一个人沉默,细细想来,还真想不出他有什么特别的优点。
承熙帝微不可查的叹息了一声,才道:“好吧。这事不提了。最近你母后心情好些了吗?”
修霁听父皇提到母后,稚嫩的脸上也闪出些忧色:“母后还好,就是吃得少一点,也不怎么爱笑了。”
承熙帝觉得胸口一阵阵翻搅着痛,比刚才在伴伴屋里痛得厉害多了。自从听到花玥逃走的消息开始,他这心痛的旧病就连续复发了几次,而且一次比一次重,传太医用了药效果也不大。这回更是痛得不寻常。他不想吓着女儿,勉强压抑着,脸上依然带笑:“好了,退下吧。替朕多去陪陪你母后。朕有空也会去看望她。”
修霁答应了一声,行了礼:“儿臣告退。”
修霁没走几步,还没有退出书房,忽然有侍卫冲了进来,吓了她一大跳,那侍卫顾不得向公主谢罪,急急在皇帝面前跪下,惶恐万分地道:“皇上,大皇子被伴伴打成重伤。”
“什么?”修霁公主惊叫声还没有落地,心病发作的承熙帝听了这个消息,来不及开口,只觉一股热流涌上喉头,嗓眼一甜,一口鲜血喷了那报信的侍卫一身。
“陛下——”全宫彻底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