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再探九木(1 / 1)
另一位老太医抚须笑道:“论理此事不应说与公主和各位小姐知道,老臣自会向皇后娘娘禀明原委。”
杜吉安忍不住道:“有什么不能让我们知道的。为什么不能让我们知道?”
修霁也板了脸:“是本宫求母后让你们来诊病的。有什么结果自然应该知会本宫。这伴伴虽然不是个人,却是父皇的爱物,若是耽误了,你吃罪得起吗?”
两个老大人最知公主性情刁蛮,又极得皇上皇后宠爱,听她这么说,只得实话实说:“小伴伴不是病。他是长大了。”
“我们都长大了。谁也没有像他这样啊?”云郡主好奇的问道。
老太医忍不住笑道:“伴伴虽然不是人,却是个男孩的身子。男孩女孩长大是不一样的。男孩子自十岁开始,身子就渐渐变化,不出四年,也就渐渐由一个男孩长成了一个男子。男孩生长之时,若是身高体格长得过快,就有可能变成这样嗜吃嗜睡的样子。这全是因为他长得太快,虽然表面上没有动,体内却是一日千里,消耗了大量的体力的缘故。”
听了老太医的话,六个女孩的目光齐刷刷定在花玥身上,一眼之后又纷纷红着脸转过头去。原来不知何时,花玥身上某处起了些特殊的变化,悄悄的挺立了起来,而他身上单薄的里衣根本掩盖不住,明明白白地显示出男女的不同。
修霁公主脸涨得可以滴出血来,含怒道:“真是无耻。”转身逃也似的跑了。其它五个女孩也红着脸匆匆退了出去。花玥自己低头往下一望,也羞成了一颗柿子模样,可无论他如何心急,那地方却不像生在他的身上,半点也不肯雌伏,依然一枝独秀。
自此事之后,花玥无地自容,一改往日嚣张无忌的作风,走起路来大都低头看着石子。修霁公主和几位千金小姐也不再来看望他,远远看见就急急躲开,就像在躲瘟神一般。往日他嫌这些女孩儿烦,只想一个人呆着,却哪知道现在眼前耳边是清静了,他的日子却比以前还难过十倍。
这宫中最多就是太监和宫女。太监们听得此事,难免心中嫉妒,当面不敢多说,背后的话就很难听。可花玥耳朵又太好,有很多话他都听得清楚,却难以发作。而宫女们又不一样。当今皇上俊美无隽,引无数宫女春心荡漾,但皇上后宫嫔妃却不多,日积月累,深宫之内怨女极多。眼见小伴伴渐渐长成,比起皇上,竟然有过之而无不及。加上他的身份,并不是皇帝皇子那样高不可攀,这些怨女哪管他是人是兽,成群的往他身边凑。不光有十四五岁的小宫女,竟然还有三,四十岁的老宫女。他虽然不至应付不来,却当真是度日如年,生不如死。
莺儿还没进宫就已经听苏薇将此事告诉了她。刚开始她也很惊诧,可她到底心地善良,设身处地的想想,又开始担心起花玥来。她愁眉不展的样子,被许鹰看到了,许鹰最疼这个妹妹,自然再三询问原因,莺儿心中也信任这个兄长,最后半遮半掩的将这事与许鹰说了。这事许鹰从修珏耳中已经知道了个大概,一听妹妹竟是为此事担心,不由好笑起来,轻轻拍拍妹妹的头,笑道:“傻丫头,你去库房看看,娘早就把你出嫁的嫁妆都备好了。女孩要长大,男孩自然也要长大。有什么奇怪的?就你们这群小丫头大惊小怪。”
莺儿抬头:“哥哥是说伴伴并不是无耻吗?”
许鹰轻轻一笑,在妹妹头上乱抓了两把:“不该你现在知道的事你就不要问。”但那神情分明已经回答了她。莺儿这才松了一口气,竟像自己沉冤得雪一样一身轻松。可是刚刚开心了一下,反而更加为花玥难过起来。
莺儿很担心花玥,病好第二天就进宫去了。可是花玥已经不再跟她们不起读书,连着进宫数日竟然都没看到他,她也无可奈何。
又过了几日,却听说伴伴病了,而且病得很重,几天时间生龙活虎的少年就已病得不能起身,太医诊过,只说是郁闷太重,心结难医。这下承熙帝终于怒了,在几位陪读小姐面前将宝贝公主怒斥了一顿,骂她不学无术,无礼无知,毫无公主规范。
皇宫中的所有生物,都将皇上的脸色当成行为规范,把皇上的喜恶当成自己的喜恶,所以这场风波终于因为承熙帝的怒火而平息化于无形。
可是花玥依然病得很重,皇后娘娘将花玥接到了自己宫中,亲自照顾他的饮食,承熙帝将太医院中最好的太医招来,每天下朝之后立即就去看望花玥。可花玥的身子并不给皇帝面子,病得越来越重,甚至吃了药都要吐出来。
这一日昏昏沉沉的花玥清醒了些,却听到帐角处有女孩哭泣之声,呜呜咽咽的声音让人心都揪到了一起,何止心酸,简直是心疼。他想睁开眼,可是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吃进什么东西,实在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他闭目躺着,无力去想是谁哭得那么伤心。
哭声忽然停了,过了一会,他觉得有人在轻轻推着他,有些温热的液体滴在了他脸上,女孩哽咽的声音带着十二分的温柔:“伴伴,你别死啊。千万别死啊。”
他就算听不出这声音,也听得出这语气中的温柔,除了莺儿,还能有谁?心里没来由的一热,他用尽全身力气终于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来,眼前那个哭也哭得极美的女孩正是许久没见的莺儿。花玥强打精神,忽然道:“莺儿,我若是没死,有一天,你愿意嫁给我吗?”
莺儿一听连哭都忘了,呆呆地看了花玥半晌,朱红的小嘴张了闭上,闭上又张开,反复了好几次才道:“你怎么问这个?”
花玥的眼底黯了一下,失望道:“难道你信那些人的话,也觉得我是个无耻之人?”
一只小手飞快的盖在花玥飞快开合的嘴上:“别胡说。我早知道这事你没有错。”又低头道:“只是我们还这么小,说这些还太早了。”
“你只回我一句愿不愿就好了。我都要死了,难道连句话都不敢问吗。”花玥眼中又燃起了希望。
莺儿睁着一双泪眼,细细打量着花玥。他躺在床上,花一般娇,粉一样嫩,仿佛变成了羸弱卫玠,多看两眼就能把他看杀了。见他眼巴巴的等着她的回答,不由自主地就点了头:“你快点好起来,等我们都长大了,我就嫁你。”
花玥听了这话,没有血色的脸立即多出了几分血色,浅浅一笑:“莺儿,我果然没看错你。放心,我是不会死的。”伸手将一物塞进她手中:“这玉听说可以让人静心养气,对身体很有好处。你身体一向很弱,就留在身边吧。”
莺儿低头看那玉,立知不是凡品,再抬头看着他眼,见他眼中不再掩饰的情意竟然看得痴了。
初识情滋味却并没有让花玥的病好起来,他病得越来越重,就求皇帝让他去九木围场养病。承熙帝原来坚决不允,但他一天比一天病得重,太医说是因为心头郁结,换换环境可能会好些,这才终于点头恩准了。
因为陆昭仪马上就要生了,承熙帝无法□□,就命洛离将伴伴送到了九木围场的行宫,交给在此思过的大皇子修琅照顾。
修琅心中感激花玥当初的帮忙,照顾起他来尽心尽力。可能是离开了皇宫那个让人窒息的环境,花玥的病渐渐有了些起色,没过几天,就让人扶着满行宫走动。
修琅见他身体渐渐恢复,又告诉他一个好消息。原来秋公公已经找到了。本来修琅说好等花玥病好后,陪他在行宫内外好好玩玩,可是没几天修琅就接了圣旨要提前回京,跟花玥略交待了几句,就收拾收拾回京。
本来修琅受罚思过一年,没有皇上的圣旨他绝不能离开。这回能提前回京,本来是件好事,但他却忿忿的并不想走,还跟花玥发了一通牢骚。
也难怪他憋气,原来这回回京,竟是因为陆昭仪的事。陆昭仪已经怀孕九月,眼见就要生了。宫中对后妃生子有一大套规矩,一切自有法度,早已做好了迎接皇族的新生命。可是陆昭仪年轻娇惯,可能是在怀孕过程中折腾得太多了。临近生产之时反而越来越心神不安,到后来竟然寝食失度,惊梦盗汗,本来丰盈的身子竟然一点点瘦了下来,更显得那肚子大得吓人。
陆昭仪的母亲陆夫人去庙里求了签,却说孩子有碍,化解之法就是让孩子的所有兄长都去太庙斋戒十日,为未出生的弟妹求福,才能保证母子平安。
承熙帝虽然不是太信这个,但陆昭仪自己却信了个十成。她担心生产时会有意外,所以百般的求了皇上,一定要按签上说的去做。承熙帝见爱妃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中不忍,就算给她一个心安吧。再说四位皇子为自己未出生的弟妹求福,正可以借机教导他们兄友弟恭,这才点头允了。
修琅不甘不愿地走了,花玥也没闲着,第二天就打发走了身边的人,自己悄悄溜去找秋公公。
按修琅所说,花玥不多时就找到了秋公公的住处,面前是个略显荒芜的小木屋,孤孤单单的趴在行宫西北角落处,门前五分菜地,种着些蔬菜,菜长得又瘦又小,倒是一旁的野草神色活现的暄宾夺主。
花玥从修琅口中已经知道秋公公其实只是个打杂的老太监,在宫中已经当了一辈子的差,也默默无闻了一辈子,若不是因为那件事,他绝对不会注意到秋公公。
花玥走近小屋,发现门是虚掩的,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敲门,最后还是好奇的悄悄将门推开了一条缝往里张望。
好小好乱的一间屋,除了“狗窝”,花玥想不出其它的词来形容。打量了一番,他失望的发现“狗窝”的主人并不在里面。一屁股坐到了门口的一个木墩子上,他打算休息一下再回去。
休息了一会,他刚要走,隐约就听到有人走近的声音,那人呼吸粗重浑浊,脚步零乱,花玥正奇怪,就见一个老太监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白发零乱,衣袍早已脏得洗不出原来的颜色。花玥一见,却不顾那人一身的酒气,几步就冲了过去,一把扶住老太监:“秋公公,你可回来了。”
秋公公睁开老眼看了花玥一眼:“你是谁?”
花玥被他这句话问住了,不想在这个好像与父母有特殊渊源的老人面前说假名。可是想说自己的真名,七年间一直将这个名字藏在心底,连梦中都不敢吐露,如今却要对一个如今还弄不清底细的陌生人说出来,一时那两个字竟然噎在了喉间,上下去也下不来。
秋公公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又用一双三角眼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才笑道:“我认得你。你不就是他的儿子吗?”
花玥急急问道:“秋公公怎么认得家父的,又怎么知道我是他的儿子。几年前你交给我的画轴,是家父母交给你的吗?他们现在在哪里?”
秋公公道:“我哪里认得你的父母。我这一辈子就住在这里,连行宫都未出去半步,从来就没见过什么画轴,又如何会交给你?倒是你,四年前用石头砸在我的头上,砸出核桃大一个包来。正找不到人出气,你自己来了,再不能放过你。”嘴里说着,手中的大烟袋锅子就向花玥头上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