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五章(1 / 1)
离开小村庄,回到物欲横流的大都市里,生活还是继续着。
每天都有不同的故事在上演着,看得多了,便又回到了那个没心没肺的状态。
现在想来,许是这么多年变懒的原因,所以才会有了那伤春悲秋的情绪一直缠绕在心头。
抬头仰望那被层峦叠嶂的云所遮掩的天空,没有一丝透澈的蓝,灰蒙蒙的,仿若一直皱着眉的忧伤小老头。
毕竟无法与远离车水马龙的乡村小镇相比呵,在这样的地方,就连璀璨的星光都是罕见得让人觉得稀奇。
但是,人比妖好的地方,大概就是会懂得给自己制造无数的假象,从而在欺骗他人的同时也欺骗自己吧。
就好比这璀璨的灯火通明,就好比那闪耀的东方明珠,就好比那已经成为国际大都市的上海,就好比那突然出现于聚会的的谭岚。
一袭红衣,服帖地勾勒出逾显苗条的身材。
精致的妆颜,将一双本不出彩的双眼描绘得犹如勾人魂魄的狐媚。
手里拿着的是chanel包,出自意大利名家之手的手工制作,是这个季度的最新潮流款。
停在茶馆的车,也是限量版的红色法拉利。
那眼底的神气是她那些往年甚好的驴友所无法拥有的,现在的谭岚有着他们所无法拥有的美貌、财富还有权利。
只是这些东西,之于我看来,不过是些过眼云烟,何况这些东西本就不属于她,那是一直在暗处里爱恋的那个人赐予她的一切。
而她却是一副理所当然地接受,甚至连感恩都没有。
言辞里,更多的是对自己自身如此的了不得的夸耀。
我不言不语,不愿去给予任何评论,这是谭岚的作风,也是舒淮的选择,我又能去说什么呢。
谭岚与那干原先的好友聊过几句后,见着没多少人愿搭理自己,便也不愿与他们多说,想来是觉得与他们多说也是掉了自己如今的身份吧。
她自傲地起身,来到我的身边,轻吐一口薄烟,眼神暧昧地看着我,“老板,好久不见呀,都不知道你搬来上海呢,找个时间我摆个桌好好谢谢你啊~!”
我依旧如故地不言不语,细细地品着茶,良久才开口道:“谢谢我什么?”
睁开的眼里闪过一瞬间的锐利,只怕是连对着我的谭岚,也误以为是幻觉地眨了眨眼。
后便又娇笑道:“要谢你的可多呢,若不是你,我也没得来如今这番成就啊~!”
我静静地望着她的眼,只待得她眼底有些惊慌了,才开口道:“请客道谢什么的倒不必了,有些东西,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哪怕得了一时,也终究会失去的……”
话音刚落,便见着了谭岚神色里的一丝慌张和窘迫,一如当年她初初获得惑人的妖力那般。
我懒懒地再看了她一眼,末了,便不再言语地饮着杯中的茶。
许是太尴尬的缘故,谭岚终究只是哂笑着,边是喝着茶,边作四处环顾状。
良久才又复开口,“馆主,你这茶馆也楞冷清了些吧,要不改日里我邀你去看看我的茶馆,那样生意才招揽得来嘛~!”
此时的话语里,倒是掩不了的讥讽。
见我依旧不愿答话,有些恼羞成怒地起身与其他人随口道别了下,便转身离去。
我听着其他那些人的话语里说着那个正为谭岚开车门的亲密男子,似乎是哪个政要的子弟吧。
冷冷地笑着,看着那个印堂有些发黑的男子,那心底的阴暗怕是连谭岚也不及望尘莫及的吧。
再后来,谭岚大张旗鼓地在我的茶馆附近也开了个茶馆铺子,红红火火地,生意确实是很好,天天都接待着那些政商名流,普通寻常百姓家却是从那经过,都得绕着道儿走的。
我倒也不在意,那馆生意再好,与我又有何干系呢,莫洛茶馆向来只对有缘人开放。
只是,谭岚的茶馆近了,谭岚的消息便也开始多了起来。
很是一段日子以后,听说那个据说很是厉害的政要子弟犯病了,一病如山倒,隐隐地便有了病入膏肓的样子。
谭岚很是着急,听说谭岚很是爱着这个男子,又听说谭岚很是想着可以嫁进豪门当一辈子好命的少奶奶,听说谭岚一知道男子病了,就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惊地不知所措。
有一日,我在路上遇见她,虽然还是难掩那惑人的妖媚,但确实是面容憔悴了不少。
倒是她,见了我,仿若像黑暗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很是惊喜的样子,嘴里念念有词地说着,我怎么忘了还有他呢,我怎么就差点忘了呢。
那之后,谭岚便将茶馆交给底下人打点,自己却是不见了踪影。
我思索着,她大概是去找舒淮了。
于是便赶在她到之前,很是少见地让舒淮发了毒誓,不许他再用自己的修行去为谭岚做些什么荒唐事了。
舒淮倒也确实答应了,立下了毒誓。
我才舒心地看着那张好不容易恢复点气色,不再是白发苍苍的容颜。
大抵是因着这些年的无人来扰,又复加上我送他的那些增进功力的茶制药丸,道行上是又恢复了不少,我想既然他答应了,便自是不会反悔的,也不做他虑,顾自离去。
后来,谭岚又出现在茶馆的时候,据说一脸的面如死灰。
而我只是静静地品着茶,与邻居下着棋。
不久之后,报纸刊登了那名男子的死讯。
我想,这个故事大概便是结束了。
谭岚大概是再也不会去寻舒淮了罢。
只是隔天,报纸上的消息却是让我很是震惊。
那上面报道着男子死而复生的消息。
我细细地看了一遍,微微皱了皱眉,掐指一算,只能暗自叹息,自己终究是失了算,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呵。
百密终有一疏呵。
此时,时值冬季。
青女,与我是相交上千年的好友,专司洒雪降霜之职。
那天她来,与往日一样,讨了西凤酒吃。
酒过三巡的时候,我才开口问了她舒淮的事。
她挑了挑眉,不曾想我会认识舒淮,但是既然我问了,她也没做多想地与我说了舒淮的事。
毕竟,这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结果,果然与我所料想的没有多大差别。
舒淮犯了天规,先是违令离开了自己的属地,去了瑶池盗了王母娘娘的仙桃,后又打伤了索魂的衙役,硬是抢走了那名男子的魂魄,为那男子续了百年寿辰。
终究还是被天兵天将逮住了,被强行镇压在自己的本体之下,千年不得翻身。
后来,又过了些日子。
我去看了舒淮,独自被锁缚在槐树之下,或者说他原本府邸内里的石碑下。
他微笑与我招呼,他说他没违背誓言,他只是最后再帮她一个忙而已。
他说,他只要她幸福地生活着。
我只是静静立在一旁,听着他的言语。
看着那双依旧精神奕奕的眸子,我想,也许他真的不曾后悔吧。
毕竟,他将那份爱恋藏得太深,太深了。
我掩下眉眼,不与他多说,只是静立着与他相伴。
千年之后,舒淮恢复自由身的时候,我携着一坛子上好的女儿红来与他庆祝。
他便与我说,最后我让他发毒誓的那次,他便知道谭岚与我是相识的了。
千年过去了,谭岚早已不知轮回几次,但是舒淮还是带着深深的想恋,想着那个曾经不排斥他是妖的女子。
再后来,有一次,他问我,谭岚在世的时候,是否一直很幸福地与那男子生活着。
我没有回答,只是饮下一碗的女儿红后,才淡淡地告诉他,和谭岚有关的一部分事情。
然后,便看到他满足的笑靥。
也许,这样便好。
其实,我并没有将谭岚后来的事告诉舒淮。
后来的谭岚,疯了。
那个男子,大概是不知何时从谭岚口里套出了些什么,所以知道有舒淮的存在吧,于是临死前苦苦地哀求着谭岚救自己,哀戚地向谭岚承诺着会娶她的一切誓言。
那个男子,真正活了过来以后,确实与谭岚过了一段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那个时候的谭岚,依旧是爱情工作两得意。
再后来,男子许是厌烦谭岚了吧,便一脚踢开了她。
人大抵都是如此地喜新厌旧,哪怕是拥有了惑人的妖力,也是不能长久地魅惑世人。
谭岚一怒之下,竟然丧失了心智,操起桌上的水果刀,狠心地将男子杀害了,而后自己也疯了。
谭岚被精神病院的看护人员带走的时候,一直念叨着:这些都该是我的,都该是我的……
自始自终,谭岚的心底从来没有舒淮的痕迹。
只是,有时候,真相往往比现实来得残酷。
那么,也许,说上一两句谎言又有何不可呢。
至少,那样的话,舒淮可以一直这么幸福地怀念着。
一直幸福地怀念着,那个曾经出现在他生命力的女子。
饮一碗女儿红,听着舒淮口齿含糊的小调,我淡淡地笑了。
凡事莫强求呵,莫强求……
至少现在这样,很好,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