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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礼拜天中午，顾嘉约了一帮西山的小孩在灯光球场跟东山的孩子们踢足球，朱会师也来了，是东山那队的守门员。
两边踢到正酣时，潭海洋从球场一边的小门跑进来了。朱会师一见着海洋进来就开始紧张，可海洋瞧都没瞧他一眼，径直就朝顾嘉跑过去了，俩人装模作样地说了几句话。旁边的孩子们不耐烦了，喊：“还踢不踢，踢不踢？海洋快来一块踢啊！”
海洋挥挥手说：“不踢了不踢了，球场后面那防空洞锁链子松了，我们要去探险去！”
一听说去防空洞探险，小孩们都没心思踢球了，一窝蜂似的抱着足球就往球场后面跑。朱会师本来还忌惮潭海洋，可看人家也没搭理他，就壮了胆，何况是去防空洞呀，心里痒痒的，也跟着大伙一起跑去了。
这附近的大院全是依山而建，当年备战备荒的时候，山里都挖空了，山脚下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小铁门。到了和平时期，防空洞也荒废了，就拿铁链子都锁了起来，大白天铁门里面也是黑乎乎的，透着阴森。
众小孩到了防空洞外面，一看，铁链子果然松了两个环儿，使劲拽着拉开的空隙能容一个小孩挤进去。一个小孩来肯定是不敢进去的，可这会人多，尤其都是一帮小男孩，即使有人害怕也不好意思显出来，那多怂啊，谁不敢进去以后要让人笑话的。于是有人在外面拉着门，小孩们一个接一个壮着胆子挤了进去。
到了朱会师了，他比一般的孩子胖好多，那门缝小，他挤进去一半被卡在那了，进也进不去，出也出不来，里面的小孩使劲拉啊，外面的使劲推啊，他自己也玩命的蹭蹭蹭啊，人人都累了一身汗。
“你个猪头，不知道把棉袄脱喽！”海洋推开后面的孩子，照着朱会师的屁股狠狠地就是一脚，朱会师借着劲，自己也一用力，“刺啦”，棉袄袖子上扯了个口子，人扑进去了。
小孩们见胖子好不容易进来了，都松了口气。朱会师自己在那里惴惴，衣服蹭破了，回去该挨骂了，不过当着一众人他也不好意思表现出来。
后面的孩子也一个接一个进去了。
小孩们贴着一边的墙摸黑往里走，哈着腰轻手轻脚的，谁也不敢大声说话，像怕惊动了什么似的。顺着台阶往下走，越往下越冷，还有一股子霉味。
海洋心里也害怕，他也没进来过，这是昨天下午跟顾嘉俩人琢磨出来整朱会师的法子。顾嘉负责把人引出来，海洋一上午没干别的，就拿个小挫蹭蹭蹭磨磨磨，把个生锈的铁链子磨脱了两个扣儿。大功一告成，他就赶紧跑去球场叫人了。他们的计划是，众人走到一半的时候，由打头的顾嘉突然喊：“有情况！”然后带头往回跑，其他人心里都慌，肯定跟着一块往回跑。别的孩子都瘦，肯定不费事地就能钻出去，然后就剩那朱胖子自己卡在那出不来，关他一个下午！
两个邪恶的小孩啊！
谁让他们欺负小么呢，瞧把小么弄成什么样了，跟他们比，海洋觉得自己一点都不愧疚，就吓唬吓唬朱胖子，还便宜他了呢！
海洋摸摸手里的手电筒，咳，这个就很奇怪了，要不是有预谋，您大白天没事揣个手电筒干什么呀？不过小孩子嘛，考虑不了那么多，他是怕万一里头有什么事能照个亮，老式的手电筒沉，还能当武器使。
走了一会，里面实在太黑了，连前面的人都看不见了，有的小孩害怕，已经在小声说：“回去吧回去吧。”海洋掏出手电想照照亮，他其实也想知道知道防空洞里是个啥样的。手电筒刚一打开，大家都听见头顶上好像有什么动静，海洋举着亮往头顶上一照，妈呀，那都是什么呀！老鼠呀？怎么全挂头顶上啊！
“蝙蝠！是蝙蝠！”有小孩尖叫起来，哇哇地往回跑。
这就是蝙蝠啊！小孩们都听过大人讲蝙蝠会吸血的故事，怕死了，争先恐后地往回跑啊！头顶上睡的好好的蝙蝠们也受了惊，蝙蝠眼睛不顶用，靠声波定位，这一群孩子呜呜攘攘地跑起来，地上落了几十年的土都扬起来，空气都被搅动了，蝙蝠们都离开房顶，有往上飞的，有往下飞的，没头苍蝇似的乱撞起来。
跑到门口的大铁门，瘦小的孩子刺溜一钻就跑出去了，海洋跟顾嘉也都跑出来，最后就剩下朱胖子了。进来的时候那么多人帮着又拉又拽的好不容易才把他弄进去，这会就他自己一个人是怎么蹭都出不来了，卡在那里，身后还有不长眼的蝙蝠扑上来撞在他身上。朱小胖子又急又怕又喊人啊，先出来的小朋友们早就一哄而散了，谁还管他。
海洋和顾嘉两个没跑远，躲在一个楼后面偷偷看着。两个人这会也害怕了，看朱嘴欠都尿裤子了，两个小孩心虚地想过去解救他。可要救了他就前功尽弃了，还没给他点教训呢！正思想斗争的功夫，忽然看见一个小影子一歪一扭地往防空洞那跑了，可不就是小么！
小么自己在家待着没意思，海洋一大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看外面有太阳，他就自己出来在大院里溜达。刚看见一帮孩子四散着跑开了，拉住一个问怎么了，那个一脸慌张地说防空洞里有吸血蝙蝠，把朱嘴欠给抓住了！
小么一听，吸血蝙蝠是啥呀？
“会飞的耗子！”那小孩说。
“耗子有什么好怕的呀？咱们一块去救朱会师去啊！”
那孩子一甩胳膊，不去，让他们东山的孩子去救吧！转身就跑了。
小么看拉不着人，就自己一拐一拐地要去救人。到了防空洞那，果然看见朱会师卡在门缝里哇哇地哭呢，他身后的洞里面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乱飞。
“小么！小么！救救我——”朱会师远远看见有人来了，顿时像抓到救星了，扯着嗓子喊。
海洋和顾嘉一看小么玩命拽朱嘴欠那架势，一条腿不好使，现在一只手也不能用了，右手打着绷带呢，只能左手揪着胖子的一只手使劲往外拉他。他那点小劲，顶什么用啊，脸都憋红了胖子也没能挪出来一分。
海洋叹口气，心想，死胖子，瞧人小么是怎么对你的呀！他和顾嘉两个赶紧也跑回去帮着小么一块拉人了。
四个小孩使了老劲，终于把朱胖子给弄出来了，赶紧远远地躲开防空洞门口，又跑回灯光球场里来。朱会师吓坏了，往地上一摊，起不来了，全身脏的，真跟个泥塘里打滚的小猪似的了。
小么还蹲一边问他：“朱会师，你没事吧？”
朱会师看小么手上脸上的伤，自己心虚，再不好意思看他。
海洋站他旁边，冷着脸说：“朱嘴欠，小么都这样了还想着救你呢，你欺负他你亏不亏心啊！”
“对不起小么，我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朱会师耷拉着脑袋蔫蔫地说。
小么还没来得及表态，海洋又说：“那以后要还有人欺负小么怎办啊？”
朱会师吭哧半天，说：“以后陈宁他们再欺负你，我……我保护你！”小胖子也在做心理斗争呢，陈宁那帮人他也不敢惹。
海洋眼睛一下瞪圆了，“把小么害成这样那孩子叫陈宁？”
朱会师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赶紧对海洋说：“你可别去找陈宁，他比咱们大，他都留了两次级了，他还认识好多大孩子，玉泉山那边的人可狠了，什么都敢干！”他之前跟人家混在一起，也是觉得那帮人走哪别人都不敢惹他们，跟他们在一块感觉特威风。后来陈宁伤了小么，他看着心里也害怕了，再不敢跟那帮人在一起了。
“呦，黑社会啊他们？”顾嘉在一边插嘴。
“哼！”海洋眯着眼睛。
朱会师在一边拉着小么说：“小么，谢谢你救我！”
小么说：“没事，多亏海洋和顾嘉，我一个人可弄不动你。”
得，朱小胖子还得跟这俩把他害惨了的小阴谋家说谢谢，那俩小孩面儿上不屑得搭理他，心里可是心虚的很。
“朱会师，那个会吸血的耗子，可怕么？”小么问。
“可怕，可害怕了！那不是耗子，那叫蝙蝠，吸血蝙蝠！”朱会师在那里夸张地描述，一脸痛苦表情。
四个小孩互相拍拍身上的土，一块往球场外面走。海洋的小脑袋里还盘算着怎么能整整那个叫陈宁的小混混。
远处飘来小么的声音：“那你被吸血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