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 11 章（1 / 1）
在第一次模拟考之前，发生了一件事。让宛珠跟盛逸风之间本来就有些脆弱的关系又出现了一条裂缝。
学校有一个广播台，下午放学之后到晚自修之前会播放2个小时的广播节目。其实也就是放放歌，或者由DJ读一两篇抒情散文，有时候有同学点歌祝福。
圣诞节之前的某一天，盛逸风和朱自扬有一场篮球赛。
宛珠跟郁欢坐在操场的看台边上一边看球赛一边闲聊。她不是不知道，盛逸风其实希望她站的位置，是离他最近的场边。
郁欢恨铁不成钢：“宛珠，你干吗那么低调呢？要是我就会站在场边帮盛逸风擦汗，送水，气死那些觊觎他的女生。你是大房啊，要拿出正室的气势来！知道吗？我真是被你气死了！”
宛珠对她笑，嘴角牵起的时候，却有一丝僵硬。
郁欢叹了口气。一时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两人沉默着看远处的比赛。虽然距离有点远，但居高临下的，居然也能看得清楚。
朱自扬进了个球，郁欢情不自禁激动地尖叫了一声：“朱自扬，你好帅～”
刚叫完，才反应过来，离得那么远，对方根本就不可能听得到，于是难免漏了几分沮丧。
宛珠看在眼里，咬咬下唇，拉拉郁欢的胳膊：“走，我们到场边去看他们打球吧。”
“你终于想开啦？”郁欢立刻眉开眼笑，生怕宛珠后悔，拖着她就走。
宛珠点点头，跳下看台。
快到篮球场的时候，正好是一节之间的休息时间，隔了那么多的人群，也不知道盛逸风是怎么看见她们的，抛下队友，穿过重重人群，站在球场边缘对她们笑着招手。
宛珠对盛逸风回之一笑，正要跟郁欢过去，广播台里原本悠扬的乐曲忽然停了。DJ甜甜的声音娓娓飘荡在球场上方。
“刚才的歌曲是不是很好听呢？下面，我们将送出一份更动听的生日祝福。这份祝福很特别哦，是一位女生为她喜欢的男生自己唱的一首歌。”
“哇，好浪漫啊～”郁欢忍不住感叹。
宛珠完全没有留意广播里的话声，直到一个熟悉的名字突兀地冲击耳膜——
一个略有些沙哑的女孩子的声音柔柔地传了出来：
“逸风，我是叮叮，今天是你的生日，祝你生日快乐。”
那个声音很好听，低音婉转，略略的沙，像一匹在指尖滑过的绸，直接响在人的心头，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甜腻。
接下来，究竟放的是什么歌，她已经完全听不清了。脑子里只有刚才那句让她瞬间心跳几乎停止的话反复地回播。
极其简单的一句话，平淡得没有任何花哨的字眼，也没有挟带任何表露感情的词句。甚至比对一般朋友的祝福还要平淡，可是，她就是能近乎直觉地感觉到，这句最最平凡的祝福里，却蕴含了最最深厚的感情，缠绵不去，千回百转。
Yifeng这两个字的读音，可以演绎成无数个不同的版本。翌风，易峰，亦风……不一定就是盛逸风，对不对？
宛珠对已经呆住了的郁欢笑笑，抬头求证地看向盛逸风。
盛逸风脸上震惊、冰冷、微怒甚至有些歉疚的表情，却在瞬间撕裂了她的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
她的脚就此再也迈不出半步。
盛逸风低咒一声，也顾不得下节的比赛了，对浑身僵硬的宛珠抛下一句“我去广播社，你等等我”就冲了出去。
今天当班的DJ是一个高一新生，正趁着放歌的间隙找下一盘磁带，盛逸风像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
“同学，点歌请在这个本子上预约～”好帅的男生。她的心跳偷偷多跳了两下，本来打算呵斥对方太不礼貌，看见那张即使生气也显得英俊生动的脸，就再也发不出火了，羞怯地指指旁边的一个本子。
盛逸风冷着脸，怒气冲冲地四处打量了一番。广播室总共才4平米不到的面积，此刻除了那个DJ哪里还有别人。
“刚才那个点歌的女生在哪里？”
小DJ顿时失落，原来面前这个帅哥就是刚才点歌祝福里的那个叫逸风的男生。看来是名草有主了。“哦那个女孩子放下磁带就走了。”
他妈的。盛逸风忍不住爆了粗口，碰地摔上广播社的门，又像来时那样匆匆离去。
找不到叮叮，回操场，宛珠也不见了。
球赛已经结束了，人群散去，球场空荡荡的。盛逸风心里泛起一阵失望。虽然知道按宛珠的脾气，留下来等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是总还是在心里盼望，在他转身的时候，她还在原地，没有离开。
正打算走，却发现背后似有熟悉的目光。
转身，才发现宛珠正静静地坐在看台上，安静地看着他，脸色苍白，眼里有一丝迷惘。
“今天是你的生日吗？我还真的不知道。看来我这个做女朋友的是真的很失职。”宛珠笑了笑。
“那个叮叮，长得好看吗？”
“是不是就是你以前在十二中的女朋友？”
“你跟她究竟是什么关系？”
其实这些话，才是她在等他的那段空白的时间里反复徘徊在心头的疑问，最想问的问题。可是看到他，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那……就送我一件我最想要的生日礼物作补偿吧！”她不提，他也不提。只是换了一副温柔的眼神，波光闪烁地看着她。
这个看台并不算高。盛逸风的身高，刚好够得上跟看台上正坐着的宛珠平视。
“好啊。不过我没有太多零花钱，所以你不要挑太贵的。”宛珠继续笑。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那样。
她笑得实在太难看了。盛逸风看得心里一痛，倾身按住她的肩膀，嘴唇正要落在宛珠的唇上，宛珠却下意识一躲，便落在她的侧脸上。盛逸风心里有微微的失落，却仍然紧紧拥着她没有放开。
宛珠静静地任凭他抱着自己，眼角有些酸痛，却始终干涩。
“也许，我本来就不该走近你。我跟你最适合相处的距离，就是你在球场，而我留在看台。”
她说得那么轻，仿佛只是说给自己听的一句话。
可是他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像一声叹息，落在了他的心里，让他的心刹那刺痛。宛珠却笑着推开了他：“好啦，会被老师和同学看到的。”
盛逸风抓住她的肩膀，不肯让她脱身：“宛宛，叮叮只是跟我比较要好的一个朋友。我们从小玩到大的，就这样而已。”
他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严肃地看着宛珠。
宛珠怔了怔，勉强笑道：“我又没有问你什么。我们去吃饭吧，我好饿。”
虽然盛逸风也解释过了，但宛珠心里还是有些不太舒服，吃完晚饭，就推说胃不舒服，回宿舍休息了。
盛逸风有些烦，正好盛玖打电话来说叫了一帮表兄妹帮他庆祝生日，都是平时混得很熟的，也就不再推辞，打了个车就去了盛玖订的地方。
推开Club的包厢，里面已经济济一堂地坐了许多人。见寿星进来便纷纷起哄迟到罚酒，盛逸风也不推辞，仰脖喝了好几杯啤酒。
那帮子都是在社会上打滚了很久的，喝起酒来如狼似虎，灌起酒来也不拿盛逸风当学生，盛逸风心里有事，晚饭没吃几口，喝了两罐啤酒就有了一些醉意，半躺在沙发角上休息。
这间Club的隔音效果一般。这屋子里的人一进一出的间隙，对面包厢的声音就从开了的门里传了过来。仿佛也是谁在过生日，先是大家合唱了一首歪歪扭扭的生日歌，接着就有一个女生清越激昂地大叫一声：“靠！谁怕谁？老娘跟你们拼了！”
明明是婉转娇润的声音，却偏要作出一副粗鲁豪爽的样子。盛逸风听得也不禁笑了一笑。
“喂小弟，你的那个小女朋友怎么没来？”盛玖端着杯红酒凑过来，她也有点喝高了，想了想，一把揪过盛逸风的耳朵，凑在旁边得意地笑，“嘿嘿，我知道了，你是因为今天叮叮要来，所以没有把她带来。怕她们两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嘿嘿嘿……”
盛逸风却被“叮叮”这两个字刺得一下子清醒了，脸上立刻泛出一股怒气，“你们谁叫她来的？……哼，她来了倒正好，我还没找她算帐呢……”
“算什么帐？”一个苗条的身影笑吟吟地走进包厢，直接走到盛逸风旁边坐了下来，若无其事地伸手探向盛逸风的额头，“逸风，你怎么喝了那么多？脸都红了。”
盛逸风一僵，避开了她的手，冷冷地斜睨着她。
“叮叮啊，你来了？”盛玖唯恐天下不乱地对叮叮举了举杯，“我们家小弟正等着你呢。”
“哦？真的吗？”叮叮笑得依旧明媚，对盛逸风一脸愤恨的表情完全不以为意，从包里低头掏出一个盒子，递给盛逸风，“给，逸风，生日礼物。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我问你，你为什么好端端地跑到我们学校点歌给我？”盛逸风不接礼物，沉声问。
“我给你点歌有什么不对啊，以前每年你生日我都点歌给你的啊，你也从来没有跟我闹过脾气，怎么今年就不行了呢？”叮叮一脸无辜，乌黑的眼睛里甚至开始泛出委屈的水光。
“以前你胡闹，我不管你。现在却不行。因为我有女朋友了。转学之前，我就告诉过你的。”盛逸风一字一顿，清晰无比。
叮叮脸上原本勉强维持的笑意一下子全部消失了，定定地看着盛逸风半天，脸上一下子失去了血色，整个人仿佛摇摇欲坠。
旁边有人看不过眼了，唰地站起来把叮叮拽了过去：“盛逸风，你怎么说话的呢？”说话的是叮叮的哥哥丁闻。两家关系一向交好，出来玩儿就总在一起。自己妹妹对盛逸风的心思，这个圈儿里的人没有谁不知道的。盛逸风对叮叮也看不出来好是不好，也会关心照顾，但别的多余的感情，其实恐怕叮叮自己也知道是微乎其微，只是，先喜欢上了的那个人，总是陷在里面，脱身不了。
盛逸风冷哼一声，站起身，一摔门就走了。
心烦意乱，正想离开这里，眼角余光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顺脚走了过去。
“宛宛？”盛逸风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女孩，“你怎么会在这里？”闻到她身上那股子谁都没法忽略的酒味，脸色立刻难看了起来。
对方却没有回答。看起来仿佛是喝醉了，两颊酡红地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微微合着眼睛，长而密的睫毛轻轻颤动，涂了唇彩的嘴唇微微张开，整个人看起来……该死的魅惑。
等看清楚她的一身打扮之后，盛逸风的脸色更沉了几分。
因为在打着空调的空间里，她把外套都脱了，只剩身上穿的一条黑色低领紧身针织衫，露出胸部大片肌肤，从他的高度，甚至能隐约看到更多的“内容”。
“你穿的这是什么衣服？为什么喝得这么醉？跟谁在一起？”盛逸风勉强压抑着怒火，抓在“宛珠”肩膀上的手指却不自觉泄漏了他的怒气，收得越来越紧。
谁在耳边不停地聒噪？
一定是小林他们，催着她回去愿赌服输，喝完剩下的那半杯“特调鸡尾酒”。呸，她才不要乖乖回去，刚才喝的那些啤酒，已经让她开始头晕脑胀了，只能借口上厕所脱身出来，打算在转角没人的地方靠一靠，醒醒酒，谁知道这么快就被他们逮到了。
宛珍迷迷糊糊地继续闭着眼睛装睡，却敌不过对方掐在自己肩膀的力度，心里有些不高兴，一挥手，啪地打在对方脸上。
“宋宛珠！你给我醒醒！”盛逸风摸了摸脸上被挥了一巴掌的地方，简直不可置信，气得一把掐住宛珠下巴，逼她醒来。
“宋宛珠”这三个字一钻进耳朵，宛珍的酒立刻就醒了，心知是有人把自己跟宛珠弄混了，心念一转，却不想说破，偷偷睁开眼睛瞄了瞄。
居然是上次那个在自己家楼下看到过的男生。深邃黑亮的眼睛里盛满怒气，却衬得朗若晨星的五官更加漂亮。
漂亮这两个字用来形容男人，宛珍以前一直觉得恶心。而现在，对着这张让她记忆犹新的脸，她却只能想到这两个字。
“怎么？装不下去了？”盛逸风立刻发现了她的小动作，放开她，抱臂冷哼。
她朝他撒娇地投去一眼，目光迷离，本来就醉得绯红的脸更添了几分艳色，咬着嘴唇，只是不说话。盛逸风只觉得她眼里全是委屈，心里一软，愧疚地将她轻轻拥入怀中，“我知道你因为下午的事不开心，可是你为什么不相信我的解释，反而来这里跟人喝酒呢？你的胃本来就不好，干嘛折磨自己。”
宛珍不回答——她跟宛珠的相貌虽然极为相似，嗓音却是完全不同。一听就能听出来的。
索性借着酒意靠在盛逸风身上，双臂环住他的脖子，软软地依偎。
他的下巴亲密地抵在她的头顶，他的呼吸热热地从头顶传来，也带着些酒气，可是居然不让人讨厌，反而有一股让人心醉的意味。
她也交过不只一个男朋友，可是，从来没有一个人，让她觉得只要这么简单地靠在他的怀里，就全身心的沉醉。
只可惜，短暂的甜蜜时光却很快就被打断了。
“宛珍？原来你躲在这里啊？叫我们好找！哇你居然还抽空钓了个帅哥～牛啊你～”小林神色暧昧地吹了声口哨。
盛逸风一下子愣住了。
“hi～”宛珍见被揭穿，只好懒洋洋地抬头，跟盛逸风打了个招呼。
“你？不是宛珠？……”盛逸风推开她，惊疑不定地打量着。
“我是宛珠的姐姐，宛珍。我们是双胞胎，怎么样，看起来像吧？”宛珍牵牵嘴角，俏皮地笑。
她一开口，立刻就露了馅。宛珠的声音清冷澄净，她的声音却婉转甜蜜，几乎每一句话都带有一丝撒娇的意味。却是刚才盛逸风在包厢里听到那个说“靠！谁怕谁？老娘跟你们拼了”的声音。
其实，如果不是这间Club的光线太暗，如果不是他也喝多了点，而且心思烦躁，精神不够集中，就算她不开口，他也不会将她认错。
宛珠的气质，跟宛珍完全不同的两极。
既然揭穿了，也就没戏唱了。宛珍耸耸肩，幸好刚才站了那么会儿，酒劲已经下去了一些，于是拍拍衣服，跟着小林走了。走了没两步，又忍不住回头去看，盛逸风却已经消失了。
电话铃响的时候，宛珠已经在床上躺了快一个小时，却一点儿睡意都没有。宿舍里的其他同学都睡着了，四周一片寂静。
电话铃声一响，就显得格外刺耳，宛珠愣了一愣，赶紧扑过去一把抓了起来，怕再多响几次会吵醒其他室友。
“喂？”她把声音压低得不能再低。
“宛宛，是我。”盛逸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浮。
“这么晚了，什么事？”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睡衣，冷得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电话那一头的盛逸风却悄无声息，沉默了半天。时间久得让宛珠几乎以为他已经挂掉电话了。
“宛宛，我爱你。”盛逸风只低低说了这一句，就咔嗒一声把电话挂上。
宛珠握着话筒，呆了半天。直到冷得打了个喷嚏，才动作迟滞地爬回了被窝。把话筒放回底座的时候，指尖离了那片刚刚被她握着而生出几分温暖的话筒把手，不禁生出几分留恋。
这是他第一次郑重地跟她说这个世上最温暖最甜蜜的字眼。
她本该欢喜雀跃，却于心里的那一丝猝然涌上的甜蜜之外，漫漫卷上一阵患得患失的惶惑。
现世明明静好。可是偏却找不到尘埃落定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