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章·那些旋律（1 / 1）
第六章·那些旋律
人说爱情就像放风筝
如果太计较就有悔恨
只是你们都忘了告诉我
放纵的爱也会让天空划满伤痕
——《太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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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份不觉间就过去了，国庆长假，万人期待——除了陌筝。
“长假期间，不接待留校。”——宿舍门前的通知单。
“长假我爸妈会回家，筝……”——夏清丽委婉的表达。
“没关系啦，我有地方去的。”陌筝一脸的坦然。
她的确有地方去，她还有一个“家”。
她现在很后悔，那天锁了家门后又去了一次长江大桥，把林亚风配好的钥匙丢进了江里。
陌筝不喜欢那个地方，尽力抹掉那个地方，却没有考虑到更多。
掏出钱包，外表饱满，内在空虚。仅存的几张票子，还是林亚风留下的。她很庆幸，自己没有因为想要抹掉
不应有的感情就把他的钱投入江中。
难不成要睡公园？或者在学校偷偷露营？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临上校车前，夏清丽还在对陌筝作着最后的动员：“长假过后就是班上的音乐赛人选筛选了，你真的不想和我一起唱歌？”
陌筝已经懒得说不要了，摇摇头便去找自己的校车了。
校车上，陌筝控制住了自己不再往外看，不再寻找靛蓝色的房子。
她合上了眼睛，黑暗中眼前浮现的却又是那个身影。
好在校车开得平稳，终于，她睡了……
梦里却依旧拜托不了自己的思绪。
陌筝被隔在了玻璃橱窗里，橱窗里的氧气似乎不多，她觉得快要窒息。她能看，却不能动，似乎身体周围的空气全都化无形为有形，狠狠禁锢着自己。橱窗外，一个干净的男人走过。
林亚风……陌筝想起身，却怎么也动弹不了。终于她把手抬了起来，她望——好小的手。陌筝是一个婴儿。
男人挽着女人，有如照片上一般。
“看，好小的宝宝，好可爱……”女人在橱柜前停下，向里望着。
玻璃似乎把女人的脸扭曲了。陌筝害怕，想往后退，可是动不了，依旧动不了……
女人越离越近，面上的妆容变得可怖……
不要……
“同学，到站了！”一只手轻拍着陌筝的肩膀，提醒道。
陌筝猛然惊醒，差点喊了出来。面前的不是那个女人，是校车上的同学。
她抓抓睡乱了的头发，筋疲力尽地说了声“谢谢”。
下了车，却不知道往哪走。
回家的路认得，也是仅认识的几条路之一，她却固执地往反方向走着。
中午的路面并不宁静。陌筝感到饿了，该死的学校，非要在中午发校车，饭都没吃。
陌筝漫无目的地走着，遇到路口就拐，有分叉的就往最的路左边走，放慢了脚步，观察着路面。
看到一对恩爱的情侣，男的还穿着Ｖ字领的条纹衫。陌筝蹩着眉头，Ｖ字领在这个人身上根本不合适，大街上恩恩爱爱恶不恶心。显然，她想到那天房间里的合照。
看到一辆奔驰的敞篷车由后方驶过，引得无数路人侧目。陌筝撇撇嘴，在车外就能闻到车子浓郁的香味，像厕所的清新剂。还是那什么奥迪还是奥拓的好，陌筝暗想。
偶尔也会看到一辆白色的奥迪——陌筝在夏清丽的辅导下记住了四连环的标志。应该不是Ａ５吧，还是Ａ５比较好看，陌筝暗自摇了摇头。
车子开到陌筝前方，顿了一下，缓行一段停了下来。
陌筝木然地走着，直至走到车旁时，车窗摇了下来，车主将手顺势搭在窗口，探出窗外：“怎么还没回家？”
陌筝暗想自己认车能力果然太差，那就是一辆Ａ５。探出窗的面孔，不是林亚风是谁？
“闲着没事，随便逛逛。”撒个小谎，面不改色心不跳。
“中午不回家吃饭，来逛公园？”
陌筝这才注意起自己身处何处。公园门口，不错，睡觉的地方有着落了。
“你也没回家呢。”陌筝回答道，心想自己回了家也没饭吃吧。
林亚风苦笑，却也不生气：“我办点事，现在就回去了。”
陌筝支吾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怎么了，又不想回家了？”林亚风习惯性地扬了细挑眉。
陌筝的眼神飘忽着，不过她的神情已经给了林亚风答案了。
“号码不是给你了吗？不想回家，我还有很多空闲的房间。”毕竟，她的包掉进江水也算是自己的责任。
空闲的房间……房间本来的主人叫什么名字，她却还不知晓。
“上车吧。”
只是三个字而已，对陌筝来讲却像是施了魔法的咒语，她机械地绕道车子另一边，拉开车门。
依然是那个副驾驶座，车里洋溢着音乐的旋律。英文的，她听不太懂。
播放了片刻，短暂的安静之后，切换到了下一首歌。
《太委屈》，熟悉的曲调，熟悉的歌词，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这个人的车里却有些怪异。
“你喜欢这首歌？”
“不是我……是有人喜欢。”
“女朋友？”虽然无厘头，陌筝还是问了。几乎没有经过大脑裁决，现在后悔不已。
“不是。”
虽说不是，陌筝还是听出了端倪。
“这首歌也算老歌了吧……”
“嗯。”随便地答应着，便伸手想去切掉这首歌。
“……人说爱情就像放风筝……”缓缓地，音响吐露出这一句歌词。
林亚风触几欲碰到键面的指尖颤了下，终是没有落下去。
“当时不过是因为江岚喜欢才放进来的，现在听来倒还有些感触。”他的眼神下，不经意地闪过一丝黯然。
这下好了，名字都知道了，陌筝苦笑。
林亚风说完，却有丝对自己的疑惑。为什么对着陌筝，他变得什么都会讲了。而且为什么，他心底不太愿意让陌筝知道江岚这个人的存在。不是因为那种不想别人知道自己私事的心情，那是种什么心情，他也不甚了解。
“人说爱情就像放风筝，如果太计较就有悔恨。只是你们都忘了告诉我，放纵的爱也会让天空划满伤痕……”徐徐地播放着，诉说着什么。
“你有感触吗？这么女人的歌。”
“这一句，别有感触。”
“我不懂啦，这么老的歌。”
林亚风温柔地望了一眼身旁的女生，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小孩子当然不听这些。”
陌筝理了理头发，她从那个男人的身上感到一丝宠溺。可她不喜欢“孩子”这个名词。就是不喜欢。
她感到有一点讽刺，记得很久前，南空为她找了所有关于风筝的歌，用心地唱给她听。因为这句和风筝有关的歌词，这首歌也入选了。陌筝没有过歌中类似的感情，听来却觉得很伤感。
虽然，她听不太懂。
“林同学，你觉得太委屈？”陌筝开着玩笑，她的幽默细胞有点差，只是她不忍再看林亚风眼神中的黯然。
“刚开始这么觉得，现在也无所谓了。”他的回答却是很认真，“我说过，之前在国外是一个人……的确是一个人，很长一段时间，江岚都留在了国内。”
说着，便腾出手抽出一根烟，用Ｚｉｐｐｏ的打火机燃着了，右手控制着方向盘。车窗也随之往下开了一半。
陌筝蹩了眉，她是讨厌烟味的，之前家里的那个男人也总是抽烟，闻了头晕。
奇怪的是，她觉得林亚风的烟味并没有那么难闻，她甚至有些眷恋这种气息了。
“我要她陪我一起出国，她想的却是她国内的事业。等我回来，才知道她心里有了别人——是个事业上的同伴。我回国了，她又要出国，要和那个人一起去国外发展。”
“在大桥救了你的那天晚上，就是江岚和我最后一次会面的时候。我并不想去面对，索性在路上耗时间——还救了你。”
林亚风侧过脸苦笑了一下。那天耗到很晚，他还是去了会面地点。江岚却早已离开了，什么也没留下。
我说呢，那天明明说还有事要办，却有闲工夫搭救我。陌筝思考着。
“算了，不和你说这些。只是太有挫败感了。江岚是少有的，在我身旁喊别的男人名字的女人。”
“难不成还有第二个？”陌筝随口问道。心里却在想，你这个自恋狂。
林亚风似乎也感到自己说多了，熄了烟专心开车。第二个，是有。那个睡在自己身旁喊着”南空“的女生。
“那句歌词，是什么意思？放纵的爱会让天空划满伤痕……”陌筝想到了自己和面前的男人，“是不是……有些爱并不能随心所欲？”陌筝不知道和林亚风相差了多少，这样的爱，还可以爱吗……
“错了。是不能让对方太放纵，唱的不是要让你拘谨，而是要让你放开手抓住自己的幸福”
很久前，自己一直认为不能太计较，原来是自己错了。林亚风释然一笑，或许那个人根本就本因陌路。
又是要自己抓住的幸福。陌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去争取，能不能去争取。她心里是害怕的，其实她从未想过要去抓住幸福。
“好了，和你说这些干什么。别打扰我开车了啊？”
他是觉得我不懂爱情吗？陌筝撅了撅嘴，有些生气。
林亚风仍是温柔地笑，伸手切换歌曲。
“夕阳把机场跑道都染红，看着你的背影继续往前走……”
两个人的面色同时一凝。
又是她留下的歌……
又是他唱过的歌……
一首《风筝》。他们都不是因为喜欢才听过，都是因为另一个人，把旋律留在了记忆深处。
一时间，竟忘了切换。
“……风筝和你一起离开这片天空，但愿我是缠绕你的风，飞越无数河流……”
“……风筝断了线没有停泊的时候，貌似你忽然之间的颤抖……”
很久前，那个叫江岚的女人把另一只耳机塞到了他的左耳，他惊异她也有这样的小情调。
熟悉的旋律，却想不起熟悉的笑靥了。
很久前，南空抱着刚买不久的吉他缓缓地拨弄着和弦，开心地唱着这首并不欢快的歌。
那日他脆弱地躺在病床上，“陪我……去……”他最后对她呢喃着的话。他不知道她为什么狠心抛下自己，在最后可以度过的日子里。
林亚风缓过神，想要按下切换。
曲调已经变换了，陌筝更先他一步按下了切换。
林亚风疑惑地望向她，又像是明白了些什么。仍然是伸出手，关掉了音乐。
突然间静静的，凝结的空气。
“对了，你还没吃午饭吧？”林亚风先发话了。
“反正也不饿。”对于食欲，陌筝是失去了很久的了。
“那去喝杯咖啡吧。”
林亚风向来不会苦口婆心说“再怎么样也要吃一点”的话，对于这点，陌筝很喜欢。
她点了头，不一会车就停了下来。
向车窗外望去，总统府１９１２。又是这个地方。
ＣｏｓｔａＣｏｆｆｅ。熟悉的名字，陌筝来过一次，五月份不太愉快的那一次。
陌筝点了杯摩卡，有份巧克力和奶油的香醇。拉了花的奶泡很精致，陌筝拿起小勺一搅，毫不留情地破坏掉了。
林亚风轻啄一口拿铁，注视着面前的陌筝，明知道摩卡的甜味已经够了，还是笑问：“你不再加颗糖？”
“听你这么一说似乎是不够甜。”
“再加就腻了。”
“我说实话，苦咖啡一点也不好喝。”
“也许，可仍是有人爱喝。”
“要我说，不喜欢干嘛还装有品味。”
“只是以苦冲苦。”
“什么以苦冲苦，不如以甜冲苦。往黑咖啡里加一颗糖也好，就像为苦酽的人生增添一抹阳光。”
“你语文学得倒不错，”林亚风任由她说着自己的那套理论，“我倒是很喜欢你的说法。”
“江岚就是喜欢喝纯苦的黑咖啡……”林亚风像是自言自语。
“不开心的东西，就不要提了。”陌筝放下咖啡杯，“叮当”一声响。
林亚风只是顺从地笑：“不提了，我也觉得扫兴。”望着面前的陌筝，林亚风觉得她真的不一样。她是个有味觉有感觉有自己思想的人，不像江岚——她有自己的思想，却也只有自己的思想。
虽说陌筝说自己不饿，林亚风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可他还是叫了一份点心摆在陌筝面前。
陌筝也不再推辞，边吃边仔细聆听着咖啡店里的音乐。
吃点心的动作渐渐慢了，只是仔细听着。
像慵懒的阳光细碎地洒落一地，慵懒的午后，慵懒地拥着心爱的人。
“Ｉ’ｖｅｇｏｔｔａｈａｖｅｙｏｕ，Ｉ’ｖｅｇｏｔｔａｈａｖｅｙｏｕ……”
终于，歌曲的第一段告一段落。
“怎么了？”林亚风看她一直发呆。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歌？”
“Ｇｏｔｔａｈａｖｅｙｏｕ。”
“这么熟悉？”
“我很喜欢这首。”
“又是因为江岚？”
“不，她不喜欢英文歌。只是因为自己喜欢。”
“没关系，她不喜欢，我喜欢。”陌筝狡黠地笑笑。
陌筝随着音乐轻轻哼着。歌词很简单，却让她感到暖暖的。
“你喜欢？”
“嗯，好喜欢。”
“手机给我，传给你。”
陌筝递出了手机。
林亚风打开了蓝牙，翻开媒体菜单。他手机里的歌不多，总共不超过十首，其中两首就是《太委屈》和《风筝》。
选项，删除，确认。连续两次，删得很果断。
菜单导航滑过名为“Ｇｏｔｔａｈａｖｅｙｏｕ”的文件，不禁莞尔，点击发送，拿起陌筝的手机输入密码……
情不自禁翻出了陌筝的电话簿。
联系人，“林老师”。林亚风不禁微蹙了眉。
左手抚上眉头，似乎想抚平拧起的眉。为什么会蹙眉……林亚风揣测着自己的心思，他是明白了的，却又不太明白。
往下翻阅，没有了“南空”的号码，内心稍有些安慰。
“好了吗？”
“嗯。”退出通讯录，递回了手机。
陌筝拿起手机，按进媒体菜单。看着新传入的歌，偷笑着。
其余的还有一堆杂七杂八的歌，一大部分都在一个叫做“风筝”的文件夹里，容量不小。
真是占内存的东西……陌筝淡然地将整个文件夹一起删除了。
“好了，先回家吧。”林亚风起身了。
陌筝点点头。回家……她喜欢这个词。
车上的音响又打开了，放的是咖啡店里的那首英文歌。
“对了，欧美音乐赛有人报名吗？”
“有那么几个……”
“你呢？”林亚风明知故问，他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听见陌筝在回绝夏清丽了。
陌筝却没有立即回答，她思索了片刻道：“你很喜欢这首歌吗？”
她指的自然是正在放的这首，林亚风点头默认。
“那我唱这首好了。”
“你不是死活不唱的吗？”
“你……怎么知道？”
林亚风没答话。平时多注意一下，自然就知道了……
“放心啦，班级评选我一定通过。”话是这么说，陌筝却没什么底气。
林亚风颔首微笑，却仍有些不放心。
陌筝默默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
“林老师”的字眼又被改成了“风”。
幸福要去争取是吗，这一次，就听你的好了。陌筝眯起眼，她不怕了。
无论相隔多大的鸿沟，她都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