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七 木瓜（1 / 1）
投我以木瓜，
报之以琼琚。
匪报也，
永以为好也。
——《诗经•卫风•木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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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康熙五十大寿，朝皇太后宫，免廷臣朝贺，各阿哥和大臣都得了些赏赐。康熙还赐内廷修书举人汪灏、何焯、蒋廷锡进士，一体殿试。这何焯就指给了老公当老师。
老公回府来很是高兴，对这何焯赞不绝口，说是真正的文人雅士，承他指点了很多。
我说：“老公，既然这何焯是真正的文人雅士，肚子里墨水多，要不皇上要你每天交的书法作业就让他代写了吧？他有这方面的比较优势，花的时间肯定比我少……”
“老婆，”老公听我要推辞这个每天帮他偷摹字帖的活儿，赶紧涎着脸蹭上来，“老婆动作最快了，而且一直都写得挺好的，还是不要换人吧？万一被看出来就不好了。况且，以何焯的书法水平，一写上去就太假了……”
“我就知道你嫌人家书法太好！嚯，我就写得像你那烂水平不成！”我又要开始耍赖。
“不是不是。老婆字体变化丰富，这何焯就模仿不来，老夫子总是顽固些的嘛。”
我知道他这“字体变化丰富”不怀好意，但也懒得再纠缠他，直接切入正题：“那老公你得送我礼物作为补偿！”
“什么礼物？”
“结婚纪念日礼物！咱俩生日也不是生日，也就大婚那天这个穿越日还值得一起纪念一下。礼物是一定要的。”
“结婚纪念日不是还早么？”老公开始苦瓜脸。
“知道你这人没创意，早点告诉你提前准备还不好么？”
“哈？那岂不是压力更大……”老公咕哝着。
“嗯？”我开始装太后状。
“好吧，老婆大人。给点提示？”
“你就不能自己动脑筋？咱交往前世后世加起来都四年多了，你还不知道我喜欢什么？不能讨得我喜欢就是你不关心我，你不爱我！”
“好好好，我想，”老公看我又要上升到阶级斗争高度了，赶紧答应，“那老婆，既然是结婚纪念日，那我……”
“我什么我，你还想讨价还价？”我眉头一挑，又是太后状。
“没什么，没什么。”老公只好把话咽了回去。我知道他也想要求平等，但是世界本不平等，给不给他礼物，看我到时候心情呗。
进了三月就越来越春天了。不过北京的春天短，这是我们来清朝之后的第一个春天，最好奇的还是这会儿有没有沙尘暴。
伸着脖子等了好些天，纱巾都让彩月备好了，倒没见沙尘的影子。
何焯有时候就来府里给老公讲汉学。
我觉得不叫汉学，叫古文还恰当些，毕竟我们本来就是汉人，差异只在时代。老公以前高考语文分就不高，正好给他恶补一下，看来康熙是也发现这个儿子语文不好了。
某天我在府里乱逛，苦苦追寻着沙尘暴的讯息——其实是跑跑步、健健身、减减肥啦，到了书房附近就听到一阵“之乎者也”，何焯的声音在前，老公的声音在后。
天哪，不是真的吧？老公真的受起封建八股文教育了？社会主义制度下的大好青年啊，到了这古代，还得这般糟蹋，真的比应试教育还恶毒呢。
我往书房里一看，老公还真在跟着老师摇头晃脑，样子太滑稽了。我掌不住，暴笑起来，还笑到了地上。
我这声音可不小，老公停了念书，跑出来扶我。“老婆……”老公委屈地叫我。
我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对他抱了抱拳：“没事没事，你们继续之。我先走也。”说完忍住再狂笑的冲动，一溜烟跑了。
其实有时候捉弄捉弄夫子也挺有意思的。
夫子开始很不习惯，毕竟汉人文化中女子地位还是相当低的，只是满人少了很多避讳，多了几分豪放，有些繁文缛节并不在乎。
但是呢，我这个文学资质还是比老公强那么不止一点半点（尽管他满语学习比我好吧，只能说明语言不等于文学，文学高于语言），一起听课的话接收能力可比老公快多了，还经常发表些古灵精怪的、又让夫子闻所未闻的精妙见解，后来夫子也就对我不得不爱了。
夫子他虽然有时候不免迂腐，能偶尔欣赏欣赏我的怪解说明也是个可造之材啊，再说我看他对老公和我也是真心相助、倾囊教授，大有为人师表之仪，我心里也是不比老公尊敬得少啊。
于是夫子在府里待的时间也渐渐多起来，在府上干脆住几晚也是常事。
夫子的女儿蕴儿是年七岁，倒完全不似夫子那偶尔的迂腐，可爱伶俐得紧，我也很喜欢，偶尔也留在府上，教她些现代诗、打油诗，就等着她回了家也冷不防地念给夫子听，气他一气。
后来夫子回苏州老家居丧时，蕴儿也都留在我府上。
可惜快乐的日子到了五月就因为裕亲王的病布上了阴霾。
康熙也连日看视，老公平常就常去给裕亲王请安，这才更是每天忙完公事就赶去裕亲王府守着，跟个儿子一般孝顺。
有天老公也叫人接了我去，我看他被折磨得面黄肌瘦，不似以往见着那么容光了。不过他精神头还好，还能撑着要老公陪着看看园子说说话，也不自说晦气话。到底是当过将军带过兵的人。
我看老公陪着他聊天的样子，倒跟亲父子一般。跟康熙这个真正的生身父亲（还恰当得很，生身父亲），怕也不可能有这样相依相偎的样子吧？
想到良妃这个生身母亲也不得多见，更加喟叹皇家的亲情。
六月到了，康熙照例出巡塞外。老公没去，留下来继续照顾裕亲王。
到了二十六日午时，我正吃过午饭抚琴当休息，突然琴弦断了一根。我心一紧，倒是彩月安慰说不过是琴旧了。
再过了一个时辰，果然传来消息，裕亲王去了，老公已经赶去王府。
康熙刚刚赶回，让儿子们都戴孝。
连日丧事，我也头昏脑涨。
裕亲王待我们如己出，老公悲伤，我也不好受。
这是我们穿越以来第一次周围有人过世。一个好好的人，一起谈笑过，忽然就这么不在了，一想到再也见不到了，怅然。
我在堂前哭着，猛又想起我们的灵魂来了这边，也不知道那两个身体怎样了？是又有新的灵魂注入了、代替我们在生活？还是就永远去了，让我们周围的人感怀？
希望裕亲王也仅仅是灵魂去了另一个身体。
投胎转世之说本玄幻不可信，但当死亡真的发生到自己身边，无论是自己还是亲人，无论如何还是希望仍有那么一丝再生的希望。
我告诉老公我所想，我们一起在心里默祷，希望叔父能灵魂不灭，早日有个新的身体。
在裕亲王去世后的两个月里，我们府里也一直不能从忧伤中回转过来。
只到九月末，结婚纪念日暨穿越纪念日终于来到，才让我们有了一个转换心情的借口。
清朝这会儿恐怕还没有夫妇过什么结婚纪念日。要不像康熙那样多老婆，估计天天都得过了。
听说十四九月初抱了个儿子，舒舒觉罗氏给生的。我大惊，十四这小子，看不出来啊！
原来过年的时候那个早熟的舒舒觉罗氏已经怀上了，真是人不可貌相，肚子不可斗量。十四臭小孩来老公生日宴那晚还发飚，老婆在家怀着孩子，自己竟在别人家院子里想抱别人的媳妇。
真真是……天下男人一般黑啊。
没想到我这句话竟然不知不觉说出了声。老公问：“啊？老婆，怎么了？”
我可没打算说那晚发生的插曲，现在舒舒觉罗氏生了孩子，我就更得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而且这半年多十四也再没有僭越过，恐怕也是想明白了。
“但是老公如果记得要送我礼物的话，就不黑了。”我只好随便打个岔蒙混一下。
其实这几个月我眼见老公每日上工然后照料裕亲王，裕亲王走后也一直郁郁，早觉得他真的没精力准备、哪怕忘了，我也原谅他。
“啊！老婆，我忘了！”老公一拍脑袋，装出一副忘记的表情。这是我们经常互相玩的把戏，我一看就明白，就凑过去翻他身上有没有。
“别搜了，痒！在你枕头底下！”老公被挠得张口求饶。
我马上箭步跑到床上掀枕头。
一个丝帕包着。
我跪在床上，小心翼翼打开。
虽然屋内烛光不亮，还是能看到萤萤的一个紫色玉镯子。
我惊艳了，拿起来。颜色很纯，我最爱的紫色，还通体绕着一层薄雾似的光。我说不出话来。
老公微笑着走过来，拿过我手上的镯子，给我套进左手。
我看着手腕上的镯子，再啧啧了几声，一把搂住老公。“老公！”
你终于送我镯子啦。他以前只知道送手链，一条又一条，就不会买点别的，收了三四条镯子之后，我忍无可忍说我其实喜欢镯子，手链都不能算，能不能以后改买项链、耳环？他又说实在不会挑，只好演变成我指哪儿他买哪儿，他也省心，我也满意。
不过总是这样还是不好，缺乏惊喜。平淡的生活中一旦缺乏了惊喜，这个爱情也就岌岌可危了吧？
所以我来了清朝对于这次的纪念日坚决要求他要送就自己选。
虽然还是没有多少推陈出新，仍是按我说过的东西送的，不过看在这个镯子这么美（还这么贵重的样子）的份上，也打个99分好了。
我啵了他一下。
老公很惊喜：“老婆，来了这边一年了，你才第一次亲我呢。看来我以后每年都送你一个吧，不，天天送！”
“不要！”这个镯子看样子不便宜，你天天送卖乖，当这贝勒府的钱是你一个人的呢，“我就要这一个，一辈子！”
这句话一语双关，老公也听出来了，更高兴。气氛到了，他吻上了我的唇。
想这跨越时空界限的一吻，从二月拖到了现在，终于啊，终于啊。
我也不管他吻的是我还是郭络罗•舒儿，吻我的是老公还是爱新觉罗•胤禩。
我已经想通了，我老说现在这个皮囊不是我的，其实以前的皮囊，也只不过是个皮囊，又何必在乎是哪个皮囊呢？
也不好说我的灵魂到底是属于哪个皮囊的，就像庄生梦蝶，你又怎知不是蝶在梦中变成了庄生呢？
老公搂着我吻着，他的心跳透过贴着的身体传过来，越来越快，吻也越来越有□□的味道。
我一惊，意识到我们一个还跪在床上，一个站在床边，这个样子非常之危险。
虽然我想通了皮囊问题，但是皮囊问题之分问题——皮囊年纪问题还没有解决，万一这个枪走了火，我莫非真要十五岁就生孩子？
我渐渐加劲儿地推开了他。帅哥老公一脸潮红，眼神像雾一般，没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