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第六十五卷：坦诚相待（1 / 1）
树叶随风轻轻摇曳，对面却静无人语。
我紧了紧身上的单衣，牙深深的陷入嘴唇中，一张脸定然是全无血色。
我的丈夫没有看向本该是他原配妻子的曹璺。
他自始至终都看着我，他不敢置信，也不可思议，以茫然的千般思绪，静静望着我。
曹璺为难地看看我，又瞅了瞅嵇康。
心念电转间，向何咫使了个眼色。然后悄悄退了几步，回身便要离去。
嵇康却在这时回过神来，微微侧身面向曹璺的方向：“何夫人，请留步。”
曹璺惊惧地停住脚步。
“嵇某可否与你一谈？”
我一怔，抬头看着他，久久未动。曹璺迟疑了一会儿，朝我颔首。然后与我的丈夫并肩走入那古树之处。
我望着他们俩的背影，不知道为何，竟有些好笑。
嘲讽、苦涩……
纵使知道嵇康爱的人是我，纵使知道又如何……
他是高洁之人，也是执着深沉的人。
我自然不会闹小家子脾气，也深深知晓他倾注感情的对象……
是我，而非是曹璺这个名字。
自他双鬓斑白的那一瞬间，我便知道了，除了生和死，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再分开我们。
既然如此，有何可俱？
但，我该如何对他解释我这个异时空来的人？我该如何作解释？如何面对我沉静如水的丈夫？
非是我不相信他，而是……要古人相信穿越千年时空之说，未免也太过匪夷所思。
我望着他们俩并肩而行的背影，像极了几年前的我和嵇康。
轻叹一声，我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得更快了，那频率不是我能承受的。
手一动，我悄悄转动轮椅。
何咫看到了我的动作，立时问：“夫人，您……”
我举起手，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何咫聪明伶俐，点了点头，安静不做声。
我留给他一抹淡然优雅的微笑，随后便消失在他不解的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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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力地、缓慢地让自己离开他们所能触及的视线范围内。
山路如此崎岖，我滑动轮椅的手已经磨破了皮出了血，热辣又刺痛。
渐渐觉得使不上力了。
我便停了下来。不知道走了多久，或许是我太累，我总觉得我走了很久很久……
久到眼前的视野中出现淡淡的迷雾，久到精神和知觉有点恍惚。
可是我不敢停下来。
好像……最好也不要停吧？
所以拼命走。
所以不能停。
我用我贫瘠的脑袋拼命想着该如何解释……
我该如何说？
嵇康若是知道自己十几年来同床共枕的结发妻竟然是一千七百多年后的人，他会作何感想想？
先不用猜想太多，只消将心比心便可。若我是一个古人，而突然间有那么一天，他告诉我他其实来自一千七百年后。
那么我的第一反应肯定是，他疯了。
很现实，很直接。但我接受不了！
宁死也接受不了嵇康从此以后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
说我的心态可笑也好。说什么都好……我就是不想……
不知不觉，四周的景色变得陌生起来。
四周葱葱郁郁，放眼望去，我竟然辨别不出方向。
而方才那模糊紊乱的思绪缠绕我的心间，更是无暇去注意自己到底是走哪条路过来的。
是……南边还是北边？
我有些茫然。天色不早了，看样子不出一个时辰便会完全黑了。
想起这山林里的晚间定是山狼出没的最佳之地，届时如果嵇康还没有找到我，运气不好的话，那么我便会成为山中野兽的一顿美饭……
惶惶不安地停在原地，不敢前进也不敢后退。努力强撑着摆出面无惧色的表情。
却四肢发僵，越发不知所措。
头顿时变得昏沉沉起来。
“早知道……便不如此任性了。”嵇康他……该急了吧？
蓦地想起他与曹璺并肩而行的那一幕，我不禁有些低落。
眼皮一点点地重起来，我几乎都快撑不开来。
“再怎么不济也不能睡在这儿吧？”我有些想苦笑。“嵇康，我限你一盏茶的功夫内找到我，不然我就……”
身后突然传来树木微动的索索声。
我立刻将视线射向声音发出的地方。只看得到一片绿意。在夕阳渐渐落下之际，投射了淡淡的阴影。
变得有些渗人。
只闻声，而不见影。
我连汗毛都竖起来了。“谁在那儿？”
下一刻，那片翠绿猛地被剥开了。
“嵇康？”
怔住。
我名动天下、惊才绝艳、倾世俊美的丈夫，那一身儒雅的墨色长袍，被树枝勾得到处都是皱痕，全身上下凌乱不堪。
才几个时辰不见，他竟然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他见了我，眸中绽放出狂喜，还有如释重负的轻松，紧接着便拔足直奔向我。
我只觉得眼前一晃，自己单薄的身躯便落入他坚实而温暖的怀里。
抱着我的力道，比平时要紧得多。我几乎被闷得喘不过气，可是却也没有出声唤他。
在经过刚才那一幕之后，彼此心知肚明，这个拥抱代表着什么。
这是首次，他如此不控制力道地紧抱着病中的我。
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自心底蔓延开来：“叔夜……”
“你竟然又要离开我么！”
他突然厉声低喝。
我被吓了一跳，云里雾里：“什么？”
温暖离去，双肩是被禁锢的疼痛，他紧紧握着，双眼有淡淡的血丝，“才转个眼，你就不见了！找遍了半座山也寻不到你的踪迹，你究竟想做什么！安安心心待在我身边对你来说就如此之难么？纵然你不是曹璺又何妨！这便是你这些年一直隐瞒的事情么？只要与我结发的是你，与我生儿育女的人是你。莫不是你真的将我……”
他失控了。
我望进他怒红的双眼，沉静淡然全被抛在了云霄之外。
显然是真的又气又急。
思及至此，我顿时很恶劣地让心情高涨愉悦起来。
“吻我。”我笑着抬起头，娇媚倩兮。
他一窒，阴沉着脸瞪着我，默默不语。
我半点儿也不心急，温顺地仰起脸等着他。
一会儿之后，意料之中的吻狠狠地落下。
我温柔地回应着他带着余怒的亲吻，一点点地消磨掉他的怒气……
果然，很快地，他方才狂烈得仿佛要将我吞下的噬吻，已经慢慢变得温柔。
气息交缠在彼此的唇舌之间。
相濡以沫十几年，彼此的触觉早就熟悉得如同自己一般。
我满心喜悦，更加依恋地收紧双臂搂住他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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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他一句话也没有多问。全然不提。不说。不想。
我猜不透他的意思，只能静静地等着。
可直到就寝时。他仍旧是保持沉默。
我自认火候不够，终是忍不住了。
“叔夜……”
“嗯？”他替我脱下外衫，抱我上了床塌。
“你当时……怎么会出现在那儿？”
“……”他静默了一会儿，才回答：“你在想什么，想做什么。即使不问，我也多半能知道。”
“你都和曹璺说了什么？”
“我要她告诉我真相。”嵇康轻描淡写。
“……她对我一无所知。”我调整好最舒服的姿势，偎在他腿上。“那么……你为何不问我？”
“为何要？”他淡淡地反问：“若知晓真相的代价便是你离开我，我情愿一生都不过问。”
我默然。双眼就亮得出奇，仿佛温柔得化不开的水一般。
“你是我妻，我们已经有了儿女，你今生注定是嵇夫人。仅此而已。从何而来，真的如此重要？令你介怀到想离我而去？”
我温顺地道：“夫君说的是。的确不重要。”
重要的是彼此。
重要的是我们相濡以沫的这十几年。
重要的是，你是嵇康。我是许影。
重要的，只是我们此刻相依相偎。
我又何尝不知。
睁着朦胧的眼，我轻轻地道：“叔夜，唤我的名字。”
粗糙的指腹描绘着我的脸颊，从鼻到眼，柔过眉心。
低沉暗哑的嗓音轻吻着我的耳朵，透过万丈红尘，穿过滚滚世间。
直袭心扉：“许影，影。我妻。”
他翻身，轻轻将我压在身下。
本打算只是轻吻浅啄便收，却没想到演变成那一记浓烈缠吻，让我们彼此都失控了。
罗裙解分，衣裳尽褪。
任由他指骨分明的大手在我身上引出一波又一波的狂潮。
不时难耐地轻叫，不时用力抓紧他结实的肩背。
他低笑，沉沉的，暖暖的。那模样性感得令我腹部打结。
心中，缠绕着太多难以言明地情愫。
他吻着，探索我。我迎合，扯落他宽松的长袍。让他温热的身体慰暖我冰凉的体肤。
余光瞥见我环绕上他脖颈的手臂，那触目惊心的紫斑又一次映入眼帘。
我顿时心一酸。缩回了手。“别看……”
他一言不发，却是将我布满紫斑的手臂抬起来，轻轻啄吻着：“你不管什么样子，都是最美的……”
“叔夜……”我含泪唤着他的名字。
“影……”他深重地喘息，模糊地唤声自唇齿纠缠中逸出，将我温柔而深深地压在床榻间，深入纠缠。
绕缠深吻，扰乱了我所有的思绪。
他俯身贴着我，没有迟疑，迎身埋入我的体内。
总是带着淡淡遗憾的灵魂，在他唤我名的那一瞬间，得到了补偿。
激情和爱，让我不自主地在情潮下落泪。
在下一刻，便被吻了开去。
他怜惜地呢喃：“莫哭……”
我闭上眼，径自落泪，如断线珍珠，却始终不曾放开他，紧紧搂住，全心迎合，收纳他的灼热。
你不会知道……我等你的这声唤，等了多少年……等了多久……
耳边犹响他的低哼，身上是他刚强的占有。
漫天的欢愉席卷而来，我已经无法思考。唯一能做的，便是在他的身下婉转□□。
他刚强的体魄带我的震撼仍是那样的深刻，我无意识地握住他的手，他动情地回握，更加深切、深刻地进入我灵魂的最深处……
到极致之时，我隐约看见烛光中我们的倒影，仿若一生一世。
就如我们的命运，即使相隔千载，仍是重叠相缠了十几年。
当渐渐平息时，我们安静地共享这一刻的宁静余韵。
他没有放开我，以身体温暖我，给予最绵密的呵护。
我迷迷糊糊地这样想着，想多和他说几句话，却难抵咽倦欲眠。
“影……”
“……嗯？”
“睡吧。”大掌轻拍我的脸颊。
我已经无力回答，却很是安心。
他的怀里，是我这一生中最安全的归宿……如果能够，就此沉眠我也无悔。
真的，无悔。
成婚十几载，我终于在今天，做回了许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