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姐弟重逢(1 / 1)
江汉平原,湖泊星罗棋布,数不胜数,武昌城南,就有处原本无名的湖,因其湖边有座偌大的庄院,名曰汇龙庄,故而得名汇龙湖。四年后的今天,移山堂搬来景致如画的汇龙湖畔,置身于汇龙庄这深院豪宅内,此庄地处隐秘,出行便捷,对天道教这样秘密教派十分的有利。
庄中卧房内,移山堂一干首领俱集,刁红、刘易楚,另有两人,一个瘦骨嶙峋,使的兵器却是把大铁锤,人称“洪大锤”,另一个长得似只矮冬瓜,腰间插着把杀猪刀,他名叫彭有福,外号“杀猪刀”,取意杀尽朱家皇朝,他们都是移山堂一等一的高手。
自从那日刁红从沙府救出成光,移山堂众人不由喜极,未曾想分别四年,还能与这孩子相见,大伙齐齐赶来,守在成光床边。
三日过后,成光终于醒来,见到众人,惊喜异常:“啊。。。红姐、皇叔,洪叔,嘿,还有你这把‘杀猪刀’也在?”
成光自幼在移山堂长大,与这些叔伯们也是颇为情深。
“光儿,你伤好些了吗?”红姐关切道。
成光一调内息,畅通无阻,欣喜道:“怪啊,一到家就没事了。。。”
可这是家吗?成光放眼四顾,所在卧房宽敞透气,铺陈华美,不由奇道:“红姐,此乃何处?好生富丽堂皇。”
红姐道:“这就是咱移山堂了,今后你就住此地。”
成光诧异,移山堂向来行踪神秘,又十分简朴,现今怎的安坐高堂,讲起排场来了?不过,此时,他有更要紧的疑问:“红姐,你如何救出我来的?”
红姐道:“此事,我会慢慢跟你讲,先说说你这些年如何过的?”
“行。。。”成光将青州遭袭,巧遇汪伯,济南寻仇之事一一道来,待说到随于猛来武昌找师姐时,刁红不仅哑然失笑:“什么,云儿在沙府当丫鬟?那姓于的倒是能吹。。。”
“红姐,你知道我师姐下落?怎么样,她还好吗?”成光急问。
“好,当然好啦!”杀朱刀一旁插话道。
“太好了!”成光大喜,原先因于猛逃脱之不快,顿时一扫而光。
“我师姐人在何处?”成光又追问道。
到底是女人,刁红已觉察出成光对董云似是有意,便拉过成光,正色道:“光儿,此事你还不知。。。”
“什么事?”成光隐约觉得不对。
“你师姐现今已是教主夫人了。”刁红缓缓回道。
“什么教主夫人?”成光大惑,随即笑道:“红姐你怎么也开起玩笑来了,我教哪有什么教主啊!”
“原先是没有,可现在有了,我教教主就是原定海堂堂主,梁顶天。。。”刘皇叔答道。
话说到此,还得讲讲天道教之渊源,二十年前,吏部左侍郎李墨松,不满时政,一怒之下,辞官回乡,路遇白莲教讲道,为其救民于水火之道义所感,毅然入教。后因朝廷禁令,白莲教四分五裂。李墨松便自创此天道教,即替天行道之意。李墨松才识渊博,通晓古今,尤其对朝政时事分析得颇为透彻,不少能人贤士纷纷随其入教,可他们大多是文弱书生,只会高谈阔论,要想扭转乾坤,无疑痴人说梦。正所谓,秀才造反十年不成。时值李墨松苦闷之际,又发生了一件事,荆襄藩王强占军垦之地,克扣兵士军饷,刁红之父游击将军刁鄂川气愤不过,上书朝廷,参其一本,不想被朝臣污为煽动谋反。刁鄂川被凌迟处死,其部下刘易楚洪大锤等凭一身好武艺,杀出重围,星夜兼程,连夜告知尚在外婆家的刁红,众人一合计,投奔了天教道,这些便是移山堂来历。
有文有武,天道教经李墨松刁红等人多年经营,教众逾万,不少与朝廷结冤人士纷至踏来,其中最有名望的要数岭南佛山定海堂,其掌门梁顶天乃两广第一高手,未满十八已技压岭南众雄。因其投效,天道教更是如虎添翼,俨然已成南方最大教派。
天道教虽为李墨松所创,然其深知独断专行之危害,故而天道教中不立教主,教内设有三堂,即正道堂,堂主李墨松,所司布道传教之职;移山堂,堂主刁红,所司惩奸除恶之职;定海堂,堂主梁顶天,所司开源济贫之职。一旦有要事,便有此三人共同谋定。然而,多年来,定海堂因手握财权之故,教内弟兄大都愿意加入其中,再者,梁顶天武功手段比移山堂更强,接连吞并了金鱼帮,白虎会等小门派,势力急剧壮大,三年前,梁顶天借蜀中唐门内讧之机,一举铲平蜀中唐家,将其二当家唐人凤揽为手下。。。
经此一系列变故,定海堂已牢牢控制天道教大半壁江山,教中拥立梁顶天为教主的呼声日益高涨,李墨松与刁红以大局为重便遂了梁顶天心愿。
看着刘皇叔一脸正经,成光知是实情。
“真的?我师姐真的已嫁了那梁顶天?”
成光还不甘心,呆呆望着红姐,红姐笑着掩饰道:“光儿,梁教主待你师姐很不错,如今云儿锦衣玉食,日子过得滋润着呢。”
成光心中酸楚难受,半晌说不出话,过了良久,才略略定神道:“我师姐怎会去了定海堂?”
红姐道:“正好过两天教主命我等赴总坛议事,光儿,你就随我一起去,你姐弟俩见面了再好好说吧。。。”
“好!”成光点了点头,想到不久能与董云重逢,心情好转不少。
隆冬,北风肆虐,久经酷暑的岭南大地,进入一年中最冷时节。成光一行四人,翻山越岭,顶着寒风,赶往天道教总坛。。。
“光哥,翻过这山便是清晖城了。”说话之人是小游子。
“清晖城?”成光看了眼,前方万山纵横,便道:“我听师父说过,那是个幽秘的山寨。”
“嘿,那是多年前。。。”小游子满是自豪道,“如今该城可是我教总坛所在。楼宇殿阁造得可真叫漂亮!”
“那还不快领我去看看!”成光策马扬鞭,向山上冲去,此时,他急于想见的并非那些楼宇,而是多年来魂牵梦绕的师姐,董云。
刁红刘易楚缓缓跟在他俩身后,他们之间,总有说不完的话,像一对啰里八唆的夫妻。
“小红,光儿听了于猛之事,有何反应?”刘易楚问。
刁红道:“光儿这孩子脾气是直了点,不过还能深明大义,他知道个人恩怨无论如何总在其次。。。”
刘易楚点点头,又愤愤道:“沙家淦这老鬼,老是对咱们藏着一手,于猛之事,若不是你追问的紧,他还想瞒着。”
“官府之人欺上瞒下已然成习惯。。。”刁红笑了笑,正经道:“如今,我只想如何激其早日起兵造反。”
“按理说,此事都快大半年了,朝廷应有所动静。。。我估摸着,朝廷会不会取安抚之策?”
刘易楚所说之事是指,半年前,两湖按察使耿国栋暗中搜集了大批沙家淦横征暴敛、结党营私的罪证,企图密报朝廷,告其有不臣之心。沙家淦察觉后,命刁红等暗杀了耿栋国及嫌疑之人一共六个,并追回了所有证物。可沙家淦没想到的是,移山堂来了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将所得公文案词一一抄录下来,连同耿国栋一封亲笔书信统统交给耿国栋的老家人,并派人护送其至京城密告,以此,让朝廷来逼迫沙家淦造反。
“我看不会朝廷不用采取怀柔之策,沙家淦拥兵十余万,多年来强取豪夺不少钱财,已是兵强马壮,富可敌国。莫说现今那狗皇帝扬言要整肃朝纲,就是往日此类人物也必是朝廷眼中钉,迟早要拨去的。再说,当今重臣秦则方心狠手辣,那耿国栋又是其亲信,我看沙家淦这土皇帝当不长了。”
刁红乃将门虎女,一番分析颇为精辟。
“不长,又该有多长?”
刘易楚忧道:“此次,教主命你我前去,定又催问进展的如何。上次他说过,若再无眉目,他要亲临武昌,料理此事。”
刁红不屑道:“哼,这个梁顶天看中的是沙家淦亿万家财。。。唯利是图的东西,能成什么大事?”
刘易楚劝说道:“小红,我也看他不惯,可窝里斗乃同门大忌,今后莫再意气用事。。。梁顶天也不是说的一点没道理,沙家淦若是十年不反,难道我们也等他十年?趁着如今他对我们不生戒备,应早作决断才是。”
“嗯,是得加紧些,皇叔,你脑子好使,快想想!”刁红望着刘易楚一脸仰慕,刁红与刘易楚几十年患难与共,感情极为真挚。
“小红,你又取笑我来,若有好主意,我还能不告诉你?”刘易楚苦笑一声,又道:“李堂主他们都是饱学之士,走,进城去听听他们有何高见。。。”
两人策马向山下清晖城奔去。。。
宽阔的大道,崭新的楼宇,热闹的街市,清晖城早已不是成光儿时所见那座偏僻山寨,街上教众百姓,个个衣着体面,人人神采奕奕。长街两侧,米庄、布号、药店、珠宝行、杂货铺,小吃摊,应有尽有。。。
成光赞叹道:“小游子,我走过不少地方,此等繁华之城真是少见。。。”
“你还没见腾云宫呢,那才叫气派!”小游子炫耀道。
“是吗,我师姐就住那儿?”成光心中只有师姐一人。
“当然,董云姐和教主就住宫内。”小游子答道。
教主,对了还有教主,腾云宫是他俩爱巢。想到此处,成光黯然神伤。
小游子却还说着:“你没见过教主吧,他本是岭南最大门派,佛山定海派,第十七代掌门人,自小人人夸他为当今武林难得奇才,他不仅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更是将其本门绝学二十四式定海神掌,演化至三十六式。。。当年南海蛟龙狄灿自恃武艺高强,欲独霸两广武林,可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会死在一位十七岁少年的掌下,那少年就是梁教主,要了他命的正是定海神掌第二十八式‘怒海争锋’!”
成光不想说梁顶天,边走边看,忽听一声娇喝:“看招!”
只见一妙龄少女,身穿短腰花袄,足蹬羊皮剑靴,舞起铁骨折扇,嗖地扑向刁红。。。
清晖城中,竟混有刺客?一行人骇然不防,刁红却不慌不忙,一记叼腕反扣,夺下少女手中折扇,轻笑道:“娟娟,大冬天里送师父扇子干吗?”
少女失手,一跺脚,娇嗔道:“哎呀,师父,人家这是在练铁扇功嘛。。。快把扇子还给徒儿。。。”
刁红将折扇递还与她,责备道:“这丫头,又是谁教你练的铁扇功?凡事没个长性,什么功夫都练不到三个月。你看看,人家不过大你三岁,功夫都赶上你师父了。”
刁红指的是成光,并引见道:“娟娟,这位便是教主夫人的师弟,也就是你董叔的二徒,成光。”
这少女便是娟娟?成光常听小游子念叨,李堂主千金李玉娟如何如何美貌,百闻不如一见,娟娟姑娘的确漂亮动人,一张鹅蛋脸长着娇俏可爱的五官,尤其那双桃花眼,弯弯笑来,着实能迷倒不少男子。
成光当然没被迷倒,他正色行礼道:“移山堂弟子成光,见过李大小姐。”
娟娟回了个礼,打量成光一番,忽问:“可有什么见面礼,献给本小姐啊?”
“见面礼?没有啊。。。”成光莫明其妙。
娟娟小嘴一噘,道:“看你长的人模人样,怎么一点规矩也不懂啊?”
“什么规矩。。。”成光更糊涂了。
一旁刁红斥道:“娟娟,我看你倒是一点规矩也不懂,哪有这样强讨见面礼的。”
娟娟卟哧一笑:“师父,我逗他玩呢,瞧他那傻样。。。”说着,便不理成光了,转头又问小游子道:“嗨,小游子,你今日见了本小姐,怎么连个招呼也不打啊?有没带啥子好玩的?”
小游子迎前道:“大小姐,小的给您赔礼了,您老人家别来无恙?”
娟娟故作腔调道:“无恙倒是无恙,只是近来我老人家厌气烦闷的紧,小游子你有啥好玩的贡品,快献上来吧。。。”
小游子两手一摊,戏笑道:“小游子就这光棍一条,要不献于您老把玩几日?”
“呸,胡说什么呀,找死呢?”娟娟怒道。
小游子见状,急忙从袖中取出只巴掌大白色小狗,献宝道:“大小姐,这玩意不知喜不喜欢?”
娟娟见那小狗,胖嘟嘟,毛绒绒,十分招人喜爱,一把抢去抚弄起来。。。
小游子凑近道:“这叫袖狗,可是宫中娘娘们的玩物,我费了好大劲才弄来,小游子知道大小姐最喜欢狗了。。。”
娟娟摸着小狗道:“谢啦,这小狗是不错。不过,小游子,我想说你一句,你可有点变了啊。”
“变了?怎么个变法?”小游子不解。
“变得越来越小气了呗,上次你送我那熊狗多大的个呀,今日就送我这么小玩意,这不是变小气了吗?”娟娟话未说完,已笑得前仰后合。。。
众人说话间,一少年头顶紫金冠,身披裘皮袄,跨着神骏白马,沿街飞奔而来,口中喊道:“娟娟,原来你在这儿干嘛呢?不是说好上山打鹿的吗?”
娟娟绷脸道:“亭鹞,你没见我师父来了吗?还不快来见过!”
那少年一怔,悻悻朝刁红拱了拱手,道:“晚辈不知刁堂主驾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啊。”
虽说失敬,少年脸上却满是傲气。
刁红也怏怏道:“梁少侠,刁某这厢有礼了。”
一旁,成光轻声问小游子:“此乃何人?”
小游子不无好气道:“梁亭鹞,教主的堂弟。”
原是师姐的小叔,成光正欲上前施礼,然梁亭鹞已将娟娟拉上马,道了声:“刁堂主,晚辈有事,恕不奉陪了。”说完,与娟娟共乘白马,扬鞭而去。。。
“我这徒儿啊,真是。。。”
刁红望着两人走远,摇头叹道:“也怪我调教的太少。。。”
李墨松不会武功,自幼将娟娟托于刁红管教,后来移山堂事务繁重,刁红与娟娟难得见面,这传授武功的时日就更少了。
半晌,刁红拍着成光肩膀道:“不提她了,光儿,走,去见你师姐。”
成光随着刁红转过一片树林,前方一座宏大宫殿跃入眼帘。
“这就是本教新修的总坛,腾云宫。”刁红介绍道。
走近宫门,刁红向门官问道:“教主可在,烦予通报一声。”
“啊,红姐啊,好久未见,您一切可好?教主在香书房内,请先在客厅稍候,待我去通报一声。”门官打完招呼,疾步入内。。。
腾云殿客厅,擎天梁柱粗及桌围,雕花桌几做工考究,就连各式杯盏物件也无不透着华贵之气。
成光赞叹道:“咱天道教可真有钱了。”
“光儿,你说这有钱是好事还是坏事?”刁红似有深意地问道。
“算好事吧?”成光不知其意。
“那我们出生如死就为这阿堵物是吗?”刁红语气重了些。
“当然不是。不过。。。”成光想辩解两句,此时,门官宣召道:“教主请刁堂主和刘堂主前往议事厅晋见。”
刁红走后,成光浏览房中摆设,样样看得入迷。
“师弟。。。”
轻轻一声呼唤,如惊雷般将成光震颤,他猛然转身,不错,董云正立在客堂门口,同样怔怔望着他。。。
“师姐。。。”成光哽咽着再说不出一字来。
“师弟,你真还活着。。。”
董云近前一步,拉起成光手便是落泪。见状,平素油滑的小游子觉着鼻子酸酸,也跟着潸然泪下。。。
过后,成光随着董云,来到深幽清雅的后宫,参天古木下,有栋不多见的浮殿式楼宇,正是董云的家,天云楼。此时,四位娇小侍女,已站立在门口恭迎。
董云拉着成光进入堂内,热情招呼道:“师弟,快坐。。。阿娇,来给成兄弟上茶。”
成光坐定,仍未开口,凝望董云出神。。。
师姐依旧貌美如花,盛装之下,略施粉黛的脸,更是说不出的端庄秀丽。
“师姐,这些年来,你过的还好吗?”话一出口,成光便后悔起来,师姐贵为教主夫人,如何会不好?难道说自己希望她过得不好?
“好,师姐一切都好,”董云脸上浮起笑容,柔声道:“师弟啊,都快四年了,我以为此生再也见不着你了,来,让师姐再好好看看。”
董云端详一阵,面带喜色道:“嗯,小师弟如今已长成堂堂男子汉了,爹爹若能看见,该是多好。。。”
想起了董海阔,两人又是一阵悲伤,随后,慢慢从离别之时谈开来。。。
原来,董云逃脱后,因青州城把守严密,她又有伤在身,便不敢再进城去,在城外等了成光两天,不见其影,便折回长沙。当然,与成光遭遇一样,她也没有寻到刁红下落。正感举目无亲时,她想起爹爹董海阔说过湘粤交界连绵群山中,有座清晖城,乃天道教正道堂所在。于是寻去,却不小心投宿于湘南黑帮白虎会所开的一家黑店。。。
待蒙汗药过后,董云发现自己被关在一昏暗山洞内,身旁还绑着位令人销魂的美女,万幸的是,白虎会老大外出未归,那些喽喽兵没动她们。一日后,老大回到寨中,见两位大美女,顿时心花怒放。。。
正当董云欲撞墙自尽时,只见另一位姑娘不知怎的已将周身绳索挣脱,以迅雷之势夺过白虎会老大腰间利刃,那老大未有反应,刀已架在他脖子上。。。
“那姑娘哪儿来的?身手如此了得!”成光好奇,在他看来,除非红姐,其他女子武功总要弱些。
董云道:“当初,我也惊呆了,后来,她挟令白虎会老大,将山门打开,第一个冲进山寨的就是你姐夫。。。”
“噢,原来他们是定海堂的。”成光悬着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
董云续道:“你问的那位姑娘,姓温名波,教中弟兄都叫她波儿,现今,她是总坛侍卫营首领,也是我金兰姐妹,今后见着,记得叫波儿姐。。。”
“那是自然,师姐的救命恩人,也就是我成光的救命恩人。”成光点了点头,又问道:“再后来呢。。。”
成光还想追问,师姐为何不苦苦找他,为何会另嫁他人,难道她心里就没自己吗?
董云却幽幽道:“后来嘛,就像现在这样,为人妻,为人母。。。”
为人妻为人母?师姐已有孩子?我做舅舅啦?成光高兴起来。
说到儿子,董云格外兴奋,唤道:“阿骄,看看小浩然醒了没有,带他来见舅舅。”
不一会,侍女阿骄带着小浩然走出,董云亲热地抱起孩子,说道:“他大名叫梁浩然,今年三岁。。。来,浩然,叫舅舅。。。”
“舅舅。。。”小浩然奶声奶气叫道。
成光将小浩然抱来端详一番,见那孩子小小年纪眉目间有股不凡灵气,不由赞道:“好!浩然正气,这孩子将来必成大器。”
此时,侍女前来通报道:“太太,教主已在广宴厅摆好酒席,请夫人与成少爷同往。”
董云起身,对成光说道:“走,去见你姐夫。”
成光和董云步入广宴厅,偌大圆桌,红绸作纬,已摆放正中,李墨松、刁红、刘皇叔、小游子等均入席就坐,席间还有两位成光从未见过。
董云引见道:“师弟,这位是定海堂唐堂主。”
一位面如白玉、衣着考究的中年男子,站起身来,作揖行礼道:“在下唐人凤,久仰成少侠威名,今日得见阁下风采,真乃三生有幸。。。”
成光一边回礼,一边暗想:噢,他便是蜀中唐门二公子,听闻此人医术、施毒俱为当今武林顶尖行家,又是我教堂主,怎对我如此谦卑?难道就因我是梁顶天的小舅子?
“这位是定海堂,蔡副堂主。”董云指着另一位精干汉子。。。
“成兄弟,你好!”蔡擒龙中气十足道。
与唐人凤谦卑相反,蔡擒龙神情冷然,可成光对其有种说不出的亲和感,此人不高不壮,但一身黝黑筋骨,几如铁打一般,泛着金铜光泽。
好一条擒龙猛汉!成光暗赞一声,又觉诧异,寒冬腊月,蔡擒龙仅穿单薄短衫,那牛皮护腕与众不同套在肘部。。。
刘易楚见成光发怔,插言道:“光儿,蔡副堂主儿时在暹罗长大,一手南蛮拳打得出神入化,武功之高,堪称我教第二人也。”
“谁是教中第一人啊?”
此声几如洪钟,直震得众人耳边嗡嗡。
教主到了。。。
众人起身相迎,个个毕恭毕敬。
成光定睛一看,来人五短身材,阔口牛眼,络腮短须有些邋遢,这就是威震八方的天道教教主梁顶天?
成光从不以貌取人,也听说过梁顶天其貌不扬,可眼前的梁顶天实在是太丑,就算武大郎也不会比他再差半分,他怎能配得上貌如天仙的师姐?!
“嫌我长得太丑,不愿理我吗?”
不知何时梁顶天已站在成光面前。
成光心中一惊,忙道:“属下成光,参见教主。”
“噢,成光。。。”梁顶天一双牛眼,暴出两道精光,似要将成光射个周身通透。
场面有些尴尬,董云开口道:“顶天,他就是我失散多年的师弟啊。”
梁顶天微微颌首,评价道:“小伙子长得一表人材,就是骨子里霸气太盛!”
成光一怔,董云笑道:“顶天,师弟从小老实忠厚,哪有什么霸气啊?”
梁顶天断言道:“我说有便是有!我梁顶天从没看走眼过。”
一席话出口,弄得董云、刁红等人不知说什么好。
梁顶天又大笑起来:“有霸气不好吗?我就喜欢有霸气的少年!”说着,拉过成光道:“来,来,我们天道教不讲繁文俗礼,你就坐我身边。”
圆桌上,早已摆满乳猪、油鸡、烧鹅等各式南国菜肴,中间还有一条硕大红鱼,被雕成一朵盛开的大红花,鱼嘴偏还在翕动,叫成光看得啧啧称奇。
梁顶天一入坐,便举筷道:“众位兄弟,快吃啊,还要我请吗?”言毕,一大块烤乳猪消失在他那阔口之中。。。
梁顶天吃了两口,朗声道:“无酒不成宴,唐堂主,把你宝贝拿出来给大伙尝尝。”
唐人凤应了一声,变出个青花瓷瓶来,端放在桌上。。。
梁顶天取过,替李墨松斟上一杯,敬道:“来,来,来,李大哥这儿你辈份最高,我先敬你一杯。”
李墨松看着此酒色泽金亮、醇香浓郁,想是好酒,却迟迟不敢饮下。毒王调出的酒,似问天下又有几人敢喝?
“教主,老夫孤陋寡闻,不知此酒何名?”李墨松委婉问道。
“莫多问,喝下去,保管嫂夫人今晚向你求饶。。。”梁顶天说完兀自大笑。
成光不解其意,但见董云蛾皱微眉,想来不是什么好话。便忖道:梁顶天如此戏弄教中元老,显是已大权稳固,再看,李墨松倒无一丝尴尬,淡笑道:“老夫年迈,如何消受得起?”
梁顶天哈哈一笑,又替刘易楚满上一杯,道:“皇叔,你也来尝尝。”
刘易楚推辞道:“属下从不饮酒。”
“噢,我倒忘了,皇叔一贯洁身自好,滴酒不沾的。”梁顶天赞许地点了点头,又转向刁红,正色道:“红姐,我梁某一向对移山堂弟兄十分钦佩,尔等为我教大业不惧艰险,舍生忘死,却从不贪图一丝享乐。。。来,我敬你们一杯。”
梁顶天干了杯中酒,又倒满一杯,神色凝重道:“这杯酒,是我梁某敬移山堂死难弟兄的,其中当有我岳父在天英灵。。。”
提起董海阔,成光董云等移山堂之人皆心情沉重。。。
默然良久,梁顶天转而问道:“听说,杀害我岳父的仇人于猛,现今就躲在沙家淦府中?”
刁红与刘易楚相视一眼,坦然道“不错。”
“沙家淦可曾知道,他是我梁顶天的仇人?”梁顶天再问
“知道。”刁红依旧坦然。
“如此说来,沙家淦是一点面子都不想给喽?”梁顶天沉下脸来。
成光此时才意识到梁顶天身为教主,绝非易与之辈,他一番话过后,在座众人无不被其威严震慑,压抑得透不过气,连天不怕地不怕的刁红一时也答不上话。
“教主,属下有话要说。”
有人开口,众人望去,说话之人竟是成光。
“噢,说来听听。“梁顶天颇有兴致道。
“教主,于狗贼杀我师父师兄,乃我不共戴天的仇人,可他偏偏又是沙家淦的恩人,因此我们暂时还杀他不得,其中原委,教主想必也十分清楚。今日,我也向师姐提及了此事,对我教大业来说,个人恩冤荣辱又能算得了什么。。。”
成光一番慷慨陈词,将众人震讶,当今教中谁敢教训梁顶天?
董云刁红暗叫不好,忙向他使眼色。。。
梁顶天倒是呵呵一乐,扭头对董云道:“小云,这下见识了吧?你师弟确有舍我其谁之王者霸气。”接着,他问成光道:“以你之见,我们先应忍下这口气,以便与沙家淦联手对抗朝廷?”
“教主说的正是。”
“那好,我再问你三句。。。”梁顶天正色道:“一,你如何就知沙家淦一定会反朝廷?二,你如何就知沙家淦无驾驭我教之心?三,你如何就知事后他不会过河拆桥?”
这下成光被问住了,老实答道:“这些事属下未及想过。”
没想好,便大言不惭,何况针对教主,成光可是犯了大忌。
一旁刘易楚忙打圆场道:“教主三大疑虑,恰似指路明灯,道出我堂当前所需应对之头等大事。。。请教主放心,我移山堂不日定能给教主一个完满交待。”
梁顶天冷冷嗯了一声,对蔡擒龙道:“擒龙,明日你便随刁堂主前往武昌,此事得尽早搞出眉目来。。。”
不等旁人异议,梁顶天指着满桌菜肴道:“大伙莫再谈论公事,吃啊,菜一凉,滋味可就差远了。。。”说完,夹起一只鲜鲍,嚼得津津有味,仿佛美食才是教中第一要务。
宴席将尽,董云轻声对成光道:“师弟,我与你姐夫说过,往后,你就留在清晖城,咱姐弟也好有个照应。”
此话以往听来,成光必定欣然应允,可如今董云已有家室,而成光却难舍对其爱慕之心,心下唯恐自己留在董云身边,会做出什么傻事来。再者,他也舍不得移山堂那些弟兄。
“师姐,我还是想回移山堂。。。”成光权衡再三道。
董云大感意外,不舍道:“怎么,我们姐弟方才相逢,又要分开么?记得小时候,你可是一刻都离不得师姐。。。”
董云温言挽留,成光顿时泛起一脸红云。。。
梁顶天见状笑道:“小云,你师弟可真有趣,方才蛮有男子气魄,此刻又忸怩得像个大姑娘。。。哎,成少侠,别犹豫了,你师姐很疼爱你的。。。”
梁顶天出言相劝,成光更是心乱神慌,暗忖:会不会自己心事被他看穿?低头讷道:“多谢,教主和夫人厚爱,属下心意已决,心意已决。。。”
董云见其实在不愿,只得作罢道:“那就随你吧,反正都在教中,今后记得常来看望师姐。”
“师姐,你多保重。。。”
成光再多祝福的话也说不来,心中只求师姐从此幸福美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