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1 / 1）

半个时辰后,苏凤拍了拍手,众人俱停了下来,看着他.

苏凤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了!大家记着以后每天早上卯时正集合,千万不要迟了哦!"

大家看着他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均觉毛骨悚然,不由得暗叹,原先还觉得旅帅阴笑起来还略有几分帅气,不想如今戴了这面具,便只剩惊心动魄了.

"怎么了,大家好像都没有听到我说话啊,那么,要不要我先让大家了解了解,违背我的命令,将会怎样啊?"苏凤不说话了,众人立刻齐声道:"明白了!"

见众人即将离开,苏凤的目光冷冷扫过王强等人,他们只好垂头丧气地留了下来.本来也没有真的指望苏凤会忘了给他们的命令,唉!跑吧!于是在各自部下的诧异中,五名卒长与王强一起沿训练场跑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在阴暗的训练场外看着匆匆离开训练场的几人,苏凤终于松了口气.今天是第一天,这种训练的模式一旦确立了,以后就要轻松得多了.

这样想着的苏凤,仿佛忘记了很重要的一点:这是在战场上,战争没有结束,永远不会有轻松.

两天后,所有兵员均已补齐的平西大军全体向粟城进发.整整一天的急行军,只有午时生火造饭停留了半个时辰不到.之后便是直到亥时三刻方停止的跋涉.步兵由于没有坐骑,提前了一个时辰出发,然而在半路上,他们却眼睁睁看着骑兵军整齐地从他们身边冲了过去.看着所有人都灰头土脸的样子,苏凤想,他终于理解了步兵与骑兵互相对立的态度从何而来.

挥舞着衣袖,赶了赶身前的尘土,苏凤喝道:"不要停!继续跑步前进!节奏不要乱!就当咱们这是在训练了!各卒长喊号子!"

与此同时,秦池林勇等人也立即发挥了指挥训练时的果断,跟着喝道:"左!右!左!右!跟上!不要落下来了!"

在苏凤的带领下,第三步兵师第一旅的队列终于没有像前面两个师那样混乱.之后本师的另外几个旅也慢慢地保持了队列,有秩序地向西进发.在越过前面两个师时,苏凤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周强和于海投过来的内容复杂的目光,他却丝毫没有理会,只带着众人缓慢的,却有秩序地跑步前进.

来到离城十里的地方,骑兵早已扎好营帐.见苏凤等人列队慢跑前来,早已开始扎营的骑兵们均停下手里的东西看着他们.

列好队,苏凤与其他四个旅帅站在各自队列前方,等着师帅发话.

恭力扫过众人,在苏凤脸上停留了一会,喝道:"原地休息一刻钟!五谷司立刻生火造饭.各旅吃完饭后立刻准备扎营!各旅旅帅,跟我来!"

"是!"众人齐声答道.

苏凤与其余旅帅一起跟着恭力向南面的一座山坡走去.与苏凤一起前去的,还有四人,其中两人是苏凤认识的,分别是第三旅旅帅胡秀林,第五旅旅帅叶凡.其余两人均二十多岁,面容清秀,却带着一股子军队里的沧桑,应该都是刀枪箭雨里打过滚的,看向苏凤的眼神中含着一股子毫不掩藏的敌意.

苏凤五人跟着恭力转过山坡,却见这里已经站着几人了,向恭力来的方向不断张望,显然是早已约好,正在等着他们.

山坡这面是一片草地,中央一座古老的凉亭,想是供路人歇脚之用.亭内现在站立着的人背对众人,但看到那件熟悉的红色大麾,苏凤料定这人必是司马胜了,在他身边站着的,便是永远跟在他身边的陈龙陈虎两兄弟.亭外面对众人站着的三名身穿黑色军服的军主便是祖朝,黄连和齐广三人了,他们身后则分别立着五名身穿正蓝军服的指挥.

见恭力来了,黄连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恭力亦冷冷地点了头回应.祖朝却并不看向恭力,一眼瞟向苏凤,见了他,肩膀和满脸的络腮胡忽的抖动了片刻,终于忍住了没有当众笑了出来.黄连瞪了他一眼,向苏凤友好地点了点头.苏凤诧异了不到三秒钟,便明白了:祖朝定是笑他这面具下的"小白脸"呢!

苏凤自然知道对于他的相貌,自他戴了面具后,军中的议论反倒多了起来,说他貌若天仙的,面若桃花的,甚至有说他长得像个小白脸的,多是说他长得漂亮,却没有男子气概,方以面具遮掩.当然,这些流言虽然愈传愈广,却均是苏凤耳力太好,无意听到的,当面倒也无人人敢于冒犯.苏凤无奈,只好听之任之,他知道,这些谣言倒也不全是坏事,至少,许多人谈论起他的相貌来,都觉奇特,倒并无人往苏凤所害怕的那方面去想.原来有时候,掩盖一个秘密的最好成绩方法,便是将它的痕迹传得广为人知.谣言的扩散便是真相最好的遮掩.

只是现在,苏凤看到祖朝那抖动的胡子,便觉来气,当下决定不再理睬祖朝,只向黄连点了点头,再不看他一眼.

恭力站到两位骑兵军主对面,苏凤五人跟在他身后.见恭力不说话,苏凤几人便知,这一定是要等着另外两名师帅前来了.只是不知,这要谈的是什么事呢?作战会议吗?那也不用将他们这些旅帅指挥带来吧?站了这么一大片人,示威吗?苏凤摇摇头,颇有些奇怪.

这时,一只手悄悄地拉了拉他的衣袖,苏凤转过头去,见是胡秀林.他此刻正站在恭力身后,左边是胡秀林,右边是他不认识的一个旅帅,不知是第二旅,还是第四旅的.见胡秀林拉扯自己,苏凤以为他有话要对自己说,谁知他却并未看着自己,只看向小亭方向.苏凤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发现司马胜不知何时已回过头来,正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苏凤一愣,继而想道:看什么?难道在看他的杰作,这副半边面具?虽然不知他是不是一开始便料到了自己会一直戴着,不过这面具做得倒也十分舒适,遮掩了他大半面容,却刚好将嘴巴露了出来,是以并不影响平日里说话和进食.唉!苏凤暗叹口气,真有些怀疑司马胜是不是专门为了欣赏他出糗,才令他戴了这面具?

司马胜自是不知苏凤此时在想些什么.他只是颇为欣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这面具是他根据自己印象中苏凤的脸型绘了图,并画了面具的形状,图案,交由军需处的一个挚交特别制作的.那个朋友特别喜欢各种形状奇特,造型特异的面具,看到那图,便投入了十分的精力连夜做了出来,与新一批的军需物资一道运至前线,并特别交代,此物交由大元帅亲自打开.

司马胜挥图时特别注明了要做得光滑舒适,方便易戴.本以为将苏凤那风华绝代的脸掩了起来,便不会有那么多人被他影响了正常的思维举止了.岂料他戴上这面具后,整个人都少了几分柔弱之气,多了几分英武不凡,却更让他日思夜想了.司马胜颇有些懊恼,自己带兵打仗,是向来不会受任何干扰的,怎么这次自己除了军情,竟还会想这么多其他的事呢?

"大将军!大将军!"陈龙无奈地小声喊道.

司马胜回过神来,知道周强于海俱已到了,便走下亭来,面对众人,缓缓开口道:"诸位!我们虽成功击退了天狼人对金风的进攻,但这还是远远不够的.如今我们不过踏上了平西的第一步.将天狼人赶出我北冥的国土的战斗,不过才刚刚开始.将诸位请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商讨接下来的战略决策."

祖朝道:"大将军所言极是!清远,良方,以及粟城如今仍在天狼人手中.我们当务之急,便是将这三座城夺回来,解救被困城中的百姓!"

司马胜道:"这是自然!只是我们首先需要好好商议一下,究竟该先向哪座城进攻,以及具体的进攻方法."

黄连道:"依末将看来,自是该先取粟城.天狼人行军在外,靠的便是这粟城的粮草.若是失了这粟城,粮草必定紧缺,到时再徐图清远,良方二城,便要容易得多了!"

众人均大点其头,颇有赞赏之意.

司马胜将目光投向几位将军身后众人,道:"各个指挥,旅帅若有自己的意见,亦大可直言.今日将大家招来,便是为了广纳良言,不拘军衔等级.不知你们认为,是否该先取粟城?"

能够感受到司马胜投过来的期待的目光,苏凤却将目光转向其他方向.

他知道司马胜是希望自己说话,可是,他却有些拿不定主意,直觉告诉他,既已升任旅帅,此时太过出风头,对自己怕是不利,是以举棋不定,颇有些踟躇.

正在此时,忽有人上前一步,开口道:"大将军请恕属下直言!

"但说无妨!"司马胜转而向他看去,目光中是满满的兴味.

"盲目进攻粟城,属下认为不妥!"

司马胜将目光投向他,颇有兴趣地问道:"哦?你叫什么名字?"

"禀大将军,在下第三步兵师第三旅,旅帅胡秀林."胡秀林恭敬道.

"哦!胡旅帅不用有什么顾忌,只管说说你的看法!"司马胜道.

"是!"胡秀林抬起头来,看向司马胜,深吸口气,道:"在下认为此计不妥,原因有二:

其一,这粟城既为我北冥重要的粮仓,那这粮食之多,想是十分著名的,也正因如此,天狼人才会占领了这并不是军事要城的小城.然而,这粟城与天狼人所占据的其他两城距离颇近,且不说目前粟城中的粮食是否已经被天狼人搬空,即便如今仍存有大批粮食,一旦我们进攻,天狼人也很可能表面上拖延战时间,暗中则将粟城的粮草悉数搬去清远或是良方,留给我们一座空城.

其二,粟城被占得极其突然,城中大半百姓仍留在其中.既然至今尚未传出城中百姓被屠的消息,那么他们多半还活着.若是我们贸然进攻,激怒了天狼人,他们开始屠城,那城中百姓该当如何?难道为了攻城,便要弃数千百姓于不顾吗?如此行事,必将令我们军心不稳,军威不再啊!"

于海道:"胡旅帅莫要忘了.我们既身为北冥军人,穿的是北冥的军服,拿的是朝廷的军饷,本就该为北冥保卫边疆,驱逐侵略!若是都似你这般前怕狼后怕虎地顾忌这许多,岂不要叫那天狼人在我北冥土地上任意妄为?

城中若无粮食,我们便在攻下粟城后再攻清远和良方,誓要将天狼人驱逐出我北冥土地.至于那城中百姓嘛,"他拈着胡须,不以为意道,"既为北冥子民,为北冥牺牲,想也无怨.况且我北冥大军,日后自会将那天狼人除尽,为他们报仇.又何需操心?"

苏凤再忍耐不住,向前走出一步,看着于海冷冷道:"敢问于将军哪里人?"

于海被苏凤气势所迫,不由得后退了一小步,继而又上前硬着头皮道:"你......你竟敢用这种态度对我说话!怎么,立了点微末的小功,升了个区区旅帅,你居然就开始骄傲专横,目中无人,自以为了不起了吗?"

苏凤没有理会他色厉内茬的大吼,只看着他,淡淡道:"请于将军告诉在下,您是哪里人?"

于海又惊又怒,大声喝道:"本将军乃是京城人士!我祖上三代均是为北冥立下战功,赫赫有名的将军!我的姐姐便是当今太后!你一个小小的旅帅,对我不敬,可要考虑考虑后果!"

苏凤冷笑了笑,道:"京城人士?这难怪了.难怪你如此不顾边关人民的死活,妄顾黎民百姓性命!难道边关的那些百姓就该死吗?就因为他们没有身在京城,就因为他们是手无寸铁的百姓,他们的性命便不值一提毫无意义了吗?

既然身为北冥百姓,就是皇上的子民!难道我们作为皇上亲命的平西军,竟无视皇上的子民,弃他们于不顾吗?难道皇上令我们讨伐天狼人,为的不是保护百姓,而是加速他们的死亡吗?你如此无视百姓的性命,与刽子手何异!"

"好!苏凤!说得好!"祖朝大喝道,"好一个无视百姓的性命,与刽子手何异!说得太好了!"

司马胜走下小亭,伸出手去,搭在了苏凤的肩上,微微用力,示意他冷静下来.他能感到苏凤不同寻常的愤怒,能感到他正在微微发抖.见苏凤看了他一眼,目光回复了淡淡的冷漠,司马胜终于松了口气.他走回亭中,看向于海,道:"于将军所言的确有些不妥.边关百姓既是我北冥子民,我北冥士兵岂可置之不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说着,他看向其余几人,方才大家均被苏凤的气势所抑,说不出话来,如今终于恢复正常,司马胜放下心来,道:"胡旅帅所言便是本将军所担忧的,大家可有什么妙计尽可说来.我们一起商议个可行的法子."

于海道:"既然苏旅帅如此振振有辞,想必这夺城的计策也早蕴于胸中,如今便请说来,让我等见识见识!"

苏凤道:"于将军,方才是苏凤不懂事,得罪之处,还望将军大人大量,莫要计较.这夺城乃是大事,苏凤不才,并无什么良策,让将军失望了!"

于海讥讽道:"恭将军,怎么你手下,竟有如此夸夸其谈,胸无点墨之人!本将倒有些怀疑你带兵领将的能力了."

恭力冷冷一笑,道:"我第三师之事,不劳于将军挂心.于将军只要想想,怎么将你那第二师的人马保齐就成!"

于海一听,大怒:"你......你!"他"你"了半天,却又说不出任何话来.他的第二师在每次的战斗中,兵力损耗总是最严重的,有一次甚至整个师只剩了不到五百人,几乎全部被灭,让他这个师帅丢脸至极,不过仗着身为太后的姐姐,众人对他均留几分薄面,不曾当面笑话于他.只是恭力此人脾气古怪,却很少买他的帐,如今更是当着这众多指挥旅帅的面如此讥讽于他,实是叫他暗暗咬牙,心内便将这笔帐,通通算到了恭力与苏凤二人头上,总有一天,誓要全数讨回.

司马胜淡淡看了眼于海.这个于将军仗着自己姐姐在朝中的势力,竟然做到了将军之位,掌握了一整支步兵师,实在令人头痛.他转过头去,不再理睬他,看向黄连道:"不知黄将军可有什么良策夺城?"

黄连向以睿智沉稳著称,此时亦颇有些为难地看向司马胜,摇摇头,道:"末将惭愧,尚无退敌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