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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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8点30分,市公安局三楼的大会议室座无虚席,参加会
议的除了市公安局刑警支队的百余名侦查员外,还有四个分局
主管刑侦的副局长和刑警大队长,会议由丁兆柱主持,局长陶志
歆在座。
丁兆柱先讲了前段时间“928”案件的工作情况,他接着
说:“案件的大体轮廓已清楚,现在是怎样把几名案犯缉拿归案
的问题;目前又一名案犯已浮出水面,那就是席阳。为此,我们
在缉拿吕龙的同时,也要同时搜寻席阳,并同时给这两名案犯上
技术手段,发现线索要及时清查;市局刑警支队和各分局刑警大
队要再掀起针对这两名案犯搜捕的大规模行动。另外,在行动
的同时,要注意自身的安全,因为案犯手中有枪,并且胆大妄为,
在这个时候,我们面对面地缉拿案犯,案犯或许会做鱼死网破的
挣扎。”
丁兆柱的话说完,陶志歆面色沉郁,咳嗽了两声说:“‘9
28’案件自发生已有两个多月了,案件虽有了些进展,查证了吕
龙犯罪团伙的新的犯罪证据;但这起案件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为
什么没有实质性进展,因为案犯没有到位。‘928’案件是东
河市有史以来第一起暴力杀害警察、营救具有重案在身的在押
人员的案件,这起案件市领导极为重视,市委副书记雷正南多次
打电话询问案件的进展情况;因为案件没有实质性的进展,我无
法给市领导一个满意的答复。”
说到这儿,陶志歆顿了下,环视了下会场,加重语气接着说:
“全市有1000多名公安民警,其中刑警有300余人,这么多公安
民警大规模地经营这起案件这么长时间,而且案犯还非常明朗,
我们怎么就没有突破性的进展呢?是不是我们民警中还有工作
不到位的地方?个别民警是不是持一种敷衍的态度对待工作?
依我看,从今天起,凡是关于‘928’案件群众反映上来的线索
和技术手段获得的情况,每件都要登记清楚;线索和情况落实到
侦查员头上,要查实,查透。如果谁因工作责任心不强,贻误了
战机,影响了案件的侦破,那么这个警察也就干到头了……”
陶志歆是三年前从省公安厅政治部副主任的位置调到东河
市公安局任局长的,他性格随和,人们很少见他持一种严肃的面
孔。陶志歆今天在会上的脸色和讲话的语气,让与会的民警们
真切地感受到“928”这起严重暴力案犯的分量。陶志歆之所
以讲这些话,他有自己的想法:还有一个月就是元旦了,接着就
是春节和十五,从刑事案件发案的规律讲,“三节”前后是发案
的高峰期;每到“三节”,公安机关都展开严打,抑制发案的高
峰。若“928”的案件不破,势必影响往后的工作,再则案犯手
中有枪,随时有可能再次发生严重暴力案件,影响东河市整个社
会治安的稳定,面对群众的不安全感和市里领导对“928”严
重暴力案件的催办,他这个当公安局长的心中岂能不焦虑!
2
市局和各分局刑警同时行动,搜捕吕龙和席阳,对吕龙的抓
捕仍没什么进展,席阳的家和有可能落脚的亲戚朋友处也查过,
没有席阳的踪影。以前与席阳接触的人均说一年前席阳就到珠
海开公司去了,但又没有一个人说清楚是和谁去的,开的是什么
公司。
“928”案件的案犯虽明朗,可案犯的去向又扑朔迷离;这
些证明,“928”案件犯罪团伙的成员具有一定的反侦查能力,
他们组织严谨,行为诡秘。
李悦把“928”案件的信息汇总递给赵旭建说:“赵大队,
这里所列的席阳接触关系中,除了一个叫庞艳的女的没接触外,
其他的都接触了。”
赵旭建问:“庞艳和席阳什么关系?她怎么没接触呢?”
“宠艳是席阳多年的相好,自去年8月份间两人断了关系
后,席阳便不在社会面上混了,别人说他到珠海开公司去了。而
庞艳又依托一个叫朴长伟的,两人合伙放鹰敲诈钱财,前段时间
两人被北龙派出所抓获,被押进了看守所里。”
“也就是说席阳和同伙自去年7月份在林海市抢劫金店
后,便隐匿起来;看样子在席阳接触的关系中,属庞艳是最亲近
的了,我们或许能从庞艳那儿得到席阳点情况。李悦,你去开张
提票去,咱们现在就去看守所提审庞艳。”
李悦“嗯”了一声,就去开提票去了。
赵旭建从桌子上拿起汽车钥匙和杨爽下楼了。
在看守所里,庞艳慵懒地走进了提审室。当她坐在审讯椅
上,见对面坐着的不是派出所的办案人员时,她才精神了些,她
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对面坐着的是哪个部门的警察,找自己又
会是什么事?
赵旭建问:“你叫庞艳?”
庞艳机械地答道:“是。”
赵旭建开门见山地说:“我们是市公安局刑警支队的,我叫
赵旭建。今天我们找你,并不是你案件的事,而是通过你了解别
人的一些情况。”
庞艳虽凭借着自己的姿色干些苟且之事,可她毕竟在社会
面上混了多年,市局刑警支队大案队队长赵旭建的名字她是耳
熟的,她意识到赵旭建找自己一定不是简单的小事。
“席阳你认识吗?”
听到赵旭建说出席阳两个字,庞艳的心倏然间紧了一下,赵
旭建问席阳的情况,自己该怎么说,又敢说些什么呢?自己跟席
阳两年,席阳的心狠手毒自己虽没领教过,却也目睹过,庞艳从
内心里是惧怕席阳的。
庞艳的脸色有些呆板,没有做声。
李悦走到庞艳的面前说:“我们之所以找你了解席阳的情
况,是因为你和席阳生活过一段日子,在席阳的接触关系中,你
是最亲近的接触关系。另一方面,我们了解席阳,你心里会想,
席阳肯定犯事了,所以来讲,你今天只有坦诚地把席阳的情况告
诉我们,才是你唯一的选择;否则就是包庇罪,再加上原有的敲
诈勒索罪,两罪并罚,你心里应当清楚会在监狱里呆上多
少年。”
庞艳开口问:“能告诉我席阳犯了什么事吗?”
赵旭建看出了庞艳心中的胆怯,他放缓了说话贯有的严厉
语气说:“席阳犯有什么事,我们暂时不能告诉你,我希望你能
放掉心中的顾虑,你说的话,我们会保密。再则你还年轻闱0三
十出头,倘若你谈的情况对我们的工作有所帮助的话,我们可以
与办案单位沟通,给你减轻或免除处罚。”
赵旭建的一番话,迎合了庞艳想早点出去的愿望,她说:
“那好吧,有什么话你们就问吧;但我事先说明的是,我已有一
年多没跟席阳接触了,或许你们问的事,有的我可能会不
知道。”
赵旭建说:“你不知道的事情,我们不会难为你,但你不要
隐瞒什么,听明白了吗?”
听着赵旭建敲打的话,庞艳定了定神想:没办法管那么多
了,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赵旭建问:“你什么时间认识的席阳?又是什么时间跟他
分的手?”
庞艳说:“前年春节期间,我在一个朋友家里认识的席阳。
席阳出手阔绰,那时我刚离婚,在纺织厂又不干了,手头挺紧,我
就跟席阳处上了。去年8月间,他说和朋友到珠海去开公司,我
俩就分开了,之后再没联系。”
杨爽坐在赵旭建的旁边做着笔录。
“席阳和谁到珠海去开公司?”
“当时他到珠海去,我也问过他和谁去开公司,他没有告诉
我。那时,他对我也没有什么兴趣了,他走后,我俩就拉倒了。”
“你知道席阳干过什么案件。”
“我只知道席阳帮别人要过账。记得去年6月份的一天,
席阳在街上开车,半路上看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他停下车,
让我在车里等着,他管男子叫什么徐经理,说欠别人8万元钱为
什么不还,那徐经理跟他口角了几句,他掏出刀,照那徐经理的
腿就是一刀;那徐经理挨完刀后很是怕他,说一星期内肯定还
钱。至于他还有没有其他什么案件,我就不知道了,他在外边干
什么事也不跟我说。”
“你和席阳在一起时,在什么地方住?”
“在东二条路清福小区4号楼租的房子,他到珠海后,那房
子就退了。”
“你见过席阳拿过枪吗?”
庞艳嗫嚅着说:“这,我想……我见他拿过一把手枪。”
李悦从腰间掏出自己佩带的“六四”式手枪对庞艳说:“是
不是这样的枪。”
庞艳看着李悦的枪,没有犹豫地说:“对,是跟这一模一样
的手枪。”
赵旭建接着问:“庞艳,你说怎么能够找着席阳?”
“席阳说去珠海开公司了,我想他还能回来,因为席阳喜欢
着的一个女人还在这个城市,席阳绝对离不开她,席阳离开我,
就是因为这个女人,找着这个女人,就能够找到席阳。”
“那你把这个女人的情况说一下。”
“这个女人席阳挺保密,与他接触的人一般都不知道,那是
去年席阳去珠海前的一天下午,席阳在卫生间洗澡,他的手机响
了,我替席阳接了电话。是个女的打的电话,我问她是谁?她说
叫谢芸丽。我问谢芸丽找席阳什么事,谢芸丽说让席阳接电话,
我说你往后少给席阳打手机,我是席阳的媳妇。席阳隐约听到
我接电话的声音,就从卫生间里冲了出来,从我手中抢过去了电
话。他接完电话后,打了我两个嘴巴,说我胡说八道,这在以前
从未有过的。过后是席阳提出的分手,我跟席阳说,你不要我
了,是不是跟那个叫谢芸丽的。席阳没吱声。但作为一个女人,
我能感觉到,席阳是真心喜欢那个叫谢芸丽的女人。”
当杨爽听到庞艳嘴中说出的谢芸丽的名字时,他插嘴问:
“那个叫谢芸丽的女人你见过吗?”
或许说到了庞艳的伤感处,她苦笑了下说:“我没见过,只
是我替席阳接手机时,在电话里听到过她的声音,我虽然当时说
了些气话,但对方说话仍很柔和,很有分寸;我想谢芸丽肯定是
个貌美、温柔的女人吧,要不席阳怎么会抛下我喜欢上她。”
3
李悦拿了两张从电脑里调出的身份证明打印件进屋说:
“经查证,东河市有两个叫谢芸丽的,一个是1975年3月生人,
家住城西区向阳街道,工作单位是南江起重机厂;另一个是个小
女孩,1999年7月生人。如果说谢芸丽的户籍关系在东河市的
话,那么我们要查找的人无疑就是1975年生人的这个谢芸丽。”
杨爽向李悦伸过手去说:“你把1975年生人的那张打印件
给我看看。”
杨爽接过打印件,他望着打印件照片上熟悉的面孔说:“这
个谢芸丽我认识。”
赵旭建问:“你怎么认识?”
“她原是我家的邻居,她父亲叫谢凯,原在铁路机务段当后
勤主任,她母亲没有工作,她有个弟弟叫谢良。在我还没进公安
局时,她跟我同在铁路机务段服务公司工作过,她喜爱文学,后
来到北京鲁迅文学院去学习,三年前我见她一回,她说在生活杂
志社当记者,她还说她找了个军人丈夫。”
刑警一大队的另一名侦查员徐志接着杨爽的话说:“谢芸
丽原先找个军人丈夫,那么她现在跟席阳搅和在一起,是不是离
婚了?”
听了徐志的推测,杨爽心里想,一个文静、漂亮,又富有才气
的女人,怎么跟敛财攫色的凶恶的案犯联系在一起了呢?他说
出了让人颇感意外的话:“依我看,我说的谢芸丽,不是跟席阳
在一起的谢芸丽。”
赵旭建说:“杨爽,在没有彻底了解情况之前,什么事情也
不能肯定,你和李悦先查一下这个谢芸丽的住处。”
杨爽和李悦先是到了生活杂志社,杂志社的人说谢芸丽已
不干有半年多了。杨爽问杂志社的人谢芸丽是因为什么不干
的,以及谢芸丽的家住哪,杂志社的人说不知道。
杨爽和李悦上了车,杨爽提议到城西区向阳街道去打听。
李悦开着桑塔纳往城西区驶去。
杨爽把头仰在座椅上,想着以往的事情。
杨爽和谢芸丽从小是邻居,两人同龄,小时候两人常在一起
玩,上学时,两人一同上学和放学,高中毕业后,杨爽以几分之差
没能考上大学,谢芸丽考上了,却因病没能去上。谢芸丽的父亲
谢凯是铁路机务段后勤主任,谢凯对杨爽的母亲提议让杨爽和
谢芸丽上他们单位的服务公司。当时杨爽在家很郁闷,杨爽的
母亲就同意了;两人到一起工作后,随着年龄的增长,男女之间
那微妙的情感愈发显露了出来,杨爽和谢芸丽也不像原先那样
无顾忌地往来,而相互之间变得拘谨,若即若离的。谢芸丽是个
较完美的女孩,她的美貌和才气令许多同龄男子倾慕,谢芸丽那
时就常在报纸上发表诗歌,每当谢芸丽发表一首诗歌,杨爽就从
报纸上剪裁下来,并逐渐集成了一个集子。杨爽始终暗恋着谢
芸丽,他与谢芸丽在一起时,他也时常感受到谢芸丽含情脉脉的
目光,他很想向谢芸丽敞开自己的心扉,可每当要表达自己的感
情时,一种沉重的自卑情结又使他欲言又止,直到谢芸丽去了北
京上鲁迅文学院学习,杨爽心中那份暗恋的情感,一直没有对谢
芸丽表白过。或许那真挚的爱恋所形成的自卑催人进取,杨爽
通过努力考取了自学考试的大学文凭,毕业后赶上公安局招录
民警,他进了公安局……
一声“吱”的刹车声,打断了杨爽的回忆。他见已到了向阳
街道的居委会门口。
杨爽下车对李悦说:“咱俩别说是公安局的。”
李悦有些诧异地望了眼杨爽,“嗯”了一声。
进了居委会一打听,还真打听到了谢芸丽的娘家,提起谢芸
丽的父亲谢凯的名字,一位老大妈说谢凯已经去世了,谢凯的老
伴有病在家里,与儿子谢良在一起生活,谢芸丽已经嫁出去多
年了。
随着居委会老大妈的指点,杨爽和李悦来到了向阳小区5
栋楼3门洞603室的门前,杨爽按了下门铃。
片刻,防盗门上的小窗被打开,杨爽看见一张憔悴的老妇人
面孔,老妇人问:“你找谁呀?”
杨爽认出老妇人是谢芸丽的母亲。杨爽说:“谢婶,您好
吗?我是杨爽啊,我来看看您。”
谢母凝视了会儿杨爽,才恍然地说:“啊,原来是老杨家的
杨爽呀,快进来。”
谢母打开了门,杨爽和李悦走了进去,两人被谢母让坐在方
厅的沙发上。杨爽把李悦介绍给谢母说:“谢婶,这是我朋友
小李。”
李悦对谢母点头微笑。
杨爽问:“谢婶,怎么就你自己在家?”
谢母说:“你谢叔今年开春扔下我就走了,我和儿子、儿媳
生活,小两口都上班了,就剩我自个儿了,我有哮喘病,心脏也不
好,不愿下楼,就整天候在家里。”
“我谢叔身体原先不是挺好的吗?”
“他身体是不错,可前两年退了休后,身体就开始不舒服,
后来到医院一查,是肺癌,治了一年多,就去世了。”
谢母说着把两杯水端了过来,放在杨爽和李悦跟前的茶
几上。
谢母在杨爽和李悦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杨爽唠家常似的说:“谢婶,几年不见了,您老了不少哇!”
“我都六十多岁了,能不老吗?”谢母接着又忽然想起了什
么问,“咱这片动迁后,你家没搬回来是跟别人调房了吧?”
“回迁时,我家有个亲戚因图上班近,就跟我家调了房,我
家现在东平安小区那儿住。”
“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呢?”
“我在保险公司推销保险呢。”
“你父母怎么样啊?”
“我母亲去世了,我父亲身体也是不太好。”
“是吗,你母亲去世了,这老嫂子咋也走得这么快……”谢
母听了杨爽这句话,唏嘘不已。
杨爽转个话题问:“谢婶,谢芸丽现在怎么样?三年前我见
到她,她说在杂志社干呢,她现在还在杂志社吗?”
说到谢芸丽,谢母神情暗淡地说:“我家芸丽啊,尽让我这
个当妈的操心,当初她找个军官丈夫,过了两年又离婚了,听说
她在杂志社也不干了,谁知道她现在忙什么呢,她有些事瞒着
我,也不跟我说。”
“谢婶,怎么能联系上谢芸丽?我找她有点事。”
“她有手机,我给你找下她在杂志社时用的名片。”说着,谢
母哈腰,在茶几的底下拿了张名片递给了杨爽。
杨爽把谢芸丽的名片放好,又与谢母寒暄了几句,便和李悦
起身告辞了。
4
杨爽在电话里与谢芸丽约好,晚5点在玛格丽特西餐厅门
前见面。
杨爽提前半个小时来到了西餐厅对面的图书馆里,他站在
图书馆三楼阅览室的大玻璃窗前,注视着楼下的人流。
杨爽心里有些紧张,也许是因为即将见到自己心仪多年的
女人而产生的激动和兴奋?也许是谢芸丽真的是席阳的情人,
自己在与谢芸丽的接触中,席阳会突然出现,自己作为警察所产
生的一种临战前的紧张?或许两者兼而有之。
4点55分时,一个穿着灰色大衣,头发被高绾在脑后的女
人出现在玛格丽特西餐厅的门前,女人左右望了望,似在等什么
人。杨爽看不清女人的面容,但他猜测这女人应当是谢芸丽,杨
爽观察了下这女人的周围,当他确认没有可疑之处后,转身走出
了图书馆。
杨爽边走边注视着站在西餐厅门前的女人,是她,谢芸丽,
八年的时光,她变得丰腴了些,她头发往上梳得很是整齐,露出
了整个额头,使她端庄的容貌更加轮廓分明,她的眼神透着一种
宁静与柔和,似乎她的心情很平淡,她从容地等着杨爽的到来。
杨爽走到谢芸丽的跟前说:“芸丽,你好!”
谢芸丽显然没有注意到杨爽的到来,她正注视着左前方广
告牌上的巨幅婚纱照,杨爽的话语,才使她把目光移了过来,谢
芸丽打量了一眼杨爽,说:“杨爽,几年没见,你显得更加稳
健了。”
“外面有些冷,我们进去坐吧。”杨爽说着走到西餐厅的门
前,推开了玻璃门,示意谢芸丽进去。
这家西餐厅并不大,能容十余张餐桌的大厅里,有一半的餐
桌前坐着三三两两就餐的人,大厅里放着舒缓的钢琴曲《秋日
私语》。
杨爽和谢芸丽找处僻静的角落里坐了下来,服务生走了过
来,把一个插有一朵红玫瑰的细小的花瓶放在了方桌中间,又点
燃了方桌边上蜡台上的蜡烛。
服务生问:“先生,女士,需要点什么?”
杨爽原先没有进过西餐厅就餐,他不知西餐的菜名,他对谢
芸丽说:“芸丽,你喜欢吃什么就点吧。”
“那好,我就不客气了。”看来谢芸丽对西餐是熟悉的,她随
口对服务生说,“来个牛排,沙拉,法兰西多士……再来一瓶长
城牌干红葡萄酒。”
点完菜,谢芸丽问:“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这么多年没
见,你又怎么想起来找我?”
“因为我想找你,也就知道了你的手机号,也就找到了你。”
“嗨,这么行,想找到谁就能找到谁?你是公安局查案
的吧?”
杨爽听了谢芸丽的话,内心忐忑起来。他稳定了下情绪,掏
出了一支烟点燃,自嘲地说:“看你说的,我要是公安局的,岂不
混得不错,起码也是个公务员呢。”
“跟你开句玩笑呗,其实我知道,你从我妈那儿得到的我的
名片,唉,杨爽,你现在于什么呢?”
“你上了鲁迅文学院后,后来我考取了自学考试文凭,毕业
后始终也没找着正经活,这不,最近朋友介绍我到保险公司推销
保险,我刚去了没几天,还没摸着门路……”
说话间,服务生把谢芸丽点的西餐端了过来。
杨爽把两支酒杯斟了些红酒,举起酒杯说:“来,芸丽,这么
多年没在一起了,碰下杯。”
喝了口红酒,杨爽学着谢芸丽的样子拿着刀叉吃着东西。
杨爽接着说:“芸丽,你这些年怎么样?”
谢芸丽低着头,右手把叉子轻放在盘子上,沉默了会儿说:
“我这些年可并不如意,我以前崇尚军人,结果找个军人丈
夫……唉,不说了,反正也离了。”谢芸丽说这话时,眼中透着怅
然和迷离。
“那你现在自己生活吗?”
“怎么说呢?也算是自己生活吧,我离婚后,又处了个朋
友,还没结婚。”
“你这朋友干什么的?”
“他具体干什么我还不太清楚,他说帮别人开公司,经常不
在本市,他待我很好,等哪天有机会,我给你引见一下。”
“那好哇,等哪天认识一下。”
谢芸丽觉得自己跟杨爽在一起,不应过多地谈论与自己亲
近的男人,毕竟自己与杨爽有那么一段没有表诉的,但两人又心
知肚明的至诚的爱恋。杨爽此时对谢芸丽谈到自己身边的男
人,并没有嫉妒和失落。从他的角度讲,谢芸丽是个离婚的女
人,她应当重新寻找自己的婚姻幸福,当谢芸丽谈到自己身边的
男人愈趋向于席阳时,他没有其他警察获得重要线索时的那种
兴奋,而他的心情愈发沉重。如果谢芸丽身边的男人就是席阳
的话,那么谢芸丽的心灵又会遭到重创,这是他所不愿看到的。
谢芸丽岔开了话题,望着桌上的红玫瑰说:“杨爽,你约我
见面,怎么选择在西餐厅,这好像是过西方人的情人节。”
“说实话,或许服务生认为咱俩是对情人,便把玫瑰摆在了
你我的面前,又点燃了蜡烛,营造出了一种温馨浪漫的气氛。我
原先并没来过西餐厅,听别人说,西餐厅环境挺幽雅;这样我就
约你到这儿来了。”
“谢谢你这么郑重地约我。”
“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你现在的男朋友叫什么名字?”杨爽
终于说出了重要的话题。
“这,他叫……”谢芸丽踌躇了下,继而用商量的口吻说,
“杨爽,咱俩今天在一起,不要谈他好吗?”
杨爽见谢芸丽这么说,就没再问下去。
谢芸丽问:“杨爽,你现在的生活怎么样?”
杨爽低下头黯然地说:“我吗?一个人领女儿和父亲生活,
我和妻子离婚了……”
听着杨爽的话,谢芸丽的眼睛若有所思地望着他。
一个小时后,两人走出了玛格丽特西餐厅。
两人自然地坐到了一个出租车里,谢芸丽对司机说:“到城
西农贸市场。”
不一会儿的工夫,出租车停在了城西农贸市场大厅的门前。
杨爽付了车费,与谢芸丽下车后说:“怎么你在这儿住哇?”
“我家就住在城西农贸市场大厅的楼上二楼,从农贸市场
大厅门前边儿上的楼梯上去,走过大平台,正对着楼梯口的门洞
二楼中间的那一户,就是我的住处。”
“我送你上楼吧。”
谢芸丽没有作声,杨爽就随着谢芸丽往楼梯口走去。
到了谢芸丽住处的门口,谢芸丽掏出钥匙打开门,对杨爽
说:“进来喝杯咖啡吧。”
杨爽没有推辞,只客气地说:“那岂不麻烦你了。”
谢芸丽娇羞地说:“客气啥,老朋友了嘛。”说着拿了双大号
的拖鞋放在了杨爽的脚前。
杨爽进了屋,环视了下房屋的格局,这是间一室的居室,进
屋是方厅,正面对着厨房,左侧是卫生间,右侧是卧室。
谢芸丽进了厨房,她对杨爽说:“你进屋待会儿,我烧水冲
咖啡。”
杨爽走进了卧室,卧室的面积不大,冲门并排摆着放电视的
角柜和一个书柜,书柜前放有两把椅子,屋里侧靠墙处放有一张
双人床。屋内的摆设简单、整洁。
杨爽见书柜的底层格放有一本影集,他便把影集上的书轻
挪开,把影集打了开。
影集里基本上是谢芸丽的单身照,每张照片里的谢芸丽都
是那么靓丽,充满着朝气。杨爽无暇欣赏照片里谢芸丽的倩影,
他寻找着自己需要的东西,他快速地翻着影集,当翻到最后一页
时,他叹了口气,整个影集里没有谢芸丽和男人的留影,可就当
他要把影集合上,放回原处时,在最后一页和封底的中间掉落下
一张照片,他意识到最后一页还没有翻过。他把最后一页翻过,
又把掉出的照片拿在手里仔细地看着,见照片上谢芸丽和一个
男人在海边奔跑,嬉戏着,那男人的面部在照片上不是正面,看
不清,杨爽注意着最后一页背面的照片,见有三张照片都是谢芸
丽和一个男人的合影,其中中间一张男人的面部很是真切。这
张照片是在北京天安门前照的,谢芸丽站在那男人的右前方,那
男人的一只手放在谢芸丽的肩上,那男人脸上的墨镜对杨爽来
说很是刺眼,杨爽在心里确认:没错,就是席阳。
杨爽迅速地把照片抽出,揣在了自己衬衣兜里,而后又把掉
落下的那张照片放在了三张照片中间抽出来一张的空缺处。他
合上了影集,把影集放回了原处。
“咚咚”,寂静的屋内,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敲门的声响虽不大,却彻底惊扰了杨爽和谢芸丽,两人不约
而同地想,敲门的极有可能是席阳。
作为警察的杨爽,他知道遇到席阳该怎么做,他屏着呼吸,
条件反射般地把手伸进了外衣兜里,紧紧握住了兜里的“七七”
式手枪。
谢芸丽有些不知所措,在这个时间见到席阳,难以向席阳说
明杨爽和自己的关系。谢芸丽手持舀咖啡的勺,僵立在厨房里。
敲门的人见屋内没有反应,就又“咚咚”敲了两下。
谢芸丽问:“谁呀?”
杨爽用食指轻扣手枪扳机的护围,随着轻微的“咔嚓”声。
子弹上了镗。
门外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是我呀,楼上你刘婶。”
谢芸丽深嘘了一口气,打开门说:“刘婶,有事吗?进来
说吧。”
“我不进去了,跟你说声就行了,这不,今天下午派出所来
查户口,你家没人,派出所的民警说明天上午还来,让你家留人,
把户口准备好。”
“知道了刘婶,谢谢您了。”
谢芸丽把门关上。门外的脚步声渐远。
杨爽把手从兜里抽出,他的手掌心里沁出了汗。
“杨爽,愣着想啥呢,来喝咖啡。”谢芸丽把两杯热咖啡端了
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