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1 / 1)
刘远山道:“只是最后太冒险了。”
孙郎中点头叹道:“也只能这样。因为经历的事情太多,好些事事先没料到,倘若单单抓了陈心远做替罪羊;亦或将已死的哑老头说成是雷尚德,将陈心远说成他孙子,恐怕宋作武会怀疑。若他询问出破绽,岂不坏了大事。”
慧卿摇头说不懂。
刘远山笑道:“姑娘可否记得我下楼时说了一个‘雷’字?”
慧卿不无佩服地望了一眼孙郎中。
孙郎中笑道:“这个看似口误的意外极易让人想入非非。”
刘远山敛笑道:“老爷最后同陈心远滚入山谷的那一刹,小人至今心有余悸。”
孙郎中向刘远山作了手礼,说道:“要不是你紧遵约定,用织好的鱼网将老夫接住,只怕此刻早已同陈心远一同喂鱼去了。”
刘远山忙作楫道:“小人只是按部就班地做而已,并没起什么作用。是老爷深谋远虑,步步为营,才将原本极大的祸事化解了的。”
孙郎中笑道:“都是诸位协力的结果。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慧卿娇笑道:“我帮老爷守住了后山的出口,老爷该拿什么谢我。”
孙郎中刮了她一鼻子,笑一回。问刘远山:“架网的那个洞可否掩埋好了?”
刘远山点了点头,说道:“老爷到山谷中处理了陈心远的尸首,后来是否上山来过?宋作武如今在做什么?”
孙郎中道:“幸亏先差你回来,如今墓里的官兵可多着呢。”
刘远山道:“我们是否外出避一避。”
孙郎中道:“我已佯装坠崖身亡,即使宋作武怀疑也无济于事的;况且,陈心远披着画皮他看得真真切切,而陈心远要揭穿我的话,却半句没听到。”
慧卿道:“这么说,我同老爷又可以外出游玩去了。”
妈妈道:“你且别游说老爷,如今依然马虎不得。”
刘远山道:“奶奶说的是,少走动为妙。”
孙郎中表示赞同,拈髯说道:“哑老头是被什么手段制服的?”
身边的妈妈一面将窗户合上,一面说道:“他跟咱也几十年了,这一朝怎么这样不小心,白白丢了一条姓名,多少可惜!”
孙郎中叹道:“本来命他先杀了南宫寻,再过来协助我,也省得出这么大的舛错。可如今倒好,不仅完不成差事,还赔了老夫的画皮和他自己的命。”
刘远山指着南宫寻,说道:“老爷就宽心罢,画皮等风声小了些再去寻,此刻将他先诛了再说。”
孙郎中挥手道:“画皮只怕是没了,如今我也老了,已用不上它了,罢了,罢了。至于他,你看着办罢。还有客栈里的那个小厮,他知道得太多了。我同大奶奶少奶奶在议事房中等你,待会还有话与你说。你且做得干净些。”说完了便携了慧卿往外走。
慧卿马上面有恐色,拉着他道:“老爷就发发慈悲放了他罢。他可是什么多不知道的。”
妈妈道:“老爷你瞧瞧,说她水性杨花你还不信。”
孙郎中愠怒道:“之前的事老夫不想再提,你如今若执意要我放了他,仔细我发脾气!”
慧卿求饶道:“修了他的手脚,就不会给老爷添乱子了。且赏我一个薄面饶他性命罢,也算是替老爷积点阴骘。”
孙郎中放开她的手,径自走了。妈妈遣小子将她拉过来。慧卿知道孙郎中素日的脾气,只好垂泪斥开小子,追上去携他的手,两人方复合去了。
留在房里的刘远山将门关上,房间顿时笼罩在黑暗之中。他拔出腰间的匕首转过身来。
床底愤怒的呻吟声半随着女子阴森的笑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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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真相大白
黑暗与梦魇交错,无穷无尽地延伸进灵魂深处。
轻微的脚步声通过一条狭窄的竖梯,开启了附满灰尘的木门。
一个满头散发的人蜷缩在地底深处的暗室里。她听见了脚步声,惊慌地抬起头,用没有眼珠的双眼直直地对着来人。
沉寂了良久,突然一声苍老的声音从她干瘪的胸膛里传来。这不是从断了舌头的口内发出的呜咽声,而是说话声,虽然模糊,却是用胸腔发出来的。她能说话。
她说她的唤名叫翠儿,十岁便买给白家医馆的小姐做丫鬟。白家的那位小姐名叫白幽若,生得貌美如花,比她大三岁,两人自幼吃住在一起,形同姊妹,朝夕不离。因为她自幼身材娇小,小时体子尤弱,爱生些小毛小病,所以时常反要身为主子的白幽若伺候她。白家的老爷奶奶本是通情达理之人,又是看着她同自己的女儿慢慢长大的,因见她乖巧可怜,便有心收做义女,视为已出,所以不论谁伺候谁都是一笑置之,从不指点。
她在白家生活得无拘无束,安逸自在,一直到白幽若长到十八岁时,事情才与往年稍稍有所不同。那年大半个北方蝗虫肆虐,灾事连连,很多地方都受了牵连。重灾区更是死了很多人,暴发了瘟疫,灾民们人人自危,想方设法出逃。官府起先只是派来监官分放灾粮缓解饥荒。后来不少不村庄暴发了瘟疫,成了“黑村”,他们便连粮食也不及时发放了。一些为官的知情人说,之所以这么做,是想让人数并不多的重灾区自生自灭,使瘟疫不至于蔓延。有了这一说法,周边的村庄有如大难临头,他们不想让自己的村庄变成“黑村”,于是便自发巡逻,拒绝一切灾民进村。极个别的村庄据说还烧死了几个染上重病的灾民。
白家医馆自祖上起便以广济苦难为医训,所以白幽若在那些年救了好些受苦的乡民。这其中有一人叫董宁远,是远乡来的孤儿,那年也是十八岁,他还带了一个书童,名叫孙儒。两人被白幽若救起后,便一直在白家医馆吃住。白家的老爷和奶奶见董宁远聪明伶俐,学问颇高,自己膝下又无子,便有心栽培他,想将来招做上门女婿。白幽若也是有意于他的,所以两人交往甚密。白老爷和奶奶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下自是喜之不尽。因此挑了个黄道吉日,与他们定亲。那日医馆上下无不欢喜,却只有学徒雷尚德和好友孔纯心下难受。原来他们比董宁远来的早,对美貌的白幽若又是心仪已久,想不明白白幽若为何看中了他。于是两人郁郁寡欢,顾自跑到外头去吃酒。白老爷见宴席的日子独他们两个在外面吃得醉熏熏回来,心下难免窝火,厉声骂了他们几句,至此,两人便与董宁远及他的书童孙儒老死不相往来。
自从董宁远与白幽若定婚后,白老爷便想将自己一身的医术传授与他,只可惜董宁远一门心思扑在功名上,对学医始终不甚喜欢。倒是他的书童孙儒对医学颇具天分,每每白老爷教董宁远时,他在一旁总能很快掌握要领。白老爷见有意栽花花不开,无意插柳柳成荫,只好放弃将毕生所学传与董宁远的念头,转而一心教授孙儒;而对董宁远则是投其喜好,为他在外面单独租了一间清净的阁楼,让他为科考做准备。董宁远倒也没辜负白老爷的一片苦心,学问上很是用功,且乡试还考了头名。这原本是兼大欢喜的事情,可灾难却从这一天开始了。那日,白幽若因外出有事,将送饭的差事交与她。为了庆祝董宁远考了头名,她特意在饭菜之外另加了一壶酒。酒能乱性,何况董宁远本是个不胜酒力的书生,几杯下肚后,便对她动起手脚来。她因对董宁远的才情仰慕已久,素日心中便暗暗有他。于是两人稀里糊涂地做了龌龊之事。董宁远酒醒后怕她说出去,对她百依百顺,说自己考取了功名后定要一同取了她同白幽若。她因心中有他,又禁不起那般的甜言蜜语,只是一个劲的点头应允。后来只要一有机会单独相处,他们便会做那事。
三年后,董宁远赴京赶考的前一日,他们还厮守了半日。那时董宁远问她,能否将白家的画皮偷偷拿与他一看。她说画皮是白家的传世之宝,只要他高中黄榜,娶了白幽若,成为白家的上门女婿,画皮自然就是他的。董宁远笑称,若她此刻能将画皮拿与他,他将来便只娶她一个。因为听似玩笑之言,她当时也没在意。
董宁远去京后,雷尚德与孔纯因早就怀恨在心,便调唆本县城东的一户豪门公子,说白家家底子殷实,若两家能联姻,真真是天大的好事。那家公子原本就贪恋白幽若的美色,经他们这么一说,便不管三七二十一闹着要取已经许配与人的白幽若。他们家本也是官宦之家,重礼贤德的门户,所以一时不把他的浑话当真。只是当家的奶奶就这么一个宝贝命根子,素日就见不得他哭闹受委屈,听他说若不能与白幽若共夫妻就死在房里,哪里禁得起惊吓,连忙与他家老爷商议此事。他老爷原来不肯,后来见他母亲也来说此事,只得厚着脸皮携儿子去白家提亲。白老爷是说一不二的正经人,一辈未曾见过一女许二夫的事,所以断然拒绝了。那老爷自觉没趣,抱恨携着儿子回家,也没再提过此事。偏偏孔纯和雷尚德一直没死心,娶不到白幽若不说,就连亲授弟子的位置也被孙儒抢了,实在心中难平。于是趁一日半夜,将那个富家公子的头套上麻袋,饱揍了一顿,将他抛到了水沟里,临走时还放下狠话,说以后若还来白家提亲,就将他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