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 / 1)
他躺在草地里意乱情迷的那会儿,不是早已经历了董宁远和白幽若的过去,而更可怕的是,他看到的董宁远正是他自己!还有,前几日他在“春香楼”的经历是否真的如他想的那般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如果真是一场梦,他此时倒能安心,但倘若不是,那么太可怕了!他心中那一刹那的电光火石,那个突然闪过的念头——前世今生!他再次沉下发胀的头脑,心想自己或许应该用怀中的梨花簪深深插入心窝——如幽若说的那般。
除了以上的困惑,还有许许多多的事困扰着他。他忽然觉的自己这几日所遇到的幽若不是同一个人。那个在“春香楼”里见到的幽若,同他在草地里见到的女子似乎是同一个,她们现身都是为了告诉他些什么。是关于前世?他想。而他昨晚在衾间梦见的幽若,那忧虑的眼神,还有出现在她瞳仁里的那个老妇人,她们又想告诉他什么?他不敢再去想此事。那个没有双目的老妇人,从喉底深处发出的呜咽声,似乎在泣诉。她为何会出现在幽若的闺房?她到底是人是鬼?
千头万绪的谜团困扰着南宫寻,使他不能自己。刘远山的舌头被割了,难道身份不明的老妇人同他一样?南宫寻再次相信那幅山水画中无意间透露的蕴意。他同画的作者一样,蹙眉的牧童便是他们真实的写照。
然而,掐住他脖子的到底是何人?难道另有其人?那么先前的白娘娘又是谁,她是白幽若的鬼魂?南宫寻苦楚地闭上眼睛,思绪如古老墙壁上的那些经文一般漫漶不清。
哑伯伯抽完一锅旱烟,用捡来的柴梗往里头掏了一遍,似乎那样做能使自己再吸上两口。他吸了一嘴巴,没烟了,烟袋里储存的烟草也没了。便没兴致地将烟杆子掷于脚地上。手语道:他听陈心远等人之前提过,雷尚德和孔纯是被白娘娘带走的,画皮若真在他们手中,这样的事情又如何会发生?
宋作武道:“这一点小生也同样有疑问。”
孙郎中拈髯道:“暂且撇开它不说,老夫如今对南宫世兄先前所言的关于雷尚德行尸一事,有颇多疑问。”
陈心远道:“莫非老先生以为这其中有迹可寻?”
宋作武道:“陈兄难道忘了我等给孔、雷二老烧香时所听到的话?那些送殡的人议论说,以往被白娘娘带走的人,他们的尸体会经常莫名地消失。而且他们中的一些人还提及了行尸一事。”
陈心远失笑了一声,拍着额头道:“瞧我这记性,竟把这细微处忘了。”
孙郎中朗声笑道:“可是小世兄也不可忽略了孔纯为何没有行尸这回事。”
宋作武道:“先生在这一带行医多年,关于行尸这件不可思议之事,应该比我们这些初来乍到的小辈更了解。”
陈心远道:“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孙郎中身旁的慧卿启眼望了一眼南宫寻和宋作武,然后羞愧地低头靠在孙郎中背后。孙郎中似乎看到,他轻咳了一声,向宋作武道:“自从那年雷尚德和孔纯的父亲平分了那本古卷,两家在以后的几十年时间里便再没有碰头过。不过两家从此迅速发迹却是不争的事实。尤其是雷尚德一家,他们得到古卷后并没有像老夫想的那样将祖传的医术发扬开去,而是没过几年雷尚德便弃医做官去了。这叫人煞是难解。”
南宫寻道:“有钱人家花钱买个官做,在当时的朝廷中并非难事。又有什么值得费解。”
孙郎中笑道:“小世兄可否知道他做了什么官?”
南宫寻不语。
孙郎中道:“雷尚德在短短几年时间连提带拔从知府做到了巡台,这在一个世代行医的平民人家,如何不算得让人费解之事。”
宋作武道:“权钱勾结,可算是历代为官之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孙郎中点头道:“宋世兄悟到了其中的重点。雷尚德为官的那几年,全国灾难频发,民不聊生。他当时还是本县的知府,却私下以个人的名义向上义捐了数千两银子。在坐的各位可想而知他那些银子去了那里。要不是后来他为官专横,被罢皇上亲自罢免了职务,这些丑事恐怕永远也没人知道。”
陈心远诧异道:“一个知府,短短几年时间里纵使暴敛民脂民膏也不能一手便交出这么多银两。这其中定有隐情。”
宋作武道:“这是否说明了画皮其实早已落入雷家。而他们通过不断制造可恐事件,聚敛了万贯家财——”陈心远接着道:“这也正好将雷尚德躲在画皮后杀人越货的动机,以及为何官运亨通、步步高升的实情解释得清清楚楚。”
孙郎中笑道:“诸位如今再去想想孔纯为何能安静地躺着,而他却要行尸真正原因。”
南宫寻道:“那么以往那些行尸事件又如何解释?”
孙郎中低头做思,过了一会道:“本县以及临近几个县确实有过被白娘娘带走后弃棺行尸的事。倘若雷尚德真是画皮背后的魔鬼,自然只有他最清楚。当然,他趁此机会诈尸的背后秘密我们谁也不明了。”
宋作武道:“不知先生可否听过这么一则谣传,说是白娘娘一事已引起官府甚至当今圣上的注意。”
孙郎中笑道:“若真是这样那便是百姓之福了。”
陈心远道:“南宫兄此时一定知晓了雷尚德行尸的真正目的罢。”
孙郎中敛笑道:“难道陈世兄已经领悟?”
宋作武道:“如若谣传属实,那么他的用意自然展现出来了,他这一招叫‘金蝉脱壳’。”
孙郎中和陈心远同时拍案称好。
南宫寻看了一眼窗外,朦胧的月色撒满了一地。此刻他似乎又看到了幽若,她正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静静地躺着,等待着他去揭开那些未知的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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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伪制画皮
南宫寻从怀中掏出刘远山给他的画皮,将它放于众人面前,说道:“那日我无意间从一扶乩老道手中得到此画。他临走时再三嘱咐,说定要烧了它。可我见它不是平凡粗俗之物,心下便不忍就此焚了,所以保留了下来。后来因仓促赶路,将它忘在了客栈,所幸的是远山兄弟发现了它,并将它还了回来,才不至于遗失。只可惜画在他手中的时候被老鼠作践了。”南宫寻简单地叙述了一遍得到画皮的始末,但再一次隐去了梨花簪以及拿到画皮之前发生的事。
孙郎中同在坐的听南宫寻这么说,都陡然站起来。
宋作武喃喃自语道:“难道雷尚德是白娘娘的推测又出错了?”
荒地间的冷风吹过道坦地外围的木栅栏,将紧闭着的大门撞得“砰砰”作响。孙郎中在慧卿的搀扶下颤巍巍地站起来,脸色惨淡地将桌上的画皮打开:精致的红色纳花鞋,突出而玲珑的脚髁,粉白色的淡雅素衣。这幅添加了太多悲喜情绪的神秘美女画此刻就展现在面前,使他那年逾古稀、日渐衰老的躯体再度充满生气。然而拦腰截断的画面又似针锥一般刺痛他那颗在胸堂悸动不已的心。他双手摸在髀部,用举棋不定的眼神望着南宫寻。
陈心远、宋作武以及哑伯伯此刻已聚集到画皮周围。慧卿依然搀扶着孙郎中,南宫寻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一闪而过的异样,但这种怪异的神色在他那好似娇媚的眼睛里只停留了片刻。
从门缝里钻进来的风将画皮旁边的油灯吹得忽明忽暗,哑伯伯用手护着摇曳不止的火焰。他那浑浊的眼里带着一种让人难以琢磨神色。南宫寻撇了他一眼,他抬起头望着南宫寻,里面满是矛盾。
陈心远低着头,只顾默默地看着这幅传说中的魔画。南宫寻和哑伯伯交流了一眼后向他望去,但专注看画的他一直没抬起头来。
围在画皮周围的人之中只有宋作武的眉头一直紧蹙着,他道:“诸位是否觉得此画有些怪异。”
南宫寻和孙郎中等都面面相觑,他们一齐望向宋作武。
陈心远抬起头来,忙问道:“宋兄觉得这画有何怪异之处?”
宋作武指着被拦腰斩断的画,疑惑道:“若依刘兄所言的这画是被老鼠作践的,似乎说不过去。”
陈心远道:“如何说不过去,”他指着画皮残缺的边缘,“这些分明是撕咬过后的齿痕。”
孙郎中已经复坐,他道:“依老夫看这画也有问题。”
南宫寻道:“宋兄同孙先生不提我倒没注意,这一提加上仔细观看还真看出了一些人工的迹象。”
宋作武道:“没错,这些齿状的边缘虽极像鼠类所为,但过于刻意的修饰反倒将猫腻显现出来。”
陈心远玩弄着手中的折扇,小笑道:“经过诸位一点拨,还真是那么一回事。这么说白娘娘便是雷尚德的推测没任何可疑了。”
南宫寻道:“陈兄断定得未免太过早了些吧。那会儿雷尚德从棺材里刚出来不久,我便被白娘娘掐住脖子了。纵使画皮有迷惑人的能力,也不至于有遁身的神力吧。”
陈心远收住折扇,道:“这么说白娘娘到底是何人如今仍是个谜?”
宋作武面向孙郎中,问道:“想问先生,雷尚德可否有子嗣?”
孙郎中拈髯道:“他是有个名叫雷崇的儿子,不过雷家坏事做尽,他儿子早在十几年前就过世了。”
“那么他是孤家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