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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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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调查一无所获的情况下,警察把希望寄托在于光全的苏醒,迄今为止,只有他才见过凶手的真面目,他醒来会给破案带来最大的转机——但他迟迟不醒。
学校乱作一团,听说凶手就在校园内,不少学生吓得请假,老师没有办法不准,毕竟非常时期,人人自危亦可以理解,最严重者一个班只剩下十几个在上课。另外每天都有新闻媒体前来,李彬等屡次被指名采访,他们的话被写到报上全变了样,夸大数倍不止,更有甚者,一个记者大概看暴力影片太多,竟然公开推测做案者非止一人,最少三人,且旁征博引,说得有理有据,更让学生恐慌百倍,一个杀人狂已经够戗,三个那还了得?一女生看了这报,立刻晕倒了。学校只得禁止李彬等再接受采访,叫学生不得对外散步恐怖信息,并禁止学生晚饭后外出,白天外出需要登记,且需三人以上。这点倒是和李彬与董军的自保四条不谋而合,当然不近女色除外。学校还安排人员两班交替,彻夜巡查宿舍。
教育局对此事高度重视,与公安部门多次接触,希望可以尽快破案,以稳定学生和市民。如此这般四天过后,公安机关的专案组进驻学校,看到身着警服的警察,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安全感顿生,没过几天,请假的学生一大半都恢复上课,大家脸上紧张的神情有所松弛,一切都朝着正常平静恢复。
专案组入住学校的第三天是周日,午饭回来,丁满去了教室,董军直嚷困,李彬要去图书馆,死活他也不肯陪。李彬说:“你忘记了,我们有公约的。”董军说:“有警察怕什么呀?凶手现在出来不是往枪口上撞吗?放心大胆地去吧!”做了个果断的挥手,咣铛躺下了。李彬骂了句:“猪头!”自己出门。
路过杜小乐寝室,李彬进去,见耿平一个人正收拾脏衣服要洗。李彬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有了女朋友卫生也好了。”耿平说:“那是!你也赶快弄一个吧。”李彬说:“我眼界太高,一般人看不上。”耿平说:“是一般人看不上你吧?”李彬哈哈大笑,笑完问:“小乐呢?”
“出去了,说要散步。”耿平说,“这小子最近有点反常,没事总去小树林,好像探宝似的。”
两个人边说边走到水房门口,李彬说你洗吧,我去图书馆。
路过小树林果然见杜小乐在里面徘徊,杜小乐也看见了李彬,对他笑了笑。李彬几步跨过矮栅栏来到他身边,问:“悼情呢?”小树林在春夏秋三季是情侣约会的绝佳去处,此时北风白雪,虽然地上积雪已给扫起,由于着实寒冷,已为情侣所遗弃。杜小乐与前女友当时是此地常客,分手后杜小乐形单影只,想必在此凭吊往昔无限浪漫。
杜小乐不吱声,神情庄严,李彬说:“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你不怕杀人魔?”
“你不也是一个人出来溜达吗?”
李彬说:“我要去图书馆,没人陪我去,你跑树林里干吗啊?”
杜小乐闷闷低头看着树,好像没听见李彬的话。李彬说:“你看什么呢?”顺着他目光望去,那是一棵北方常见的杨树,主干笔直指天空,叶子落尽,空枝摇曳。李彬仔细瞄了两眼,说:“这树咋啦?”杜小乐指了指树根,李彬瞧了瞧,莫名其妙:“树根怎么啦?这树没死啊。”
杜小乐使劲指了指树根:“那里!”
李彬狐疑地蹲下身,这次他看清了,大树根下积雪里有细碎的炒鸡蛋末。“有人在这里喂鸟?”他问。
杜小乐摇头:“我看不像,这里没什么鸟可喂,再说鸟是吃鸡蛋的吗?”
李彬想想也是,还没听说那种鸟是吃鸡蛋的,他不知道杜小乐想要说什么,只好瞅着他,等了半天后者也没声。李彬说:“你管那么多干吗?没准谁从外面买的饭,吃不完倒在这里给麻雀吃。”
杜小乐说:“我有直觉,没那么简单。”
李彬说:“你不会告诉我你怀疑这些鸡蛋是杀人魔吃的吧?”
杜小乐说:“我还没想好,想好了告诉你。”
两人出了树林,李彬去图书馆,杜小乐回寝室,分头而去。
杜小乐一脸沉思走向宿舍楼,半路上又调转方向出了校门,学校周围林林总总,除了小饭馆就是小超市和水果店,杜小乐大步流星进了家饭馆,没过一分钟又出来了,钻进第二家饭馆,没有两分钟又出来了,接着进了第三家第四家,如此这般进进出出,好像要把整条街馆子当成百货商店来逛。
雪细碎地飘着,这个冬天似乎一直在下雪。杜小乐瘦瘦的身子在雪末飞扬里颇显孤单。他乐此不疲走了一家又一家,最终在街角名为“正宗兰州拉面”的馆子里停留了很久。这家馆子门脸很小,小得比街上任何一家已经很小的馆子还要小。白底蓝色的牌匾被阳光雪雨摧残得老旧不堪,门与窗的玻璃灰蒙蒙,像用沾满油渍的抹布擦过,透着一股子脏腻。七八分钟后,杜小乐出来了,手里拎着白色塑料袋,里面一只快餐盒,盒里的热气在塑料袋上结了一层雾,不知道装了什么好吃的。
杜小乐板着脸走着,眼睛里又是兴奋,又是害怕。他快步走到沈豫警察他们的房间,敲了半天门,没人开。看来没有人在。他在门口等了会儿,见没有人回来,只好上楼回到自己寝室。
耿平刚洗完衣服,见他拎着饭盒回来,问:“你中午没吃饱啊?”
杜小乐神秘地:“我是留给宠物吃的。”
“宠物!”耿军连忙往床下看:“你养狗了吗?学校不让养宠物。”
杜小乐来来回回在屋内走了几圈:“不是狗,没在宿舍。”
“你现在千万别惹管理员,她因为于光全的事刚刚受处分,见谁都想咬一口,你要是犯她手里,准没有好果子吃。”
杜小乐“嗯”了声,开了电脑上网,心不在焉浏览了几个网页,提着饭盒又下楼了,没一会悻悻回来,说:“那几个警察都哪去了?”
耿军说:“你给警察送盒饭?警民一家,鱼水情深?”
杜小乐说:“去,我是帮他们破案。”
耿平撇嘴:“他们吃你个盒饭就能破案?”
杜小乐说:“你不懂,这是秘密,我找到了凶手的老巢。”一句话说得耿军从床上呼地坐起来,脸色都变了:“哪儿呢?是谁?”
“现在我还不能说,过了今晚就真相大白了。”
耿平重新躺倒:“你就吹吧,警察都找不到线索,你比警察还本事?要是那样,你就是天才神探了。”
杜小乐说:“警察找不到凶手是因为警察学的是抓坏人,要是凶手不是人,他们就没有办法了,也只能由我这样的天才去抓捕恶魔了。”
耿平疑惑地看着他:“你说凶手不是人?”
杜小乐一脸肃穆:“我是个客观博学的80后大学生,我的人生理想是破解一切人类不解之谜……
耿平抄起枕头飞过去:“少废话。”
杜小乐闪身,枕头砸空,他抓过盒饭说:“王波大头李在天之灵明日可得安息矣!”
“你呆着吧!”耿平说,“人家警察去医院了,听说于光全醒了。”
杜小乐迈出去的脚又缩回来:“醒了?”
“警察今天休息,只有沈豫在值班,医院来电话,他就赶去了,你的盒饭还是留着自己吃吧。”停了停,耿平说:“你说凶手会是一个人吗?”
杜小乐摆出一副很老道的样子:“凶手作案手段不同,但有一个共性,来无影去无踪,于光全出事那天,门窗完好,宿舍也早就检查完毕,没有任何一个外人进入,凶手是从哪里进去的呢,又是从何处逃走的呢?估计警察也挠头,再说你没发现那些伤口都不像一般凶器所为吗?”
耿平说:“凶器不是一把铁钩吗?不是还搜过吗?没搜出来。”
杜小乐说:“我看他们搜的不单是凶器,还在找那件衣服,顺便观察哪个人神色不对,自己忍不住露了马脚,或者他们也在怀疑非人所为——那件衣服是王波的,王波已经死了啊。”
耿平冷笑:“你不是想说是王波回来想杀于光全吧?”
“那倒不是,我只是想说是有人穿了王波的衣服来袭击于光全的。”
“你不是说不是人吗?怎么又说是人穿了他的衣服呢?”
杜小乐说:“我只是说是有什么附着在那件衣服上……”
耿平说:“行了,你是游戏打多了,你该改行去写小说,卫斯理鬼故事啥的”
杜小乐见耿平对他的理论不支持,只得住嘴,自顾自打起游戏。天阴沉得厉害,日光晦暗,明明才下午两点钟,倒似傍晚来临。杜小乐起初玩得不大用心,半小时后已经全神贯注进入游戏,他打的是三国,官渡之战后曹丕对甄宓说,这么美丽得花怎么能凋谢在袁家,不如跟了我吧!两个动画人物美轮美奂,令人赏心悦目。
杜小乐抻抻腰揉揉眼,长时间盯着电脑屏幕让他的眼睛有些发酸。他看看表,“哎”了一声,耿平说:“干吗啊你,一惊一诈的?”
杜小乐急急忙忙拿了毛巾皂盒,装了几件干净内衣,说:“忘记洗澡了!”
学校为了防止再出意外,浴室在五点钟就要关闭。现在已经四点三十分,从宿舍到浴室还有五分钟的路,杜小乐抓了浴卡窜出门去,耿平在后面喊:“弄湿头发就回来吧!”
杜小乐下了楼,迎面正撞到丁满,丁满浑身是雪,手里提了个白色塑料袋,显然是出去买东西才回,由于李彬的关系,两人亦相识,丁满说:”洗澡去?”杜小乐笑:”要来不及了。”“来得及,不要着急,外面路滑。”丁满一贯温温柔柔的声音弄得杜小乐全身发麻,向他笑了笑,快步去了。
丁满向楼上走去,他的脚步很轻,走得很慢,无声无息穿过长长的走廊,手中白色袋子里是一只饭盒,冒着热气。他在走到303门前时,下意识扭头看看,紧闭的房门关闭了曾在这里发生的一场血腥。门下血迹早被冲刷干净,但是真实的惊悚之气还是扑面而来,丁满微微战栗,继续向前走去,走廊两端堪堪投进的昏暗天光让他的身影显得特别单薄消瘦。
回到寝室,李彬去图书馆还没回来,董军在睡觉,丁满把饭盒放在床底下一只黑色袋子里,拿过那瓶coolwater冷水往腰上喷了少许,立刻有一股冷冽的甜香充斥室内。丁满拿了梳子梳头,梳得很仔细,突然他发现一根白发,用力把它拔了下来。
刘师傅在浴室工作将近二十年了,一批又一批的学生入学毕业,他看着他们,就像看着一茬一茬的麦子从稚嫩的青苗抽出饱满得穗子,他对于这些学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喜爱,这些毛头小子青春率性,又有些莽撞,他在他们身上常常看到自己年轻时的影子,让他觉得自己曾经充满活力地张扬过青春。
今天是周日,男生洗澡的日子,孩子们来得匆忙去得迅速,个个身手敏捷,马马虎虎冲冲就出来了,最近学校里连续出命案,学生们惶恐得很,刚才还听到他们议论说凶手会不会把下个杀人的地方订在浴室呢?浴室杀人案在国内外可是屡见不鲜,或许是这话吓着了那些男生,他们差不多一个转身全洗完了,野兔样一个接一个离开。
杜小乐像头炮弹般冲进来的时候里面只剩下三五个学生,刘师傅嘱咐他快一点,要关门了。杜小乐答应一句进去了。他的衣服后背上有个大大的装饰背包,刘师傅想笑,这是什么衣服呀?活像个乌龟壳吗,现在的孩子呀!
天彻底黑了,雪下得更大,刘师傅拿出大号玻璃杯去饮水机续了茶,边呷水边看报纸,陆陆续续洗澡的学生出来了,差几分五点的时候,杜小乐最后一个出来,缩着脖子,衣领后的帽兜扣在头上,加之背上装饰包,活像个老渔翁。他快速走出浴室,背影顷刻消失在雪中。
刘师傅穿上靴子,戴上胶皮手套,拿了扫把拖布准备打扫浴室,来到浴室门口,里面竟然有哗哗的水声,刘师傅纳闷,谁走时没刷浴卡呢?这水要是流上几个小时,那马虎小子浴卡上的钱不也跟着流光了?
老人走进浴室,湿热之气迎面扑来,西北角上一个全身赤裸的男生直挺挺背靠墙角,龙头上莲蓬正淌着热水,混合男生殷红的血流得满地都是。男生张大的眼睛正与老人的眼神对个正着,似乎故意死死盯住他,如此恐怖可怕的场面让老人当场惊呆,半天,浴室里传来他声嘶力竭的喊声:“杀——人——了——来——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