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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鹏程在市政府广场下了车,出租车司机笑得满面红光,收下了我递过去的二十块钱后车子一溜烟就不见了。
“去哪?”鹏程张开双臂,狠狠地呼吸了一下城市中心的空气。他那张开双臂的姿势,犹如一只展翅的雄鹰,吓得两个本来要从他身边走过的小女生掉头就跑。
我哈哈大笑,看着那个穿西装的大男人仍然毫无顾及地扮雄鹰,心底荡起一丝轻渺的温暖。出门前我让鹏程穿我的休闲装,可是他打死也不从。好不容易在我的强权催促下换了一身白色的休闲装,我却马上让他换回去。
原因很简单,如果你看惯了一个人穿职业装,突然的一天他换上了还有些学生气的休闲装,那么你也一样会觉得浑身不舒服。而且,鹏程穿上休闲装显得有些不伦不类,让我不由就想起了卓别林。
鹏程换回西装的时候脸都黑了,瞪着我,说:“你啊,太善变了!”
虽然觉得和穿着西装的鹏程一起逛街会让人误会,以为我是鹏程的晚辈。可是,为了不吓破肚子,我只好忍受着一个西装白领“带”着自己出去晃悠。
看着鹏程大口地吸气,我说:“虽然这里的空气是免费的,可是吸气的时候也要注意,慢一点,小心被空气里的灰尘卡了喉咙。”
鹏程转过头来,愣头愣脑地说:“什么?空气怎么会卡了喉咙?你酒意还没醒?”
我瘪了瘪嘴,酒意已经没了。我换了个话题:“去哪里玩,你带路。”鹏程一直都不是幽默的人,我只好收回了自己惯用的嬉皮笑脸。
“我今天才到这里,你让我带路?”鹏程张大了嘴。
几个盯了鹏程好久的女孩子向我投来了鄙夷的目光。
我在心里“嘿嘿”一笑,走到鹏程身边,说:“要不,我们就坐这里玩吧。你看看,这里漂亮的女孩子很多呢。”
鹏程在我脑袋上敲了一下,压低声音说:“你小子想都别想,努力去把琴追回来。”
努力,真的能够追回来吗?
我马上将心中的那一缕涟漪压了回去,让它消失在心里。我装作没有听到鹏程所说的话,依然微笑着,说:“要不,我们去河边坐坐?”
鹏程看了看我,然后才回答:“好吧,只要不坐这里玩就行。这里女孩子太多了。”
他悄悄叹息一口,心想,看不出来鹏程还是个怕女孩子的动物。这就是他没有追到琴的原因吧。相比于鹏程,我发现自己乖张很多。
在河岸绕了几圈,最终我和鹏程留在了吵闹的石桥上看夜景。因为河岸边几乎每走几步就会和一个女孩子擦肩。河岸旁的草地上,更是坐满了双双对对的情侣。在鹏程的严格监督下,我只好把他带到了这座作为两条公路的连接的桥上。
我们趴在桥拦上,拥挤的车流从我们身后缓缓游过。时而一辆汽车的主人实在无法忍受桥上的拥堵,于是他的汽车帮他声嘶力竭地吼上几句。接着,无数鄙视的目光向汽车投去,再接着,更多的汽车喇叭开始叫嚷。
“简单的蝴蝶效应。”鹏程用一句很简单却很专业的话表达了他对汽车喇叭声音的看法。然后抬起头来,望着城市的夜空。星光熙熙攘攘,在路灯的光芒下显得黯然失色。
我也用了一句话,不过很通俗。我说:“就跟公鸡打鸣一样,一只叫了,其它的不叫不舒坦。”
“我在你那里看到一幅油画。”鹏程指着远处的河岸,说,“那幅画上,你和琴在河岸上牵手走过。”
我轻轻地一笑,却笑得很苦。是啊,那条河岸和我画中的岸很像。或许,每座城市的河岸都修建成了那标准的模样吧。不同的是,我记忆中的那道岸很长,长得无法寻到它的终点。不同的是,那道河岸上很寂静,没有太多游玩的人。只有我,和琴。
“之宇,我很想和你一起去看看琴。”鹏程点燃了一支香烟。
我伸出手去,说:“给我一支。”
鹏程把烟盒和打火机递了过来,他的嘴里吐出一口白雾,白色的云雾缓缓飘散,在红浑色的空气里晕染出一个虚无的世界,然后袅袅升腾。
我掏出一支烟,放到嘴里,点燃,然后狠狠地吸了一口。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只是把烟雾含在嘴里,没有向肺里吞。吐出几口云雾后,我说:“别人都说烟能解愁,怎么我感觉不到呢?”
“之宇,我很想和你一起去看看琴。”鹏程又说了一次。
我望着桥下平静的水面,说:“她就住在教堂你,你随时都可以去啊。”
“我想和你一起,去看看琴。”鹏程知道,我在故意回避他的话题。他说,“之宇,我很希望你们在一起。你能照顾好琴,我知道。”
我拍了拍鹏程的肩膀,引来了周围几个路人惊异的目光。我想,早知道我也去捣鼓一套西装,俩穿西装的人互相拍肩膀才正常嘛。而现在,我和鹏程看上去绝对不像一个辈分上的人。
我说:“鹏程,谢谢你。但是,不是我一个人会对琴好。你会,还有人也会。”
“我不放心……”
“鹏程,我和琴不是一类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又想起了那晚琴的眼神。飘渺,虚幻,就像隔了氤氲的水气。
鹏程说:“之宇,你是在躲避什么吗?为什么说你和琴不是一类人?如果真的不是一类人,你们会有那些美好的过去吗?”
“或许,连那些过去也不应该拥有吧。”我含着烟头,说,“鹏程,我没有躲避什么。或者说,没有什么值得我躲避。我和琴已经结束了吧,既然结束了,我觉得我们都该给对方安宁。我们应该忘掉彼此。”
“但是,你能忘掉吗?”
我没有回答。我知道,自己忘不掉。那个女子的身影始终在脑海里徘徊,在我无数的梦境里徜徉。我忘不掉,忘不掉。
“你不愿意忘记她,对吗?”鹏程问我。
我说:“但是,我希望她能忘记我。也许,我是她心上的伤。她忘记我这道伤,才能快乐吧。”
“之宇,你还爱她。”鹏程说。
我只是淡淡地笑。
爱,或者不爱?现在讨论这个,还有什么意义吗?已经过去了,所以的过往,都只是过往而已。在那片淡漠的记忆里,我们爱过,我们微笑过。
只是,记忆始终只是记忆。就像冬日里的阳光,苍白,无力。或许,想要记住的,却最终会在时光里消失。而那片记忆里,最后的结果或许是,或许没有谁爱过谁。
没有谁,最终记住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