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九章（1 / 1）
整个高三一年，沈陌都沉寂了下来。他将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学习上，但是在平时测验的时候，他依然只是将成绩维持在中上游水平。周围的同学都鼓足了劲，就希望每次考试的时候都能比上一次更进一步。一名的想始终保持第一，二三名的希望下一次能考上第一。但无论别人的名次怎么变化，他的排名都始终维持在班级十名左右，年纪二十名以内。
周围所有人都在评估自己的实力，究竟能上哪一所大学。赵军也不甘寂寞，估算着自己高考时若能正常发挥，以他现在的成绩，究竟是考省内的，还是考省外的的大学。省内也有几所重点大学，不过以他的水平有点吃力。二本的学校倒是很大程度上可以由他挑。而沈陌的排名比赵军要靠前，赵军忍不住好奇的问道：“你有选好学校吗？是准备考省内的，还是省外的？”
“省外的。”沈陌早就想好了，高考的时候他要考出去，考得远远的。一方面是想离开这个地方，一切重新开始；另一方面也是想着出去看看，长点见识。
赵军点点头，有点遗憾的说道：“省外的啊！我还以为你跟我一样准备考省内的，这样到了省城，说不定还能经常见面。”
沈陌偏着头想着。“省内的？还真没想过。不过我可不打算改变主意。”
整整一年，每天都是学习，学习，再学习。时间就是在这种枯燥，乏味的日子中溜走了。终于到了最后冲刺的时候。高考的头天晚上，沈陌在家里，他想外婆他们知道他要考试，应该会在这天给他来电话，为他加油打气。可是时间快到了十一点，这是他平常上床睡觉的时间，电话依旧没有响起。沈陌长出一口气，有点失落，有点遗憾。但是现在他没有时间为这件事情花费心思，他现在需要的是充足的睡眠。
沈陌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心里大声的告诉自己，加油。
他不知道的是远在四海市的外婆此时正在照顾生病的孙子，外婆心里此时满满都是她的这个金孙，她并没有忘记沈陌，只不过她忘记了沈陌现在是高三，明天就是高考的时间。而此时的沈女士也才从宴会场中回到家里，她还要抽出时间关心自己的儿子，有没有好好的睡觉。此时，她也忘了在遥远的老家还有个儿子，一直在等着他们的电话，一直等到必须上床睡觉为止。
三天的考试，三天的紧张，三天的奋斗。到结束时，无论是考得好的，还是考得差的，这时候都彻底松了一口气。一出考场还不觉得，回到家里的时候，沈陌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没了。趴在床上，没两分钟就睡着了。整整三天，除了实在是饿极了，才起床吃饭，外加上厕所，其他的时间沈陌都是在床上睡觉。似乎这三天就是要将过去一年所欠缺的睡眠都补回来。
第四天，沈陌终于爬了起来，将自己收拾了一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一年他又长了一点，整个面目五官也长开了，如果说以前有五分长得像沈女士，那现在最多就是三分吧。脸色有点长久不见阳光的苍白，目光有点朦胧，滴了两滴眼药水，才清明起来。仔细看着，这张脸按着大众的标准，他沈陌也算是帅哥一个。穿上得体的衣服，揣上钱包，钥匙，出门前又返回来将之前拔掉的电话线接上。再检查了一下，没什么遗漏的，这才出了门。
叶行正在家里上网，他在网上买了不少东西，这不又浏览到了汽车网站，正在心里评估着这些车的性能，各方面的优劣。外面的门铃响了起来，他戴着耳机，听得不是很真切，晃了晃神，以为是幻听了。可是刚停下来的门铃又响了起来，这次他没听错。他趿拉着拖鞋，去开门。这么大上午的，会有谁来找他了？说不定只是按错了门铃。
门一打开，就看见沈陌一张略显紧张的脸，额上还有汗珠，脸颊绯红，似乎刚刚是跑着来的。其实沈陌是一路坐车过来的。一直到站在叶行的家门前，他还是镇定的。只是当他按上门铃，他就开始紧张了起来，手心有点冒汗，呼吸有点急促，心里面犹豫，忐忑，不安。当门铃结束时，门依然没开，有那么一下，他有点高兴，有点放松。但是他再次按上了门铃，这一次，他紧张得，脸上充血，额头都出汗了。他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本身就是自己的选择，不能事到临头又退缩。
门终于开了，沈陌刚刚沉下去的心又提了上来。此刻就连他自己也弄不明白究竟是期待还是失望。
叶行一开门，就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去年沈陌找他的事情。只是他以为有一年时间的缓冲，足够让沈陌改变决定的。却没想到这少年对他的感情会如此执着。其实叶行并不觉得沈陌是对他这个人执着，反而是对他自己的初恋执着。执着于这份感情，要给这份没有结局的感情一个痛快的了结。
“进来吧。要喝点什么？橙汁、可乐、还是冰水？如果是要啤酒，我这里可是不提供。”
沈陌有点拘谨，但很快他又调整了过来。维持着自己的镇定，坦然的坐在沙发上。“我要可乐就好。”
叶行拿出一罐可乐扔给他，在单人沙发上坐下。开了一罐咖啡，喝了几口，“你想好了？不后悔？”
沈陌原本低着头，此时抬了起来，看着叶行，“我想好了，我不后悔。”
叶行放松身体，整个靠在沙发背上，左腿搭在右腿上，晃了晃脚跟。不后悔吗？一个心甘情愿自己送上来的青春少年，再拒绝，似乎也太过伤人自尊心了。“那好吧。你要不要先洗个澡？那样或许感觉会舒服点。”
“那好吧。”沈陌从善如流的站了起来，往洗手间而去。
叶行没有动，他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还记得一年前，也是在他的家里，好像连他坐的位置也没变。那个少年明明心里紧张得要死，却又故作镇定的站在他的面前，但是他背在身后有点抖动的手还是出卖了他。少年表面一脸的坦然，睁大着眼睛看着他，大声的说着他喜欢他。
当时叶行还记得他自己面上还是一脸严肃，即使是听到沈陌鼓足勇气说出的那声喜欢，他也没有任何表示，连眼都没眨一下。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当时肚子里都快笑翻了。他有多久没看到这么有趣的人了。他一早就看出了沈陌的感情，在沈陌还是懵懵懂懂，搞不清楚这个世界，更理解不了他自己的时候，他就知道了沈陌的感情。在以前，包括现在有很多人都像沈陌一样用着一双炙热的眼看着他，那里面的意思他再清楚不过。不过清楚是一回事，但是对于这个少年他并不想过多干涉。若不是后来担心影响了他的学习，叶行也不会多事的出言教训。
可是原本在他看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究竟有着怎样的决心，能站在他的面前，勇敢的说：“老师，接下来的话，我想了很久。我可以隐瞒任何人，但是我觉得老师和别人是不一样的。我可以对着老师说出来。老师，我可以确定我是同性恋，而且，我喜欢老师。如果老师觉得我恶
心，讨厌的话，不用顾忌，说出来，我受得了。”说完，双眼毫不回避的看着他，等着最后的审判。
若不是当时叶行的身份，立场限制了他，他一定会为沈陌的勇气喝彩。但是他没有，他依然以一个老师的态度对待沈陌：“你知道你这话意味着什么吗？如果这话传了出去，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沈陌满脸的信任，“我相信老师。”
“好。冲着你的这份信任，这话止于今天，止于你我两人。没别的事情，你就回去吧。”
沈陌诧异的看着他，“老师，你...我...，老师我的意思是我喜欢你。”
叶行严肃的看着他，“我知道。可是那又怎样？那只是你个人的事情，我只是一名老师，只管学生的学习，不管个人感情的事情。”
“等等，我还有话说。”沈陌喝了大口水，稳了稳心情。“老师，我知道对你说喜欢，可能会给你造成负担。但是我不后悔。我想这辈子也没可能遇到比喜欢老师还要喜欢的人了。我也从不指望老师能接受我的感情，我对老师只有一个请求。原本我还担心老师对我的态度，如果那样，我就不提了。但是现在请老师听一听我的请求，我希望老师能给我一天的时间，做一天的情人，做情人间最亲密的事情。”
这次换上叶行一脸奇怪的看着他。他刚才听到了什么。叶行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这还真是，嗯，出人意料。他调整了一下心情，“沈陌，你刚才说的话我就当是开玩笑。”
“老师，我这不是开玩笑。对我来说，这一天是迟早的，不是老师也会是别人。但是我希望第一次是老师。”
“你脑子是不是短路了？”叶行的声音陡的提高了一度，沈陌心里突了一下。但是他依然坚定的说着，“这个决定，是经过我深思熟虑的。我知道老师不喜欢我，但是我不甘心就这么什么事也没发生，然后就完了。至少要让老师多年后，也能记得有个叫沈陌的学生喜欢你。”
“那又怎样？先不说我是否喜欢男人，即便是喜欢，我也不会接受你的感情。”
此时，沈陌觉得自己的坚持真的有点可笑，跟个小丑似的。他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再坚持下去有什么意义了？沈陌就像被抽干了力气一般，耷拉着脑袋，“对不起，给老师造成了困扰。希望老师能原谅我。我...我先回去了。”
叶行看着沈陌，默默的站起来，走到大门口，弯下腰，穿上鞋子。整个人周身都充满着哀伤的气息。有那么一下，叶行心软了，抑或是心动了。他叫住了沈陌，“如果明年高考完，你依然坚持这个决定的话，那么你再来找我吧。”一说完，叶行就后悔了，可是话已经说出去，又要怎么收回？
沈陌啊了一声，愣了几秒钟，才回过神来。刚才他的意思是，是答应了？
“就是你想的那样，但是前提是你必须顺利的通过高考。”
这般峰回路转，是沈陌没有想到的。虽然一开始他也想过用哀兵政策，但是那真的不是他的风格，只怕叶行也不喜欢。可是已经完全没有希望的事情，怎么突然又改变了主意。不过，不管怎么样，总之叶行答应了他。在回去的路上，沈陌一直是傻笑着。傻笑完了以后，又觉得自己很可悲。
而今天他就带着这种既兴奋，又悲伤的心情来到了叶行家中，来履行一年前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