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1 / 1）

以后，我会变成什么样子，你真的一点都不管了么？”“没有错，这世上没有什么做不到，我也可以的，看着那些声色艳光，看着小孩子无邪的笑脸，在那些堆成山的政务中沦陷，我都可以过，可以在那些忙忙碌碌中慢慢地变得迟钝，慢慢地忘记悲伤，那些往事，如果太久不提，也会一点点散去，甚至一点痕迹都不留下。我的心也可以不用呼吸，不用听不用看，在混混沌沌地了此一生，如果你希望是这样的话，也可以。”她一步一步地走上前，站到他的面前。他坐着，她站着，所以她是俯视着他。听得他说得是淡淡的，但那眼里一闪而过的神情，却如同一个迷路的孩童。“我还是要向你坦白，我并不是忠贞不渝的，一开始我就不报希望，与精绝开战也不全是为你，我只是想找到一个止痛的方法，我希望能找到新的爱情来代替你，希望籍着别人的手把那根刺拔除，可是，都不能成功，在这个寒冷的世间，你是我唯一的温暖。你就在我的心里深深地扎了一根刺，它一直不停的痛，片刻都没有止歇，看不到你会痛是因为想你，看到了你却更痛，因为你不看我，如果你不来，如果你不回来，我的心会痛死的。你自顾自地来了，是的，我一直在这里，你想来就可以看到我。我不会走开不会躲开。你这样的来又这样的要离开，好象是轻飘飘的没有分量。可是，我要怎么办呢？”她走近他，搂住他，他把自己的脸埋进她的怀里。这个骄傲得不可一世的男子，永远都威风凛凛，居高临下，此刻，在她的面前，把所有的软弱和伤痕暴露给她。不知道从哪里升起一股莫名的喜悦，不合适宜地从这厚重的悲伤中穿透出来。他一直是那个高高在上无法企及的人，在他面前时时让她觉得力不从心，她只能在一边徘徊踟躇，现在在他的强悍中仿佛有一道细小的裂缝，给了她一个机会，她可以蜷起身子钻进去。这一夜是抵死的缠绵，因为充满了没有未来的绝望，高潮来得更加猛烈。她却看见他满面的泪水，平生第一次。在这孤独的人世间，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以彼此温暖。她不能离开他，无论以什么样的名义。

第四十六章 相守(上)

庭院里，树荫浓密，阳光透不下来，她低着头在看书，头发绾了起来，露出一截雪白的后颈，被天青的衣领映得愈发晶莹----她绝对是一个美女，但他所见所识的皆是绝色，她并不是最美的那一个，却总让他时时的惊艳心动。“在看什么呢，那么认真？”她抬头看到他，亮出她那纯净澄明的笑容，一边将书合上，把那封面给他看。

“陆羽的《茶经》，以后我给你煮茶好不好？”“怎么，要当我的司茶女侍？”“别的占不到，总还能站在你的面前。”是的，占不到那个位子，也许还占不全他的心，退而求其次，就站在能看到他的地方好了。这样无奈的话，却可以用这样的笑容说出来。他将烟波安排在自己住的东阳殿，名义上是司茶的女官。在这里，没有人可以伤害到她。

快乐的日子总是快得留不住，在一杯清茶或是一卷古书之中，在一个树下的迎接或是月下的轻吻中，在一局迷棋或是一场剑舞中，展开一场风花雪月的爱恋，每一个细小的瞬间，都盖下了小小的幸福印记。快乐也不是用文字可以留住的，看似平淡的生活里，有彼此纠缠的衣带，有互相重叠的足印，有两双筷子在同一盘菜里打架，有四只手勾结着在烛火后的白壁上留下滑稽的影子，有你一言我一语的诗作。楚康将一个小小的锦囊交给烟波，上面封好了口，显然不需要立即拆开。但他的话却非常郑重：“的确没有那么简单，我并不是万能的救世主，我只是处于权力的核心。也会有一些事是我力所不能及的。但是，你不要担心，我会解决所有问题的，你只要安心地等着我，两年或者三年，相信我就行。你知道什么叫信任么？相信你所不能相信的，才是真正的信任。”他已着手，怎样的扶植，怎样的打压，卓后死去后的权力空白是个不错的机会，要有他自己的集团无条件地支持他扶持他，要让对立的派别有所忌惮可以用条件来收买，但是一切都要不动声色，所以两三年的时候已算仓促。而且，清波也是要重点培养的，一来他仍然愿意相信她对他的心；二来如果万一立后不成，他离开以后，不会有政局问题，不会有人追杀。面对太后的质问，他已肯从容地说出来：“母后，你知道她是谁，她是我第一次提起想要迎娶的女子，她是我破了一个国家才接回来的女子，她是我放弃原则一退再退都要将就的女子，现在，她终于回到我的身边，以最委屈的方式留在这里，所以，什么都不要再说了。她在一片迷雾里，在面前的白茫茫里，慢慢地显出一个人影来，她看到了景辉依然俊美无比的脸容，只是极度苍白，白得象是没有生命。“烟波，烟波，你好啊！这才是你想要的生活罢！没有我，你就能够过得更好啊！”

景辉的声音里有一种凛冽的凄历，提醒着她景辉已不是这一世界的人，但是她并不觉得害怕，反而有一种意外的惊喜，她想说点什么，但是发不出声，她想做点什么，但是丝毫动弹不得。

“那么，你为什么要到精绝来？既然你坚持要爱着他，为什么还要来惹我，为什么非要我也爱你，是要我作你的护身符么？只是要我以爱的名义在那险恶的宫里护你周全么？结果还是因为我无法让你称心如意所以你要他来带走你么？难道我的爱只能这样的卑贱吗？”景辉的眼睛一直盯着她，那眼里却是与凄历的语气全不相配的温柔----这种温柔原本是最适合他的表情。他的手指从她的脸上掠过，她的面上一片冰凉，好象是他的指尖没有温度，也好象是她满面的泪水被风吹冷。“可是，你真的不怨么？他连一个名分都不肯给你！我不信，你在骗自己，你真的以为他做不到？用他的权势去换取支持，他知道用什么样的交易可以达到，但是他舍不得！我说过，在那么多伤害之后，你们如何能安心相守？现在，我可怜的烟波，你要怎么办呢？”那是一种潜在的猜疑，被她所坚持的信任给压了下去，现在这样被这样的揭了出来，变成了放大了的恐惧。她想辩驳，但是喉咙象是被掐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努力地挣着想说出来，一下子就惊醒过来。睁开眼，却看到楚康安祥的睡脸就在头边，自己还枕着他的手臂，一时间，觉得自己一脸的泪水和满心的悲凉无法适应这个太过幸福的场面，悄然起身，推开窗，让清冷的月光洒满全身。

身后有轻微的响动，她知道他也醒了，但她并不想去关心。一件长衣披在她身上，一双手从身边揽住了她，他的下巴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发顶。

“怎么了，做噩梦了？梦见什么了？”她挣开了他的手。他将她拉转过来对着自己，看见了她脸上泪光莹然。他叹了口气，伸手去抹那些泪水“无论什么，你都说出来罢，我不要你独自伤心。”“我把对你的那些心意，那些想念狠狠地压住，藏匿在那么深那么深的心底深处，我以为藏得够好了，好得连我自己都以为可以忘记了，我甚至于为此第一次在他面前说了谎，但是，他终于还是察觉了，还是知道了，我还是用最残忍的方式伤了他。”“我无法不想念他，在我最绝望最灰心的日子里，是他陪在我身边熬了过来，他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我曾与他执手同衾，一同面对朝中宫中汹涌的斗争，虽然无法保护我但还是会拼命地挡在我身前，他与那些艰难的岁月一起鲜明地留在我的记忆里。对他，我无论怎样尽力，都无法弥补。他终于还是怨我，你说，这要怎么办？怎么办？”“有一段日子，世上的所有事，除了自己，简直无人可以卸下担子，一切苦难要亲自担当，咬紧牙关过。 每天早上洗下脸来，有种感觉，面盆中的水一定苦若黄连，一张脸色若玄檀，像苦情戏中被冤枉的人，日子是一天一天熬过去的。那时自己的心是顾不得的，只是偶尔在午梦回中，听到一声声驼铃声，象是落在大漠深处的浓雾中的摸不清前途因此悲号，在回音中特别的绝望动人，徘徊不去，像我的心，于是便在朦胧中落下泪来。”景辉，对于他们，一直是一个不敢触摸的话题，现在终于被她提及，她说，她无法忘记景辉。对于言者，是解脱；而对听者，则是枷锁。对作为一国之君的杭剑锋，对如此宠爱她的杭剑锋，她不该说这些话，永远不该提及的话题。可是他是楚康，楚康一直在她的心里，所以她心里所有的东西他都看得到。一阵长长的沉默，只有她来不及平复的抽泣。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样的表情，是欣喜么？因为她在他面前肯把全部的心事都坦白地交给他。是愤怒么？因为她还是心心念念地记挂着另一个男人。是心痛么？因为把她推给那个男人给她那样的生活的始作俑者是他。“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那些艰难的岁月，景辉的悲惨命运，都是我的责任，我不该让你经历那些岁月，我不该给景辉爱上你的机会，所有一切，都是我自以为是的代价，如果你有怨有悔有歉，都交给我。”他说得很慢。那些往事，即使隔得再远再久，都无法抹煞，因为它们已和着浓墨重彩生生地写在人生的白纸上，触目惊心地改变着每个人。“以前的那些事，很多我都做得不好，你所承受的苦难，有许多是因我而起，每一桩每一件，我都让它们真实地发生了，留下了无可磨灭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