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1 / 1）

至于带给果果的，只有一句话“皇后死了，贵妃自然也要陪葬。”这件事，景辉没法向烟波说出来，这太伤他的自尊，而且当时他并不知自己是在向情敌求助。随着之后的世事变幻，成为一个愈来愈大根本无法解开的心结。“所以，救你的，是楚康；强悍的，也是楚康，他在千里之外，都能救你于危难。而我，只是懦弱得不能再懦弱的懦夫，我在你面前表现得最好的一次，都是假的。本来，我自欺欺人地相信，我终于是得到了你的人得到了你的心，那么我还是胜者。楚康不过是自做多情。可是，这一次与楚康面对面的交锋，我终于明白，我的爱与楚康的爱比起来，实在太过卑鄙，太过狭隘，太过自私，我的爱是折磨，他的爱是放手，这么简单的比较，高下立分。我知道你不是贪图富贵的人，所以你会跟我而不跟他，可是高贵的不仅是他的身份，还有他的心，我不得不服他，就象你不得不爱他一样。方才，他还是想救我，这个我知道，是为了你。”“景辉，你——”原来，景辉还是察觉了。“烟波，有人说过，世上不能掩饰的东西有三样，咳嗽，贫穷，还有爱情。无论你们表现得如何若无其事，都骗不了我。我不是高尚的人，所以我要恨他，恨至入骨。我至死不能原谅他。可是，我死后，你要怎么办？因为我恨他所以不希望你回到他身边，可是我爱你，我要怎么安排你？这难道是天意？我不甘心，制造了这么大的杀戮与破坏，这样的肆意与妄为，居然还要成全你们！”

第三十六章 最后的小小安慰

景辉死了，又无子嗣，精绝的复国梦已渺茫得几乎没有希望。复国，一直象是一个沉重的噩梦，景辉自己从一开始的信心十足到后来的犹疑不定，最后成为无望的坚持。现在，虽然是最大的悲剧，但，也算是一种解脱吧？让更多的人从赴死的路上解脱出来。不过，悲剧终于还是悲剧。这几日的艰难，可想而知，烟波的悲伤，为景辉的，为目标的破灭，为自己不知在哪里的前路。所有的沉重，都只能由她独自承受。在她原本应该是不起眼的人生中，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惊涛骇浪？那些本该成为她的支撑的东西在一瞬间全部消失殆尽。

可是，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先是果果，毫不迟疑地当场自决于景辉身边。留下了一句“现在，你再也没办法和我争了，他是我一个人的。”这样也好，果果可以放心地去和景辉发展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爱情了。而在这人世间里，他们的爱情里一直都有三个人，实在是太挤了。无论谁爱谁谁不爱谁，都已无所谓了。不过，现在看来，烟波是多出来的那一个。所以，她只能活下去。景辉一去后，群龙无首。烟波召集景辉的旧部，宣布了景辉的遗诏，复国的事情彻底地放弃，众人全数解散，只留下两个老仆坚持留下来陪她将景辉和果果的骨灰送回精绝的皇陵。

事发的时候，风清将楚康拉走了，这是叛党的老巢，他这样的孤身犯险，未免太过冲动。

“不行，我要去看看她。”“你不要命了么？”“我怎么可以眼睁睁地看着她在那里独自哭泣？你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悲伤？她被迫选择的亲人，被迫接受的人生，在经历了所有的颠沛流离后，在她不得不决定按着最艰难的路走下去的时候，那唯一的信念却终于破灭，她所拥有的仅剩的东西全部失去，丈夫、依靠、目标，统统都没有了，她的人生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你叫她如何承受，如何走下去？而我只是观众，一个眼睁睁的观众！不，我在她的人生里永远都是以破坏者的角色出现！！我只能心痛地看着她，我只有内疚地看着她。”他的心撕裂般的剧痛，他的声音如同哀号。“楚康，你不必这样自责，这些事情，如果你不出现，还是一样会发生。”这不是安慰，如果楚康不出现，烟波的命运也许会有不同，但是不是一定会更好，谁都不知道。就算是刻意安排的事情，也并不一定会有更大的变化。“可是事实上是我出现了，还怎么可能当作没有发生？我来了，景辉死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而且在我内心里是仇恨他的，我未必没有想他死的心。景辉是她选择离开我的最大的理由，现在景辉这样的死了，那她要怎么样才能回来？如果她回不来，那些沉重的悲伤要怎么化解？在她以后的生命里，也许再也不会有我出现的机会了，以后的每一次苦痛和挫折，我都不能知道、不能分担、不能安慰。现在我还在这里，我一定要在她身边，也许我所能给她的全部，或者是说她能接受的全部，只有这么一点点安慰了。”风清不再拉住他。用尽了全身全心全部力量的爱情，却只能用一个小小的安慰来表现，原本就是很悲伤的一件事。精绝旧部的所有高手都在，而且都不肯睡，在为景辉守灵。楚康此去，实在太过冒险。可是爱情是视而不见的盲目，也是无坚不摧的信念。他知道她会在哪里，她一定是蜷缩在黑屋子的角落里，所以他很快地找到了。那个躲在墙角里的黑影瘦弱、孤独、无助，他听到她抑制的泣声，还听到哭声中夹杂着他的名字，于是又有一道利刃从心脏划过——他对于她来说还是有很特别的意义，她对自己念着他的名字，希望籍此缓解疼痛，止住悲伤的漫延。她仍然在无望地奢望从他那里获得安慰。他靠近她，轻轻搂住她冰冷而颤抖的身体。在他温暖而安稳的怀抱里，她渐渐平静下来，精神也慢慢松懈下来，将头靠在他的肩头，终于睡着了，在连日来的不眠不休的紧张之后，终于可以入睡了。他将她的头扶好，顺手抿了抿她的发丝。“这样就可以了，这样就可以了，天永远不要亮，你永远都不要离开我。明天，明天，你要怎么办？你要去哪里？告诉我，要怎么样才可以留住你？没有彼此的日子，要怎么样才能过得幸福。”

他转头看着她平和的脸容，认真而专注，好象要把她的每一根发丝都清晰地记住。

“你要回来，你一定要回来，因为我会在那里等你，一直等着你。”天终于亮了，她醒过来，发现自已好好的睡在床上，冲出门外四下看过，所有一切都和天黑前一样，那些黑夜里的安慰，如同梦境一般。

第三十七章 有朋自远方来

三年一度的武林大会又如期召开，这几年来江湖中秩序井然，蓬勃发展，门派林立，能人辈出，风清一个人也顾不过来了，这一次索性设立一南一北两个盟主，划江而治，江南为主，江北为辅。

新任的盟主按例都要觐见皇上。风清连任了江南盟主，例行公事地进宫面圣。

师兄弟相见，自是一番欢喜不在话下，但楚康那隐隐不能藏的左顾右盼还是被风清问出来了。

“你，还在等什么人吗？”“那个人，也是江北盟主，不该一起来吗？”“难道你绕山绕水的，只是想给她制造一个来见你的理由？”风清把前因后果联起来，从设立南北盟主的提议，到盟主人选的确定，好象都有一点刻意安排的痕迹。“也不尽如此，那只是我单方面的意愿，现在我已不想着去安排别人的路，但可以按自己的想法行事。就象这个盟主，我希望你们当，而你们也有意要当，整个过程中，没有任何强迫的成分，你是清楚的。”“所以，她也可以不来。”“是，我并不是不知道她在哪里，可是如果她并无意于见我，我又何必出现。一年前那场轰动一时的婚礼，我都可以处之泰然，虽然守树去了，但我嘱他不要现身，是他不遵守。而她见到代表我的守树，也是那样的无所谓。所以，我也不想再强求什么了。”“真是的，我还以为你会赶过去大闹婚堂。”所以，风清根本没有去。以楚康的作风，不该是袖手旁观的。“一千多个日子都过去了，我好象也可以想通了。隔着那么多水与火、血与泪的过去，我与她，从开始到最后，都没有办法走到一条路上来。如果我尽了所有努力去争取的并不是她想要的，那么我也应该放弃。现在我最后的希望，是作为知心的老朋友偶尔可以相见。而这样的场合，原本是最适合的。”连楚康自己都不知道，这些话是不是真的。好象他现在真的可以平静地生活了，好象真的在慢慢淡忘她的样子了。他的左手不由自主地抚上右手的腕部，那上面仍然疤痕宛然，提醒着他，在那个婚礼的晚上，有着怎样疼痛的记忆？那不过是数月以前的事情，那么快就能淡忘了？不是不想，只是没有资格，他不能理直气壮去阻止她新一轮的爱情。他不是不知道那场婚礼，只是那时卓莹已病至垂危，他不能置她于不顾而离开，那也是一种感情，有恩有义，抛下病重的发妻去追逐即将属于别人的女人，于他的原则，是永远做不出来。

只是，守在卓莹的病榻前，他没能掩饰住悲哀和凄惶的表情。“无论怎样自欺欺人，我都无法相信你脸上的悲苦是为我的，这是我无法不承认的失败。可是我看到这样伤心的你，还是无法不心痛。现在，我把这个位置让出来，是不是可以让你变得快乐？如果是这样，我已不遗憾了。”这是卓莹最后的善良，却让他更加难过。终于对不起的妻子，再也没有补偿的机会。她的关心反而使他一直硬挺着的坚强变得软弱起来。辜负了所有的人、放弃了许多原则、孤独地走了那么久才坚守住的爱情，被那一场遥远的婚礼狠狠地嘲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