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长决②（1 / 1）
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府门缓缓开启，我站在暗处，静静看着无比熟悉的一砖一瓦。
开门的是黎叔，他揉揉惺忪的睡眼，略显惊讶问魅儿，“小姐，你是？”
“甭管我是谁，你家少爷在家吗？”
“哟？小姐这语气不善！”黎叔有些愤怒，“少爷在家与否，和小姐有何关系？”
这样纠缠下去只会徒徒浪费时间，我自暗处走出，缓声道：“黎叔，是我找少爷。”
“少奶奶？”黎叔的眼珠都要掉出来，“真的是你？”
“当然是我。”黎叔真好笑，还质疑呢。
“是是，老奴多嘴了，少奶奶是不是进来？”黎叔的声音听起来小心翼翼的，却问，“孩子，孩子呢？”
我没接话，径直向里走去，回首问：“少爷在哪里？”
“在书房。”黎叔恭敬答道。
“知道了，我自己去找他。”
“是。”黎叔行礼，准备退下，魅儿却不放过，吵嚷着要黎叔以后注意言行。
她轻敲她的脑门，“好了，魅儿，我们还有要务，别胡搅蛮缠了！”
“知道了！”魅儿朝黎叔做了一个鬼脸，亟亟跟上我的步子。
这丫头！
“这里好漂亮。”魅儿称赞，“比月园还要漂亮呢。小姐，我不明白，连孩子都生了，干嘛离他离去？”
我摇了摇头，徐徐道：“很多事你不懂的。”
“是，魅儿不懂！”
我笑道：“今晚的气还真不小。”
——
远远地，就看到书房的烛光。隐隐约约，摇晃陆离。
我的心，竟然有一丝澎湃。
兀自笑起，缓缓抚摸心肺，告诉自己要镇定。
走得近了，才看见，书房里不止栾沂一人。还有秋楠在一旁红袖添香！
本以为会波澜重起的心境，却在这刻，出奇平静。
男人都是这样，耐不住寂寞。何必在意，反正七天后离开。从此往后，天涯人永隔！他继续找他爱的女人，而我，退回原地，听从阿玛的安排。
在窗棂边苦笑。闭上疲惫的双眼。这样你侬我侬的场景，我怎好煞风景？
“你怎么了？”里面忽然有动静。
我探寻望去，却见秋楠整个人斜在栾沂身上，弱不禁风，“没事，只是头有些晕。”
“嗯，要注意休息，别太累了。”
“少爷真会关心人。”秋楠道，“我想去那里躺一会，行吗？”
栾沂没有反对，点点头说好。
于是，他搀着她，一步步向床帏那里走去。我背过身子，不想继续看。
这么快，这么快就住在一起了？！不过是半年的时间，谦谦君子怎么变成恶狼？！还是，从前我的眼睛就瞎了，草率到把自己交给这样一个衣冠禽兽？！
罢了，最后的机会，让它消失吧！
你我从未遇见！！！
“窗外好像有人。”秋楠娇媚道。
“你在这等等，我去看看。”
栾沂的脚步声一如往昔，沉稳有力，铿锵作响。他在我身后喊：“是谁？谁在那里？”
我终于回头，惨白笑道：“是我。”原来，他的眼中早忘记了我的模样。
重逢的场景幻想过千万次，唯有这次，最为肝肠寸断。栾沂的脸色变了又变，直至最后眼眸里绽出光彩，快步来到我身边，左右仔仔细细地看，“你还好吗？终于回来了，那晚为什么不告而别，知道我们找你找得很辛苦吗？！”
“你没有资格管我。”语句从牙缝里蹦出，泠然凄惨，“你们？哼，栾少爷准备纳妾吗？哦，不对，夫人甚是不懂事，干脆休妻，另续弦，怎么样？”
“啪——”一声巴掌响，我被他掴在地上，手心火辣辣得疼。
秋楠不甘寂寞从房间里走出来，仔细辨认，遽然睁大眼睛，埋怨栾沂，“少爷你怎么能打少奶奶！她怀着你的孩子呢！”
栾沂拉开秋楠，柔声道：“你进屋，这里没你的事。”
秋楠忿忿看我，终于看出端倪，“少奶奶，你的肚子……怎么？”
我配合道：“流掉了，一切都没了！”
秋楠不去表演都可惜了。表情变化莫测，一会一个样，很想在栾沂面前羞辱我。
果然，我的淡漠激起栾沂的愤怒，他捏住我的手腕，把我抵在地上，不可置信问：“你说的是真的？！你最好不要骗我！”
“是真的！”我直视他的目光，没有逃离，“是我任性，是我不负责，你想要怎样？杀了我？！”
“你！”他的眼眸变得血红，面目可憎，将我拦腰抱起，径直向前走。
“小姐！”
“少爷！”
魅儿和秋楠同时唤出声。
我闭上眼睛，颓然对魅儿道：“就在这里等我吧。”
栾沂回头，对秋楠说：“既然少奶奶已经找到，我们就不必去张贴那些寻人启示了，你明日打电话给报馆，告诉他们，下月的不用刊登了，剩余的大洋直接打到锋行的账户里。”他顿顿，声音柔和，“这段时间，忙坏你了，放你一月的假期，好好去玩玩吧。”
听栾沂对秋楠说的话，好像不是我理解的那样，难道，这其中有误会？
被她抱在怀里，一路颠簸，到了我们曾经的卧室。我推开房门，将我撂倒在床榻上，翻身附上来，声音平静，“小暖，我要你说实话。”
我捂着被他打红的脸颊，转过身子，静静啜泣。
我多么没出息。
他开始吻我的颈脖，温温的鼻息落在颈项间，*难耐。
我下意识推开他，道：“别碰我，你脏。”
他解释，“我和秋楠真的没什么！”
“什么也不用说。”我翻身坐起，整理凌乱的发辫，“你收到陆大帅的请帖，千万不要去，那是个骗局，听到没？！就算他上府来寻你，你也不要答应什么，他说的都是假的，你明白吗！”
他满眼都是惊异，“你怎么知道陆大帅？”
“恰巧听见罢了。”
他切入正题，“你说，几月前为何离家？”
已不打算挽回什么，我违心道：“厌倦了，栾沂，我求你放过我吧，世上的好女子多的事，不要再对我苦苦纠缠了，我快窒息了！”
“真的？”他的声音嘶哑。
“是。”我离开令人沉沦的床榻，徐徐道，“给对方一个机会吧，若是有缘，定会再相见。”
他看我决绝的表情，终于妥协，“我放你走，但每月你都得给我写信。我还有最后的疑问。”
“你说。”
“这几月，你躲在哪里？”
我笑得凄惨，“这是个秘密，别为难我。”
“和流掉孩子有直接关系吗？”
“没有！够了！栾沂。孩子已经没了，我们之间的牵扯也不复存在，今后，各自相忘吧。”
“你今晚回来，就是和我分手的？”
“是。”我老实回答，脚步却没有停下，“我会遵守约定，每月给你写信。倘若不写了，也别强求。”
他疲惫摊在床上，戚然道：“你意已决，我是改变不了了。小暖，祝福你。如果回心转意，我还有机会吗？”
“不知道……“我回答得含糊不清，留给他最后的背影，以此怀念。
原来，我还爱着他，一直爱着……倘若可以重新开始，我相信，可以修复裂痕，但时限，却相隔久远。我耐住，他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