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亲情（上）（1 / 1）
安是回来了……咳咳，三句不离本行，俺又整出来一个画画的~~~“晓羽？晓羽？你起床没有？起来了就下来，有事跟你说！”魏清然的声音突然从楼下传了上来。
“妈，我这就下去！”顾晓羽努力地掰开顾萧萧抓着自己的胳膊的双手。
“萧萧你放手，我一会儿上来再陪你聊天。”顾晓羽看着一只不松手的顾萧萧，难免有些着急。毕竟，魏清然还在楼下等着呢。
“姐，姐，你别下去！”顾萧萧刚才下楼，并没有来得及吃早餐。因为，她看到自家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一个和顾晓羽有着七八分相似的女人，三十多岁的年纪。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个应该是顾晓羽直系亲属。顾萧萧认定了，那个女人现在过来，是要把顾晓羽带走的。
“萧萧，你告诉我，楼下到底怎么了？”顾晓羽再不聪明，也猜到有事请发生了。
“晓羽，快下来！萧萧？你在这里做什么？你今天不是和同学一起去逛街么？还不下来吃早饭？”魏清然亲自上来找人了。
这下，顾萧萧也没有什么好坚持的了。她看着神色有些怪异的魏清然和泫然欲泣的顾萧萧，脑子里疑云丛生。
不过，在她看到沙发上那个穿着时尚得体，打扮得微微有些另类又不失风情的和自己有着七八分相像的女人之后，就明白了。原来，当年抛弃自己的亲生母亲回来了。如果不是那张和自己太过相似的外表，顾晓羽绝对不敢相信沙发上那个看上去只有三十岁左右的女人会是自己的母亲的。按照顾父顾母的说法，这个女人是在大学毕业的时候怀上的自己，那她现在至少也要四十岁了吧……
在顾晓羽不动声色地打量带着自己亲生母亲的名号的女人的时候，女人也在大量这个刚出生没多久就被自己抛弃的女儿。乖巧，文静，秀气，基本上没有什么特色，也没有继承她那略为有些乖张和古灵精怪的性格。可是那巴掌大的瓜子脸和那双乌黑的大眼睛都是自己的翻版，有时候不得不感叹造物主的妙趣神功。
“你好，晓羽，我是安是。我想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是你那个不负责任的妈妈。”安是伸出自己修长秀气的手，举到顾晓羽面前。
“你好，我是顾晓羽。”顾晓羽觉得自己有必要强调一下自己的姓氏。
两只手交握的刹那，安是突然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她只能怔怔地看着交握的两只手，一只是自己的，一只是自己想念了二十多年的女儿的。现在，她们相遇了。
“这些年，辛苦你了。”顾晓羽想收回自己的手，却被安是的双手及时握住了。她用一个母亲特有的慈祥的略带复杂的目光看着这个和自己如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女儿。
“……还好”顾晓羽想讽刺地说，辛苦的是爸爸妈妈不是我，可是在安是那种眼神的注视下，话到嘴边，却怎么也不忍心说出来。坐在对面，握住她的手的，是她的母亲，有着血缘关系的亲生母亲。
“你们母女两个好好谈谈，我和萧萧出去买点菜，咱们中午聚一聚，也算是庆祝你们母女团圆了。”魏清然拍拍顾晓羽的肩膀，示意她要好好说话。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只剩下两个人的大客厅里，顾晓羽的声音缓缓地响起。
“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我知道，这么多年，都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对不起你。”安是拍拍顾晓羽的手。
“你……为什么会把我丢在这里？我的意思是说，你为什么把我丢在顾家？”你有没有想过，我这样的身份，在这个家里会是一个怎样尴尬的位置？有没有想过我发现自己的身份之后，会有怎样的感触？有没有想过……
“介意我抽根烟么？”安是放开顾晓羽的手，熟练地从自己那时尚的大包包里拿出一盒香烟和一个打火机。
“……”摇摇头，看到这个女人有这样的动作，顾晓羽并不觉得惊讶。仿佛，在她心里，安是就是这样一个不太普通的女人。香烟袅袅，安是开口了。
“我也想过要亲自养活你的……”安是看着面前一圈一圈的烟圈消失在安静的空气里，陷入了记忆里。
安是的父亲死得早，她对那个传说中的父亲基本上是没有印象的。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磕磕碰碰过了几年，最终还是没有耐得住诱惑，再婚了。毕竟，那种母女相依为命的生活实在是太苦了，安是的母亲不想过那种日子，安是也不想过那种日子。
安是的继父是一个脾气有些暴躁的男人，离过婚，有一个比安是大了两岁左右的儿子。安是母女搬过去和她们父子一起生活，物质生活上确实改善了不少，安是甚至学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绘画。可是，她们母女依旧过得不好，男人开始的时候表现还不错，一家四口倒也其乐融融。渐渐的，男人露出了真面目，在外面有什么不开心就朝他们母女打骂发泄，喝醉酒了也是这样。安是的母亲已经是再婚了，她努力地向维持好这份婚姻。所以，她一直卑微地忍让着。安是的脾气更像是她那没有见过面的父亲，要强，冲动，面对男人的打骂，她是从来不服软的。
后来，继父单方面的欺负他们母女的局面慢慢地演变成了安是和继父之间的战争。往往一句话，一个眼神不对，他们就能在家里闹腾地天翻地覆，任凭安是的母亲和男人的儿子如何劝慰都不行。
“妈求你了，别再这样了！”努力地维持着来之不易的婚姻生活的安是的母亲近乎哀求地看着安是。
安是离家出走了。她既不想让母亲左右为难，又不想眼睁睁地看着男人欺负自己的母亲。那么，她只能选择离开。
安是的离开是选好了时机的，她一个没有任何独立生存能力的女孩儿是不可能盲目地离家出走，然后自己流落街头。那是愚人的行为。
安是确实屈服了一阵子，任凭男人在家里嚣张，那个时候她高中就要毕业了。高考志愿，她没有让任何人知道，包括自己的母亲。
在学校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她拿出自己早早就写好了的那封信，放在厨房母亲每天都要用的围裙旁边。就这样，她背着一个背包，拿着大学录取通知书，来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这个城市。当时，她的背包里有她这么多年来攒起来的零花钱以及寒暑假打工的钱，不多不少，是学校一年学费的一半。
来到这个经济发展水平走在国内前沿的城市，安是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一份工作，一份提供住宿的工作。
盲目地在这个陌生的大城市里跑了一个星期，钱花了不少，工作却没有找到。当她有些迷茫地坐在公园的椅子上思考着自己究竟该怎么做的时候，一个中年女人带着十来个背着她熟悉的画夹的小朋友经过她面前。
“你好，请问，这是幼儿美术班么？”安是觉得自己看到了希望。
“对，你是……”女人微微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个突然挡在自己前面的年轻女孩儿。
“我叫安是，从小就开始学习绘画。我对自己的绘画技能很有信心，不知道你们这里需不需要老师？”安是的一双大眼睛渴望地激动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你，今年多大了？”女人上下打量着安是。
“十七岁。不过我觉得我有足够的耐心教这些小朋友。”安是微微有些激动，说话都微微喘着气。
“也好，我一个人带这些孩子，还真是有些力不从心。”
于是，安是拥有了自己的第一份工作，幼儿画班的小助教。除了要教小孩子们画画之外，她还要照顾他们在学习期间的吃喝拉撒，以及画室的卫生等等等等……总而言之，她就是一个全方位的保姆。不过，她做的不亦乐乎。
女人在得知安是的事情之后，在小小的画室里给她布置了张折叠行军床。白天她在那里工作，晚上送走小朋友之后，那里就是她的家。
不过，这种幼儿美术班也只有在暑假的时候是全天上课的，等到孩子们正是开学，他们就只有在周末才来上课。所以，安是不得不提前找另外一份和这个不冲突的工作。
安是陆续找了几份工作，酒吧的服务员，餐厅的钟点服务员等等……
不管怎么样，她在开学之前，总算是凑够了学费。
后来，她意外的遇到了自己生命里的第一个男人。男人的儿子在幼儿美术班里上课，所以他们多多少少有过几次接触。安是多少能察觉到男人对自己有意思，却又不敢肯定。十七八岁的年纪，是喜欢幻想的。想着想着，梦中的白马王子就渐渐地变成了那个男人。
男人追求她的方式很微妙，偶尔打着儿子的借口带他们两个一起去吃快餐，或者出去玩。送她回家的时候，几个看似无意识的身体接触，节日的时候惊喜的小礼物，在她打工结束之后体贴地送她回公寓……渐渐的，年轻的安是在男人精心布置的爱情陷阱里迷失了。尽管知道他结过婚了，知道他有孩子，有家庭，她还是管不住自己和他在一起了。
男人给不了他家庭和婚姻，却给了她足够优越的物质生活。年轻的安是总是安慰自己，就是这样吧……等什么时候自己有能力了，就离开这个男人，重新寻找一份完整的感情。自己还年轻，不是么？
毕业典礼上和顾军的事情，对于安是来说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意外。大家都喝醉了，谁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经过尴尬的早晨，两人都不约而同的选择回避，选择遗忘。只是意外而已。
直到安是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和男人从第一次发生关系开始，每次都做了避孕措施的。毕竟，安是还是学生，而且他们的关系也不允许他们有孩子。
所以，这个孩子一定是顾军的，毫无疑问。得出这样的认知之后，安是找到男人，提出分手。她没有告诉他自己怀孕的事情，毕竟还是不是他的。安是以自己毕业了，要寻找新的生活为借口。她以为男人至少会挽留，可是经过最初的错愕之后男人答应的很爽快。两人一直居住的两居室归安是所有，除此之外男人还大方的给了她一笔为数不少的生活费。想到以后自己一个人带个孩子将要面对的艰辛生活，安是没有犹豫的接受了。
安是是真的打算一个人把孩子养大的，至少在那个入学邀请函来到之前，她是这么打算的。顾晓羽三个月大的时候，安是莫名其妙的收到一封来自艺术届最高殿堂法国巴黎美术学院的入学邀请函，上面清清楚楚用汉语写着安是女士的字样。是的，莫名其妙的她收到了这样一封邀请函。学艺术的人都知道这张入学邀请函意味着什么，世界最高等的艺术殿堂，世界一流的艺术师资水平，世界一流的艺术人才基地……那里，是大多数艺术生的梦想。这张邀请函，对于安是来说，就是伊甸园里的那个苹果，吃还是不吃。
安是看着怀里冲着自己憨笑着流口水的顾晓羽，愣住了。如果选择自己的梦想，这个孩子恐怕自己是不能亲自养活了。距离入学邀请函上的最后报道时间还有一星期的时候，安是抱着尚不懂事的顾晓羽狠狠地哭了一个晚上，安是哭，顾晓羽也不明所以的哭。第二天，安是抱着顾晓羽，义无反顾地来到顾家。
开始的时候，她在巴黎过得并不好。在国内大学，她算是崭露头角，小有才气的才女。可是到了人才济济的巴黎艺术学院之后，她一下子平凡了起来。
画画，画画，除了挣钱就是画画，在巴黎的前十年，安是就是这么走过来的。终于在第十一年的时候，她办了一个个人展，在艺术界崭露头角。
现在，她功成名就了，回头发现，自己出了绘画，什么都失去了。爱情，亲情……甚至连友情都没有。是的，她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绘画上。在来找自己这个女儿之前，她先回了一趟老家，母亲已经去世了，继父也不在了，倒是继父的儿子，自己的那个哥哥混得不错。他见了她之后，很激动，说了许多话。安是想不到，自己的这个在一起生活的时候没有什么交流的哥哥竟然在二十一年的间隔之后，还把她当作唯一的亲人来看待。
也是那个哥哥对她的态度，让安是意识到亲情的伟大力量。于是，她鼓起勇气来见这个被自己遗弃的女儿了。现在，女儿就坐在她对面，用一种迷茫的表情认真听着自己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