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1)
徐春山听周英这一说,不免想像着父亲壮年时的英风侠气,心中怅然若失。周英又道,“不知怎的,令尊从那次以后不久,便封刀退出江湖。到了晚年更寄情于山水诗文,老贤侄,你休怪我谈论令尊,大凡一个性情习惯突然起了大转变,这便叫做反常,这往往是一种不祥的预兆。或来横祸,或遭大凶,皆从这反常二字而起,你们年轻人自然不相信这些话,但天下本有许多事是不可理解的.”
这一席话却听得徐春山满不是味儿,心想这周英究竟上了年纪,说话颠倒,怎么又扯到反常不反常上头去了?便用话岔开道:“周叔刚才谈青灵大师又是怎么回事?”
周英道:“这青灵大师本是赤灵羽士李玄清的师妹,不知为了什么事和李玄清闹翻了,便迁到华山西峰自立门户,最初门下收了四个女徒,武林中人称之为青灵四女,近年来又陆续收了四个小徒弟,一般江湖上好事之辈又替她们起了个名号,叫做什么西园八美。”
徐春山一听,心中突然有感,便从身上摸出一个玉佩来递给周英道:“周叔叔,你老人家认识这个么?”周英接过手来一看,只见这玉佩颜色翠绿,上面刻一条小青蛇,十分津致可爱,奇道:“你从那里得来的?”徐春山脸上一红,陪笑道:“方才在江岸上拾得的,大约是那少女身上所佩之物。”
周英笑道:“可知这女娃娃是青灵门下,这块玉佩便是她们的信物,大约每人身上都有一块。”
徐春山道:“周叔所见不差,那女子自称是华山青灵大师门下六弟子董飘香。”
周英摇头道:“青灵大师门下较著名的几个门人是沈翠屏,贾墨羽,张凌云,另外还有一个叫卞什么青,这几人功夫都很高,至于这个董飘香,倒是没听说过。”
说着又将这玉佩反复察看,徐春山指着问道:“这上面刻一条蛇是什么意思?天下可以用作记号的物件多得很,诸如各种花草之类,或什么有意义的图书,岂不都比这恶物好看得多?”
周英沉吟道:“这倒不知是什么章思,本来有的派别也崇尚鸟兽之属,比如天台祟尚猿鹤,昆仑崇尚天龙,但青灵却选择一种令人恶心的长虫来作标记,未免和那些脂粉娇娃太不相称。”说罢哈哈大笑,顺手将玉佩交还徐春山道:
“此物要好好收藏,或者将来还有用处也未可知。”徐春山依言将玉佩揣在怀里.赵宽道:“夜已深了,师父和徐兄还是安歇了罢。”
周英道:“我只顾说话,倒忘了贤侄远来疲乏,今日且胡乱歇息一宿,来日却再商议。
徐春山施礼道:“为了先父之事,起动周叔叔,小侄真感不安.”
周英皱眉道:“贤侄休说这等话,令尊和我交情不同别人,你就劝我别管也不行,只是这两天我这里也恰巧碰见一桩麻烦事,待再过三五日,我准定陪贤侄下山去寻访仇家下落便是.”
这时赵宽己拿过一盏灯笼来,引徐謇山到一间草房内,又换过了干净被褥,徐春山因自己有求于人,故此事事留心,方才有些话还不曾问明白,这时便搭讪道:“赵兄不必费事,且请小坐片时,小弟也好亲近亲近.”赵宽笑道:“闲常听家师谈起徐兄,只恨无缘得见,日后还要徐兄指点一下拳脚哩。”说着便在椅上坐下来。
徐春山道:“赵兄休客气,小弟听周叔叔谈起这几日有人来找麻烦,这是何意?”
赵宽叹口气道:“徐兄听见过红心三霸的名头么?”徐春山摇头道:“小弟足迹未出过巴东,江湖上的事竟是生疏得很。”
赵宽道:“离此不远,有一地名叫做红心套,那里有三个坐地分肥的强人,就是所谓红心三霸,本来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不久之前,武昌会武镖局从水路保一道镖到四川,路上被三霸劫了,会武镖局的几位达官急得无法,不知怎的打听到家师名头,便呈了他们总镖头徐仕达的名帖来求家师出马,家师当时只答应替两下排解,会见三霸以后,家师露了两手工夫,三霸自知不敌,交代了一番场面话,也就将镖银退回,这已是两年前的事了,不料近几日来,累次有人上山窥探,连今夜那女子在内一共已有三次之多,原来这些人都在红心套落脚,这样看来,此事分明是三霸主使无疑,但他们怎的会搬来这许多好手?却也令人难解,偏生家师性情极傲,偏不肯约朋友帮忙,所以我们师兄弟也不敢相劝,只好日夜用心防守,还望徐兄明日劝劝他老人家才好。”
徐春山心里暗想,这周英外表和易,但听赵宽这样说来,这老头子性情之孤傲刚硬,倒也和自己父亲不相上下,怪不得他们从前性情相投,当下又和赵宽扯了些闲话,赵宽道过了安置,带上房门径自去了。
这里徐春山展开被褥,脱去鞋袜,拥衾坐在床上,却是毫无睡意,那董飘香的音容笑貌,历历如在眼前,坐了一阵,又从怀里摸出那碧玉佩来赏玩一阵,不禁神思恍惚起来.
猛然想起父仇尚无着落,自己怎的这样无志气?想着赶紧收敛心神,藏好玉佩,吹灯睡下。但这时窗外细雨涔涔,徐春山心事如潮,哪里睡得着,再一想到杀父仇人究竟张三李四还不知道,周英虽说愿意帮助,但四海茫茫,到底从何寻访起?这样一想,更觉心事如焚,直折腾了一夜,才勉强睡着.
第三回 狼子弄奸谋 香囊暗掷 龙泉映霜骨 仙女飞来
凉风习习。细雨丝丝,天色已将破晓,由于昨夜下了一场暴雨的缘故,旷野里的树木野草都似洗浴过一般,处处清翠欲漓。
在河岸旁边的大树脚下,系着一叶扁舟,舟中坐着一个二十余岁的女郎,短衣窄袖,背背双刀,不时仰首看天,似在等待什么人的神气。
她大约在此已经等了不少时候,脸上的神色很不耐烦,频频扬起脸朝远处探望。
约摸又过了一顿饭光景,东方天边已现出色肚色,这时远处忽然出现一条黑影,沿着河岸急急奔来。那女郎站起身来凝神看了一阵,面上露出喜色,娇声唤:“来的是飘香妹子么?”来人遥遥答应,问道:“是东方霞姐姐吗?你在这儿干什么?”
东方霞一听大喜,跳上岸来,奔上去迎接,一面笑道:“我不放心你,故此到这儿来等侯你,得了手吗?”说话之间,两人已经临近,东方霞一把拖住董飘香的手,带笑埋怨道:“怎的这时候才回来?可急死我啦。”说着上下一打量,只见她衣胫尽湿,腰间丝带穗子也断了一截,满脸不豫之色,情知吃了亏,便不再问,哟了一声道:“你看你身上全湿了,快上船来,赶回去好换衣服,要是招了凉可怎么好呢!”
董飘香噗哧一笑:“姐姐放心,那里就会这么娇嫩了,咳,真是丢人!”
东方霞笑道:“丢什么人?你会见周英了吗?”
董飘香道:“会是会见啦,我们两人还交了手昵,这糟老头子手底下很有两下子,他的徒弟们又多,我却是单身一人……”说到这里,用手指抹了抹脸上汗珠,又伸了一个懒腰,笑道:“哎哟,我这时乏得很,退又疼,回去再说吧。“
东方霞笑道:“你不说我也明白啦,周英手底下很硬,他的徒弟们又多,大伙一齐上,就把你给打回来啦,你只得拼命跑,把退也跑疼了,可是这样?”
董飘香在她身上擂了一拳,笑骂道:“真是坏蹄子,那周英本来与我无冤无仇,什么红心三霸和我更是非亲非故,都是看在姐姐你的份上,我才出手管这桩事,现在反而贫嘴滑舌的奚落我。”
东方霞只是格格的笑,挽着她朝船上走去,东方霞解开缆,用篙点开,拿起-只桨递给董飘香道:“这船顺着水流很快,只消轻轻拨拨便行了,可别用力,翻下水去不是玩的。”
董飘香道:“我比你会划得多,不要你嘱咐。”
东方霞笑一笑,说道:“妹子,你刚才可是错怪我啦,咱们姊妹交好,你帮我的忙,我难道会不知,还要挂在嘴上不成。”
董飘香摇手道:“算啦,算啦,谁怪你来,说这些干什么?”
东方霞笑道:“真是小孩脾气,再说你不是要充女剑侠吗?那周英本来是一方之霸,凶横霸道的,你这女侠不伸手管管怎么行,我们这些人都不敢惹他,如果你不是青灵观弟子,我还不敢求你呢!”
她在这里唠唠叨叨的只顾说,董飘香却鼓着一对腮帮子坐在船头上生气,过了一阵,董飘香忽然把浆一放,说道:“姐姐,我要到江陵去一趟,今儿下午就要起程,待会你替我把这身湿衣熨熨。”
东方霞听她突然说出要走的话来,只道她心中不忿,只得陪笑道:“好妹子,我是和你说着玩的,你就当真恼了姐姐不成?”
董飘香摇头道:“不是,我去办自己的事。”东方霞道:“什么事这样急?”董飘香嘟起嘴道:“我自己的事,偏不告诉你。”
东方霞呆了一呆,勉强笑道:“那么周英的事你就不甘了吗?”
董飘香生气道:“谁说不管?我到江陵去就是为去拉一个人,这人武艺比我强得多,勾了她来一定把这座荆门山铲平,那时姐姐你才晓得我董飘香不是好欺负的嘎。”
东方霞喜道:“好妹子,果然有志气,你去找的又是谁,准能找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