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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展尚未醉倒,但也差不多了。
艳秋姑娘又端起一杯酒,满满一杯,溢出几滴,她的一双手,也不怎么稳定了:“来,弓相公,奴家再敬您一杯!”
弓展打了个酒呃,端起杯子,忽又放下。
“不行,这一杯我不喝!”
“为什么?”
“杯太小。”
“你想喝大杯?”
“是的。”
“怕醉照样会醉。”弓展又打了个酒呃:“倒不如早点喝醉了,我或许还能多多少少保持一点君子风度。”
“你醉酒之后的风度特别好?”
“普通好,不是特别好。”
弓展竖起右手一根食指,摇着更正:“但绝对……我保证……一定……要比……半醉不醉时的风度好得多!”
“像现在这样?”
“是的。”
“你现在的风度并不坏。”
“马上就要不像样子了。”
“不像什么样子?”
“我会带给你很多麻烦。”
“哪一方面的麻烦?”
“你心里应该有数。”
艳秋姑娘飞了弓展一眼,微微挽首,抿口浅笑。
“弓相公说话真有意思。”
弓展轻轻一把搂起她的腰,低声道:“我有意思,你呢?”
艳秋姑娘撩起眼角,呢声道:“奴家有没有意思,相公难道看不出来?”
意思!意思!它有时候所代表的意思,实在很有意思。
弓展突然产生一种眩晕的感觉。
他看出来了!
他看出来的,不是这女人对他有没有意思,而是,这女人为什么会成为今天三湘第一楼第一号红妓的原因!
这女人的一双眼睛太骚了。
那是一种饥渴与乞求的揉合,没有一个男人在接触到这样一双眼光之后,还能克制自己不作进一步的非非之想!
就像晴蜒一旦碰上蜘蛛网,便无法挣脱一样。
愈挣扎只有粘得愈紧。
弓展虽然知道自己正在逐渐沉沦,但他仿佛乐意如此,丝毫没有抗拒的打算。
他真正的醉了。
不是酒醉。
而是心醉。
艳秋姑娘轻轻拉起他的一只手,吐语如莺:“如果弓相公不嫌浪费,可否撤掉这一席,移驾后院奴家住处,另整杯盘,小酌一番?”
弓展真想哈哈大笑,区区一二十两银了,也算浪费?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他似乎已忘了今天到这座第一楼来的目的。
这些银子都是谁给他的。
什么颜如玉、颜如砖、颜如瓦,他当然更是忘得一干二净!
“好,好,好极了!”
他迫不及待往起一站,身子一歪,差点栽倒。
艳秋姑娘招呼立一隅的小丫环。
“菊儿,过来扶扶弓相公!”
梅字大厅中,人影穿梭。
两边厢房里,座无虚席。
急管繁弦。
笑语如常。
弓展左脚刚刚跨出梅字八号房,迎面四号房间中,突然飞出一道白影。
白影落地。
哐啷声起。
原来是有人摔出一只白瓷大汤碗!
这人腕力相当惊人,弓展若非及时闪避,差点就被一片碎瓷击中面颊。
紧接着,一个沙哑而粗暴的声音从四号房中传出。
“奶奶的,老子的银子不是银子?胡艳秋那个骚货,是金子打的,老子玩不起?”
然后,砰砰蓬蓬,又是一阵桌翻椅飞的声音。
弓展的记忆突然鲜明起来。
他想起如今这位闹事的吕大爷是谁了!
湖北天门山,有座断魂寨,是汉水、必湖、云梦一带三十六帮盗魁经常秘密聚议之处。
断魂寨寨主名叫吴火狮,功力深厚,枪法通玄。
三十六帮盗魁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凶神恶煞,但对这位断魂寨主,却都恭顺有加,敬若神明。
各帮派间遇有利益冲突,或是发生其他纠纷,只要断魂寨主一句话,不论大事小事,无不迎刃而解!
吴火狮手底下最有名的人物,是“断魂四虎”。湖北黑道上,均尊称“大爷”、“二爷”、“三爷”、“四爷”而不敢直呼其名。
如今这位在梅字四号房内大喝咆哮的“吕大爷”,正是“四虎”之首的“暴虎”吕耀庭!
弓展以前只见过这位暴虎一次,时间约在两年前,地点是潼关一家赌场里。
当时这位暴虎也正在掀人家的赌抬子。潼关赌场的后台老板是铁拳尤猛。
铁拳尤猛,在关洛道上,也是个家喻户晓能止小儿夜啼的响叮当的人物。
弓展当时虽然觉得这位暴虎的行为迹近嚣张狂妄,令人无法忍受,但一想到铁拳尤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加上赌场本来就是个罪恶的深渊,因而也就忍了下来,没有多管这档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