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1)
当年7月3日,蒋介石遇见旧友陈峻民,畅谈往事,蒋自觉"旧行为人所鄙",因而谈话中常现惭愧之色。这以后,蒋又下了决心,日记中多有自我批判、自我警戒的记录。8月7日日记云:"世间最下流而耻垢者,惟好色一事。如何能打破此关,则茫茫尘海中,无若我之高尚人格者,尚何为众所鄙之虞!"可见,蒋有保持"高尚人格"的念头,因此"为众所鄙"始终是蒋介石心头的梦魇,迫使他不得不有所检点。8月9日日记云:"吾人为狎邪行,是自入火坑也,焉得不燔死!"23日日记云:"午后,神倦假眠,又动邪念。身子虚弱如此,尚不自爱自重乎!"①
第17节:做"圣贤"还是做"禽兽"(4)
当时,"吃花酒"是官场、社交场普遍存在的一种恶习,其性质类似于今人所谓"三陪"中的"陪酒"。9月6日,蒋介石"随友涉足花丛",遇见旧时相识,遭到冷眼,自感无趣,在日记中提醒自己交朋友要谨慎,否则就会被引入歧途,重蹈覆辙。①11月6日蒋介石寄住香港大东旅社,晚,再次参加"花酌",感到非常"无谓"。这些地方,反映出蒋介石思想性格中的上进一面。
1921年全年,蒋介石继续处于"天理"与"人欲"的交战中,其日记有如下记载:
1月18日:"我之好名贪色,以一澹字药之。"
5月12日:"余之性情,迩来又渐趋轻薄矣。奈何弗戒!"
9月10日:"见姝心动,又怕自馁,这种心理可怜可笑。此时若不立志树业,放弃一切私欲,将何以为人哉!"
9月24日:"欲立品,先戒色;欲除病,先戒欲。色欲不戒,未有能立德、立智、立体者也。避之犹恐不及,奈何有意寻访也!"
9月25日:"日日言远色,不特心中有妓,且使目中有妓,是果何为耶?"
9月26日:"晚,心思不定,极想出去游玩,以现在非行乐之时,即游亦无兴趣。何不专心用功,潜研需要之科学,而乃有获也。"
12月1日:"陪王海观医生诊冶诚病。往游武岭,颇动邪思。"
12月8日:"邪心不绝,何以养身?何以报国?"
道学家主张,一念之萌,必须考察其是"天理",还是"人欲"。倘是"天理",则"敬以存之";倘是"人欲",则"敬以克之"。上述日记,大都属于"敬以克之"一类。
1922年,蒋介石继续"狠斗色欲一闪念"。日记有关记述仅两见。9月27日云:"见色,心邪不正,记过一次。"10月14日,重到上海,日记云:"默誓非除恶人,不近女色,非达目的,不复回沪。今又入此试验场矣,试一观其成绩!"次年,也只有两次相关记载,3月1日云:"近日心放,色利之欲又起,戒惧乎!"6日云:"出外闲游,心荡不可遏。"两年中,蒋介石仅在思想中偶有"邪念"闪现,并无越轨行为,说明他的修身确有"成绩"。
1925年,蒋介石在戒色方面继续保持良好势态。4月6日日记严厉自责云:"荡念殊甚,要此日记何用。如再不戒,尚何以为人乎!"11日日记云:"下午,泛艇海边浪游,自觉失体,死生富贵之念自以为能断绝,独于此关不能打破,吾以为人生最难克制者,即此一事。"这段日记写得很含蓄,看来,蒋介石打熬不住,又有某种过失。同年11月16日晚,蒋介石参加苏联顾问举行的宴会,在一批外国人面前"讲述生平经过、恶劣历史",对自己的"好色"作了坦率的解剖和批判。
1926年全年安静无事,仅11月21日日记云:"见可欲则心邪,军中哀戚不遑,尚何乐趣之有!"
蒋介石的忏悔不仅见于日记,也见于他的《自述事略》中。例如,他自述辛亥前后的状况时就自我批判说:
当时涉世不深,骄矜自肆,且狎邪自误,沉迷久之。膺白冷眼相待,而其所部则对余力加排斥,余乃愤而辞职东游。至今思之,当时实不知自爱,亦不懂人情与世态之炎凉,只与二三宵小,如包、王之流作伴遨游,故难怪知交者作冷眼观,亦难怪他人之排余,以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也。且当时骄奢淫逸,亦于此为尽。民国元年,同季回沪,以环境未改,仍不改狎邪游。一年奋发,毁之一旦,仍未自拔也。①
膺白,指黄郛,蒋介石的把兄弟。从这份《事略》里,可见当时蒋众叛亲离,为人所不屑的状况。本文一题《蒋主席自述小史》,这时,蒋显然已经成为"党国要人",但他不仅不隐讳早年恶迹,反而有意留下相关记载,这是极其不易的。
惩忿,对自己的暴怒常常自责、愧悔
蒋介石除"好色"外,性格上的另一个大毛病是动辄易怒,骂人、打人。为了革除这一恶习,蒋介石也进行了多年修养。
《易经?损卦》云:"损,君子以惩忿制欲。"后来的道学家们因此将"惩忿"列为修身的重要内容,要求人们控制自己的感情,避免暴怒,也避免恶语伤人及相关行为。蒋介石对此也很重视,日记云:"以后修身之道,端在惩忿,其次窒欲也。"①
蒋介石深知自身性情上的弱点。1919年1月3日日记云:"近日性极暴躁。"同月7日,有黄定中者来谈报销问题,蒋介石"厉斥其非,使人难堪"。事后追悔,蒋介石在日记中写道:"近日骄肆殊甚,而又鄙吝贪妄,如不速改,必为人所诬害矣。戒之!戒之!"几个月之后,蒋介石接见邓某,故态复萌,"心怀愤激,怨语谩言,不绝于口"。这样的情况发生多次,蒋介石"自觉暴戾狠蛮异甚。屡思遏之而不能",因此,写了"息心静气,凝神和颜"八字以作自我警惕之用,还曾有意阅读道学著作,用以陶冶性情②。
第18节:做"圣贤"还是做"禽兽"(5)
然而,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种弱点如果已经成了性格的一部分,要改掉是颇为艰难的。1919年6月27日,蒋介石感叹说:"厉色恶声之加人,终不能改,奈何!"7月29日再次为"会客时言语常带粗暴之气"而对自己不满,在日记中写下"戒之"二字。但是,蒋介石有时刚刚作了自我检讨,不久就再犯。同年8月5日,蒋介石与陈其尤谈话,谈着谈着,"忽又作忿恚状",蒋深自愧悔,但是当晚继续谈话时,蒋"又作不逊之言"。这使蒋极为苦恼,日记云:"如何能使容止若思,言辞安定,其惟养吾浩然之气乎!"
除了骂人,蒋介石有时还动手。
1919年10月1日,蒋介石访问居正,受到人力车夫侮辱,不觉怒气勃发。居正家人与车夫辩论,发生殴打,蒋介石见状,忿不可遏,上前帮力,自然,蒋介石不是车夫的对手,反而吃亏。接着,又"闯入人家住宅,毁伤器具"。蒋介石自知理曲,他想起1917年在张静江门前殴打车夫,被辱受伤一事,真是与此同一情景。当日日记云:"与小人争闲气,竟至逞蛮角斗,自思实不值得。余之忍耐性,绝无长进,奈何!"
蒋介石打车夫毕竟只是个别情况,更多的是打佣人。1920年12月,蒋介石在船中与戴季陶闲谈,戴批评蒋"性气暴躁",蒋声称"余亦自知其过而终不能改",认为要杜绝此病,只能不带"奴子",躬亲各种劳役。
1921年4月,蒋介石因事与夫人毛氏冲突,二人"对打",蒋介石决定与其离婚。4日,蒋介石写信给毛氏的胞兄毛懋卿,"缕诉与其妹决裂情形及主张离婚理由"。正在此时,发现毛氏尚未出门,又将毛氏"咒诅"一通。当日,蒋在日记中自责说:"吾之罪戾上通于天矣!何以为子,何以为人!以后对母亲及家庭间,总须不出恶声。无论对内对外,愤慨无似之际,不伸手殴人,誓守之终身,以赎昨日余孽也。"然而,自责归自责,蒋介石仍然时发暴性。见之于日记者有下列记载,试为分类:
(一)打骂佣人、侍卫、下级:
1921年4月7日:"叱吓下人,暴性又发,不守口不詈人之誓,记过一次。"
1925年2月21日:"自误饮水,迁怒下人,逞蛮殴打,尚有人道乎!记过一次。"
1925年2月22日:"吾勉为庄敬宽和,以药轻浮暴戾之病,则德可进,世可处也。叫人不应,有顷始至,又逞蛮根,日日自悔而不能改之,所谓克己者,如斯而已乎!"
1925年3月4日:"肆口漫骂,自失体统,几不成其为长官,记大过一次。"
1925年10月5日:"昨夜十时到黄埔,阍者弛卧,鼾声达门外,久叫始应,又动手打人。记大过一次。"
1925年10月11日:"为佣人蠢笨,事事不如意,又起暴戾躁急,如此将奈之何!""暴戾极矣,动手打人,记大过三次。"
1926年1月5日:"脑胀耳鸣,心烦虑乱,对佣人时加呵斥,即此一事,已成吾终身痼疾矣!"
(二)辱骂同事、同僚:
1921年10月22日:"庆华、颖甫先后就谈,又发暴性,犯不着也。"
1922年2月25日:"下午,回八桂厅,对礼卿发脾气,自知形态不雅。"
1926年1月13日:"茂如来会,以其心术不正,败坏校风,愤恨之余,大加面斥,毋乃太甚乎!"
1926年8月1日:"动手打人,蛮狠自逞,毫无耐力,甚至误殴幕友,暴行至此极矣!"
(三)对象不明:
1925年3月3日:"欲为盖世之人物,不可不自深其学养。近日常多很(狠)厉愤狷,而无静默沉雄气象,其何以几及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