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擦肩而过(1 / 1)
少卿放下了书本,不知为何今天心绪不太安宁,可能真的是太累了吧。这段日子来,走南闯北,风餐露宿,虽然收获不小,可心底那一丝丝的挂念,却反倒日益滋长起来。云浩说得没错,他其实真的很想有个人在身边,执子之手,举案齐眉。但此刻只有烛灯孤影,一场寂寞无处诉。
从案中取出红绳结,随着烛火的闪耀,语彤的脸那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在顾虑着什么,是顾虑她与清妍的感情,还是顾虑她与云浩的交好,千丝万缕,千头万绪。
夜幕刚刚降临,他来到园中,满园的桃花不知何时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枝桠,原来已经过了花期。他忽然有一种冲动,很想见到语彤,把手中的红绳结,还给她。既然已经放不下了,又何必再苦苦强撑着?
想到这里,少卿忽然有了一种勇气,他要告诉语彤,一直的沉默,只因为铭刻太深。
转过头,语彤正与文翰一路谈笑地走过来,两人十指紧扣,已然亲密无间。少卿顿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轰然倒塌。
他悄悄侧身站在树后,不想打扰他们的恩爱。
“语彤,今天一定很累吧,脚还疼吗?”文翰的声音又关切,又温柔。
“唔,还好,原来骑马这么有趣。”
“那你要答应我,下次不可以这么大意了,知道吗?”
“知道,你说了一千次啦!”
两人的温言软语随着脚步渐渐飘远。少卿无力地坐在石凳上,手里的红绳结被汗水浸得软软的。
清妍拉着语彤坐下,笑道:“我刚才可是什么都看见了,原来你这么不老实。”
语彤害羞地低下头,“他对我真的很好。”
清妍牵起她的手,柔声道:“感情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语彤,好好珍惜。”
944年五月,韶王刘洪雅被冠上叛国之罪,处以极刑。一时间,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刘晟诏告天下,凡有勾结韶王的党羽,一律诛灭九族。
上次诛杀刘洪昌,已经把整个京城弄得谈虎色变,剑拔弩张,看到刘晟如此残害自己的手足,其他的王爷惶惶不可终日,不知命保几时。
奇怪的是,唯贤堂却日益忙碌起来。常有一班刘晟的心腹前来拜访,为首的正是助刘晟弑兄有功的陈道痒。
这陈道痒无官无职,偏是深得刘晟的信任,在朝中倨功至傲,无人不惧。几番来往,云浩得到了一旨密令,搜集刘晟的“佐命功臣”刘思潮结党营私的证据。
刘思潮本也不是什么好人,江湖混混,凭着狡猾卑鄙的手段暗算了刘玢,才助刘晟登上皇位,一朝得志后,日渐坐大,谁也不放在心里,所以刘晟才渐渐起了杀心,正所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唯贤堂得此密令,实在苦恼不已,刘晟实际上只是借刀杀人,无论是否找得出证据,恐怕他的目的都是要刘思潮死,只不过逼唯贤堂替他伪造些证据而已。因此云浩少卿等人这几日都在冥思苦想,却找不到一条良策对付。
文翰经上次之事,一直耿怀于心,希望能找些机会弥补过失,挽回自己的颜面。当下道:“既然现在都是皇帝一手遮天,而且他的心思也众所周知,不如我们就顺应他的意思,把这证据给找到就是了。”
云浩道:“但当前刘思潮只是妄自坐大而已,实在并无结党营私之心啊,我们又从何处寻得证据?”
文翰想起当年黄昭仪嫁祸之事,便忿忿道:“若要置人于死地,证据还怕不好找么?”
少卿道:“不可如此,如若我们确是毫无真凭实据,就对他栽赃嫁祸,传言出去,我们和朝廷鹰犬有何区别?况且这种指鹿为马,无中生有的卑劣之事,也不为我唯贤堂的弟兄所齿。”
文翰一脸不快,少卿分明就是暗讽他是个卑劣小人,但现在骑虎难下,天命难违,他要当君子,何苦拖累其他伙伴?而且刘思潮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不值得为他去伤脑筋,只当他们狗咬狗罢了。
清妍道:“我也赞同少卿的想法,唯贤堂一旦开了这个缺,那皇帝以后定会把更多偷鸡摸狗、伤天害理的事情交给我们去做,那时,可能唯贤堂就会面目全非了。”
几人各抒己见,只有语彤默不作声。文翰见支持自己的人实在太少,便扭头看向她。
语彤环视众人,慢慢道:“那我们是否可以,让刘思潮自己变成罪人呢?”
少卿最先醒悟,赞赏道:“不错之极,是个好法子。”
当其他人还在一头雾水时,他已经和语彤相视一笑,彼此早已通透了个中玄机。
945年1月,刘思潮被斩,其结党营私的证据确凿,而且他本人在临斩时,还在对皇帝破口大骂。
语彤来到园中时,只见少卿独坐树下,很少看见他这么宽心过了,唯贤堂刚渡过了危机,看来他着实松了一口气。
“少卿。”语彤轻唤道,这个名字时常盘垣在心中,连呼出声来,都会让她心潮起伏不已。
少卿转头,对她温润笑笑,“这次你又帮了我。”
“还不是要你领悟得快。那刘思潮虽然没有叛逆之心,可却硬生生给你勾出了恐惧,当然输了个一败涂地。”
“我只不过给他说了飞鸟尽,良弓藏的故事,他是个聪明人,不过,却太过聪明了,还真的去找了他的几位江湖朋友,一起密谋保全自身,当然就被皇帝抓了个正着。”
语彤赞许地点点头,感慨道:“哎,不知为何,你总是第一个能读懂我心思的人。”
少卿情不自禁道:“你又何尝不是如此……”四目相对,皆有些不能自已。
片刻,语彤赶紧回转心神,“我差点忘记我要去找晴岚了。”说罢低头匆匆别过。
少卿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心中一酸。语彤,为何你总是走得那么快,快得我来不及抓往。
回到书房,清妍正在等他,“少卿,你看我近期编写的这几部通史,可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少卿翻阅,赞道:“言简意赅,深入浅出,清妍,你的文章,我自愧不敢指教啊。”
清妍羞涩一笑,“谬赞了。”拿出一包药材道:“我见你这几日心神不宁,便让大夫给你开了几剂方子,稍后给你煎好,你要记得服用。”
少卿感激道:“谢谢你,清妍。有时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的细心。”
清妍含笑,拿起桌上纸笔,片刻几个清秀飘逸的字就跃然纸上: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少卿注视着清妍,她孤高淡泊、超群拔俗、不同于金翠脂粉。人生得一知己,已然不易。知己倘若又是红颜,又该是何等的艳丽。也许他早该被清妍打动的,可是为什么,心里那个位置,却依然被语彤牢牢占据着。
“清妍。”少卿认真道,“能得你垂青,我何其幸运,只是我恐怕有负你的深情,因为在我心里,实在是有一份旧情铭刻于心,难弃难忘。”
清妍从未听过少卿谈及感情之事,意外之中又有些心酸,“那,可以告诉我,她是谁么?”
少卿摇摇头,“算了,都已经过去了。不提也罢。”
清妍只道少卿来自江南,或是在那里有过他的青梅竹马,惦念着也是人之常情。既然自己心意已属他,又何惧再多等待呢?相信总有一天,他会放下过去,与她携手并肩。
当下,她嫣然一笑,“我先去给你煎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