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人海孤鸿(1 / 1)
九月的荒野一片枯黄,战火蔓延过的地方,寸草不生,赤地千里。已经在这里安营扎寨数日了,敌方仍不见动静,大军也不敢贸然前行。
月光下,文翰还在打磨着他心爱的宝剑。这把剑已经随着他好几年了,剑锋早已卷起了刃,他却舍不得扔掉。今晚的月色分外皎浩,月色下却是一片兵戈扰攘,和这片谧静相去甚远。
烽火连三月,大半年来,随着赵将军南征北战,枕戈寝甲,文翰从不畏马革裹尸,只要在戎马生涯里能够扬名立万,一展抱负。
盛传赵启志将军是皇帝最得意的爱将,他的阵下,军纪严明,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这次跟随了他的赵家军,应该可以扬眉吐气了吧。
一阵号角打破了夜的寂静。“敌军偷袭了!”文翰迅速披甲上阵,心里却喜不自胜。这一反偷袭的计谋,本就是他的献策,才能打破这数日的僵持。
果然,短兵相接,大军势如破竹,一场浴血奋战,出奇制胜。文翰仿佛已看到自己往理想的前程,又迈出了一步。
然而犒赏三军的盛宴上,没有任何人提及他的名字,除了得到几句无谓的夸奖,和一坛子烈酒,他一无所获。战功是属于副帅的,与他毫不相干。
那一晚,文翰把自己灌了个大醉。
酒醒后,继续戎马倥偬。
这一次,是以弱敌强。久候也不见大军的支援,将士一边洒着热血,一边望穿秋水。一番龙血玄黄,只剩下他一人拼死复命。
一百杖军威棍下来,文翰奄奄一息。主帅斥责他的无能,没有支援仅是因为怕他抢了战功。
他病倒了,有人怕他死在军营,把他扔在了路边。
有时候,文翰很恨自己如此坚强,就像风中的稗草,越是风沙,越是茁壮。他活了过来,茫茫人海,他只有继续流浪。
一日路过镇上,文翰只觉饥肠辘辘,掏出所剩无几的银两,来到面店,拿起馒头正要充饥,却被迎面冲过来的一人狠狠一撞,手中的馒头顿时掉落地上,让他好不懊恼。
只见紧跟在后面一个四十开外的妇人大叫道:“抢钱呀!抓贼呀!”边跑边喘气,看样子是体力不支。
文翰见她也算可怜,又恼恨这贼撞落了他的午餐。当下二话不说,跨开大步紧追上去,片刻就擒住了那小毛贼,把钱袋还给了妇人。妇人千恩万谢地走开了。
文翰正待再买干粮,身后一人却拍了拍他的肩,“兄台,在下想请兄台饮杯水酒,可否叨扰?”
文翰诧异,转头见是一中年男子,较为面善,心想自己又不畏惧什么,当下便随他来到一处酒馆。
见文翰风卷残云用了餐,中年男子笑道:“在下涉州捕快何云龙,方才见兄台一副好身手,又锄强扶弱,心中甚是敬佩,才想着请兄台小啜,不知兄台何方人氏,要去哪里?”
文翰淡淡道:“我叫许文翰,山西太原人,尚无居所,正四方游走。”
何云龙道:“原来是文翰兄,失敬。如若文翰兄有意,不知是否愿屈才,我这衙门里,可是就缺少文翰兄这样的少年英杰啊。”
文翰道:“你说当捕快?”
何云龙点点头,文翰略一思索,自己也是四处流浪,不如就应了这份差事,捕快虽无大好前程,但胜在他在这身武艺不会白白浪费了。当下抱拳道:“云龙兄谬赞,如蒙错爱,文翰惭愧,捕快一职为民请命,确是正合文翰心意。”
何云龙大喜,道:“真个是豪爽之极,来,我兄弟俩再干一杯。”
一日夜深,文翰正在沉睡,何云龙唤醒他道:“快起身,有任务要办。”
文翰不敢怠慢,随他来到荒郊一座宅子,只见数名差人正忙忙碌碌,不知在搬运什么货物。
走近一看,大吃一惊,忙问何云龙道:“这些都是盐!你们贩私盐?”
何云龙低声道:“噤声!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没有利落的身手和头脑,可是做不来的。”
文翰道:“但这也是掉脑袋的活儿,你们就不怕抓了拿去砍头?”
何云龙哈哈一笑,“这事连知县大人都算上一份,我们这几个小兵,又算什么?”
文翰脸色一沉,“早知你们官匪勾结,我就不会和你们沆瀣一气。告辞了!”
何云龙拉住他,道:“怎么,这天上掉下的钱都不要?”
“要我和鸡鸣狗盗之徒一路,恕难从命!”
“真是不识时务,眼下你也看到了我们的秘密,你以为会让你活着出去吗?”何云龙脸色一变。数十个手执钢刀的官匪都围了上来。
文翰好汉不吃眼前亏,见敌众我寡,硬拼无望,只有先逃出去了。当下飞身大步就向外奔。
一枚暗镖射出,正中他的肩膀,文翰吃痛,捂住伤口,拼死向茫茫黑暗中隐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