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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第九章 灯影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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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具窄窄的薄皮棺木,停放在五音琴阁之中。再过一天,死去的薛兰若无人领回,就要被葬在这落霞山的僻静之处。一如所有无缘成为潇湘琴馆弟子的人,权且将尸身掩埋于此,幽冥之魄归于落霞。

数百年来,这里已经有多少无主孤魂,在深夜独自抽泣,又被呼啸的山风凄厉地吹散。薛兰已经死去七天,死亡的容颜变得僵直,失去了活人富有生气的感觉。沉睡的人和死去的人,也许就是一呼一吸的差别。薛灵舟痴痴地立在她的棺木边,似乎不知该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比琴馆的年代更为久远的数百把名琴静静地陈列在三层琴阁之中,旁观着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默然不语,将岁月录入弦音。阁中的女弟子帮着薛灵舟收殓了薛兰的尸体,添上了一束熏香,遮盖腐朽的气味。薛灵舟心痛难耐。

“少侠,看开些吧,这位姑娘在山中取木之时不慎失足,其实,她也快到五音琴阁了。”老者在他身后缓缓地道,“只可惜她所取的木材也随她自己掉下了山岩,否则,我便为她斫琴一把,也不枉来这落霞山走一趟了。”

薛灵舟默然半晌,道:“多谢前辈,或许……是她无缘吧。”

老者道:“缘去缘来,缘聚缘散,都如浮云一般,岂是人所能料知?少侠勿须过于烦忧了。”

薛灵舟望着薛兰的脸,道:“当初我孤身离家,她因我不肯带她同去,生气便不来送我。怎知一别三年,直至此时,见到的竟也是最后一面。”

老者捋须道:“自是那言辞之间,缘分已然断绝,但少侠亦可想想你们相聚之时,曾有多少赏心乐事,值得铭记珍藏。人活一世,总会有些东西留下,能为他人记住,已是幸事了,少侠自己也是一样。”

薛灵舟心下惘然,想起薛兰自幼至别离之时的种种情状,娇声细语、撒痴撒娇,小时她常抱着个布娃娃在家中跑来跑去,除了西园,哪里都能玩闹上一阵子,轻巧的笑声时常回荡在薛府各处庭院之中。他耳边响起她独自一人时总是轻轻哼着的歌谣:“繁花廖落,积雨酿轻寒,天涯极目空肠断,云山几盘,江流几湾……”后面是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了,但这曲调是如此熟悉,仿佛曾在他危急之时响起,幽幽荡荡,飘入心魂。

那时已是她魂魄在我身边萦绕了吗?他痴痴地想。少年之时他最大的愿望是凭自己一把剑威震八方,让奸佞之徒无处可藏,剑斩群魔,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来。而如今他不过正当盛年,在这寂廖的琴阁之中,唯一的愿望却是能在自己的妹妹将死之时拉她一把,或早回家一个月,或三年之前带她同走,错开今日缘法,兄妹两人陪伴着老父就此和和乐乐地过下去。他心中伤痛,强咬着牙,不愿在那老者面前哭泣。那老者知他心中所思,拍了拍他肩膀,慢慢走出屋去。

薛灵舟伏在薛兰棺木之上,怔怔地瞧着她的脸,过了片刻,他探手入怀,将那支九鸾钗取了出来。本意相送,如今送至,却未料是这般情景。钗上九凤盘卧振翅,各具情态,缀以碧玉眼珠,羽翼丰美,端的是华丽无伦。他握着这支钗,想要去插入薛兰的发髻,又见她发上那支翠玉金钗亦是家传之物,随她而去也好,双钗并在一起却是有些相冲,犹豫了一会儿,将那钗放在薛兰的手边。

“公子,今日天色已晚,便在琴阁之中歇宿一夜,明日一早下山如何?”那青衣女弟子在门边道。

薛灵舟缓缓摇头:“不,我这便连夜下山,早送我小妹回去一日,也是心安。”

那女弟子道:“夜间山路险峻,公子又要带着你小妹,一不小心便是杀身之祸,如此你小妹又怎能心安?”

薛灵舟望着她片刻,终于道:“好吧。”

那女弟子晗首:“琴阁二楼乃是歇宿之处,公子若累了可自行上去,第三间起便没有人住,公子喜欢住哪一间都可。”

薛灵舟道:“多谢姑娘……有一事相询。”

那女弟子道:“请说。”

薛灵舟道:“敢问姑娘,馆中‘霜鸿琴’的主人可是云栖舍一位叫莫三醉的琴师?”

那女弟子道:“‘霜鸿琴’的主人的确是莫三醉,只是他已被革除在云栖舍之外,名义上为泉泠舍弟子,只是馆主念及旧情,仍将他留在云栖舍。”

薛灵舟道:“……原来如此,方才他奏琴将我震晕,带到了五音琴阁,不知是敌是友。”

那女弟子道:“五音琴阁只管斫琴藏琴,琴馆之中凡有恩怨干系,琴阁都不予过问,所以公子的疑惑,我也无法解答。”

薛灵舟道:“多谢姑娘了。”

那女弟子微微一笑,转身而去。

是夜,薛灵舟便宿于落霞山腹五音琴阁之中,他自薛兰死后心神有些恍惚,只觉树叶晃动,月影冥冥,都是有人悲伤哀泣、山风吹动窗纸,“哗哗”一阵响,便惊得他从梦中醒来,伸手一摸额头,都是冷汗。

沉沉的琴声,如三峡猿啼、蛟人夜泣,凄凄若雾,在风中飘向五音琴阁。并无杀气,只是似山岚浸入林间,不着痕迹,轻拂耳畔。那是一曲《胡笳十八拍》,款诉离情,一曲肠断。薛灵舟望向烟霞步道的方向,他不通琴道,不能因声辨琴,却为曲中之意所感,站起走到窗边,侧耳聆听,直到曲意低回寂落,兀自不觉。

第二日清晨,薛灵舟便向琴阁中的老者和那女弟子问明了道路,一揖作别,将薛兰棺木扛在肩头,往山道中行去。一般的萧萧落木,一般的烟霞美景,在他眼中却尽是离人之意。路经烟霞步道之时并未再看到莫三醉人影,沿原路回到雁回舍,亦未见到那送过他一程的女弟子,只是舍中众人有的见他扛了口棺木,微露恻然。

他一路不停,过了雁回舍,下了落叶步道,到了风舞舍方停下歇了口气。风舞舍弟子见他抬棺,多只以目相送,驻立良久。

交未之时,薛灵舟一鼓作气,终于将薛兰的棺木扛至山门,那山门小舍中当班的弟子仍是他进山时遇到的那一个,薛灵舟将棺木放下,那弟子似有所悟,取出登记出入人众的册子来。薛灵舟翻到写有“薛兰”二字的那一页,在她的名字下画了一横,也不与那弟子多话,便即抬棺出山。

自此之后,尘世之中将彻底不再有薛兰这个人,就像每一天落在步道上的烟霞,是否散去,都不被人注意。只有那些于暗夜中来去的身影,依旧执着于滚滚红尘。落霞山门在身后渐渐缩小,高高的山峰依旧没入云雾之中。薛灵舟带着小妹薛兰的尸体,又回到了陆吾镇。他不愿将棺木停在后院,便放在自己房中,这棺木压在身上一天,他也有些疲倦,坐在桌边默默不语。

“灵舟?”有人来到了他的房门外。

“大哥!”一日一夜,忽然遇到了第一个相识之人,薛灵舟觉得有股热流忽然由指尖注入。

门推开,青衫一动,叶听涛走了进来。碧海怒灵剑随于身侧,他的嘴唇却有些泛白,脸色也不太好。自出药庐,连续数个时辰与黑衣对峙,几番周旋,他的神情之中透出一股沉沉的疲倦。然而并没有人出来与他正面交锋,若说是调虎离山,药庐之中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也无此可能。

他隐隐觉得这些人的再次出现或许与沈若颜有关,却找不到什么明显的线索,故而也无法迅速追查。薛灵舟之事终于还是压过了心头的一点疑惑,勒马立于乡间小道,他掉头而去。

沈若颜,她总是有办法应付那些棘手的毒症,也给了所有人一种错觉,似乎没有什么能够困住她。只在那柔和的脸庞笑靥一现之间,危厄便迎刃而解。其实无论见不见到,在这样的一念之后,也已经注定了无有解答。

“附近村落并无异常,或许并不是我们所想的那样……”叶听涛走到房中,忽然看见了那具棺木,不由得顿了顿,“这是?……”

薛灵舟目光中无法掩饰地流露出深深的伤痛,他低下头,只叫了一声“大哥”,便说不出话。叶听涛的目光也沉了下来,两人的对话中断了。

“两位大侠……你们,你们可是有了茉儿的消息了?”衣衫破旧的白老汉不知何时也到了房门口,“我一直不敢离开这儿,直看到两位大侠都回来了,才敢来问,我家茉儿……”白老汉突然住了嘴,他也看见了房中的棺木。

薛灵舟于琴阁之中的杂念一时涌上心头,依旧没有说话。叶听涛眉头微蹙,也未出一语。如此时刻,他通常不善于第一个开口。白老汉走进房里,直瞪瞪地瞧着这具棺木,一步一步,走到棺材之前。

薛灵舟转过身,他想伸手拦住白老汉,薛兰的尸体若再暴露于尘世之中,只会加速她的腐朽,恐怕不及回到洛阳就已化为泥淖。可是他的手伸出了一半,迟疑着停在了那里,仿佛有一丝侥幸蜿蜒而上。白老汉已经用手去揭棺木的盖子。这棺木还未上钉,是可以揭开的。叶听涛也没有插手,只是在一旁静静站着,不知是为了什么,他蹙起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

“咔”的一声,白老汉移开了棺盖,慢慢地向下推去。薛灵舟不由自主闭上双眼,他等待白老汉谢天谢地的声音,和满怀希望的询问,关于白茉的枝枝节节。但是他不知道,除了薛兰已死之外,他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白老汉没有发出声音,只有原本粗重的呼吸声变得沉而缓,如同注视。薛灵舟睁开双眼,看见白老汉趴在棺木上,一只手伸进棺材里,正在小心翼翼地翻动。“你干什么?”他顿时怒道,上前几步,棺木里的情状露了出来。

白老汉的一只手撩开了尸体的额头秀发,浓浓的刘海之下,一颗硕大的痣映入眼帘,大概是因为不太好看,所以用刘海遮住。记忆之中,薛兰的脸一直都是光洁无瑕的,不要说痣,连个小小的斑点都没有。

“是老朽的女儿,名叫白茉,茉莉之茉,长得高高的,鹅蛋脸,额头上有颗挺大的痣,是打娘胎里带来的。”

进山之前白老汉的这句话忽然从薛灵舟的脑中跳了出来,他呆呆地看着棺材里的脸,一时有些发怔。叶听涛见了两人神色,不解道:“怎么了?”

白老汉也傻傻的,他想起女儿对着镜子梳刘海的样子,他责女儿不爱干活,女儿便说:“爹,这个痣可是咱们家人才知道的一个秘密,以后你们要认我,只需看我刘海下有没有这个东西便知道了。”他又斥女儿胡说八道,什么认不认的,天天便在家里,还想跑到哪儿去?女儿白茉生得清秀,只这一颗大痣有些煞风景,他看见这棺中女子面目便已自松了一口气,只是见她刘海盖得密密的,便顺手拨了一下,未料一拨便拨出这一颗痣来,不由呆在当地。

“这……”白老汉讷讷。叶听涛看薛灵舟,薛灵舟又直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这额角上一颗痣,不是我小妹兰儿头上有的。”

叶听涛一怔。他神色间的疲倦无丝毫消退,但他没有顾及这些,又或是强迫自己不去顾及。薛灵舟不会发觉有什么异常,纵使发觉了,叶听涛也不会承认。他们似乎一直以来就是如此。

“我家茉儿头上是有这一颗痣,可是这脸又不是,这……”白老汉呆了半晌,慢慢缩回手,脸上有些矛盾之色。这个躺在棺木中已经死去八天的女子,多半便是薛兰和白茉其中一人,只是她又怎会兼具两人的面目和特质?

叶听涛思量了片刻,走到棺木前看着棺中女子。

“江北有消息传来,说洛阳何家的家翁几天前刚刚暴毙了。”许久,叶听涛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何大人?”薛灵舟吃了一惊,他知道这句话不会是无缘无故的,一定是想到了些头绪,“他与这件事可有关系?”

叶听涛看了看他:“……这女子可是在落霞山中找到的?”

“不错。”

叶听涛目光凝聚,总是有些在薛灵舟看来过分的幽深:“洛阳何家有巫蛊一道的密术家传,闻名于同道,你可知道?”

薛灵舟道:“这……我并不清楚,我父亲和何大人虽交情很好,但总免不了有些客套,还没有到将家传相告的地步。”

叶听涛道:“中原一带并不盛行巫蛊之术,但据我所知,何大人行走官场多用此道排除异己,是以一路顺利。在许多年之前,潇湘琴馆也曾与他有过一阵来往,名为赏琴,实则不知。”

薛灵舟吃惊更甚:“大哥……你怀疑潇湘琴馆?”

叶听涛点了点头:“此事并无真凭实据,但先前听你所言,那楚玉声姑娘与何府似有关联,又是潇湘琴馆弟子,确有可疑之处。不过口说到底是空,一试便知,只是要触碰这位姑娘尸体,不知二位可愿意?”

薛灵舟道:“只要能有结果,我不介意。”那白老汉也点了点头。

叶听涛便转身面向棺材,一抬右手,眉头顿时蹙起,似有痛楚难当,但随即隐忍。他伸出左手至棺材中,轻轻碰了碰棺中女子的脸皮,那女子已死多日,脸皮僵硬已开始化去,触感便有些似生人。他凝视着那张脸,想了一会儿,对薛灵舟道:“灵舟,烦你去街上买些硫磺、石附子、棉纸,再去柜上取些蜡烛来。”薛灵舟答应了,便出门而去。他一离开,叶听涛背对着白老汉,左手便轻轻按住右肩,双眼紧紧一闭,慢慢在椅中坐下。

过不多时薛灵舟取物而回,叶听涛将那硫磺、石附子用棉纸盛了,将蜡烛点着,轻轻放在棺中女子脸侧,并将盛物棉纸悬于其上熏炙。起初之时那纸上之物与棺中女子俱无反应,约莫过了一盏茶时分,纸上一缕青灰色的烟冉冉冒出,便在欲将向上飘行的时候,忽然往那女子脸上绕行而去,仿佛被什么东西吸附住了一般。

薛灵舟和白老汉都睁大了眼睛,紧紧盯着棺中女子的脸,只见那一缕缕青灰之气渐渐萦绕在那张修眉端鼻的美丽脸庞上,越来越浓,直将那脸罩入一片青灰之中。同时那女子肌肤之上开始产生些微的动静,似乎有什么物事被那青灰之气所激,开始缓缓流动起来,呈着暗色的皮肤忽然之间似乎又有了些光泽,高挺的鼻梁几乎不可察觉地融化掉了一些,紧闭的双眼轮廓也有些内缩,嘴角向外扩去,双唇薄了些,颜色也更淡了些,这一张脸在青灰色的覆盖下,发生了让人目瞪口呆的变化。

薛兰微微翘起的眼角不见了,额头也塌了下去,因为刘海很浓,到看不太清,只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这张脸变得越来越不像她,越来越向另一张脸流动而去。

白老汉的惊诧神情一点点变了,他的口唇微微张开,眼中流露出恐惧又难以置信的神色,声音有些发抖:“这……这是……茉……”那张脸继续缓缓地变化着,弯弯的柳眉伸展开,成了仿似无意般的一撇,又过不久,青烟开始渐渐变淡,那女子的肤色也又由乳白恢复到了暗白的死亡之色,须臾之间,青烟散尽,那张薛兰的脸已经变成了完完全全另外一个女子,淡淡清秀,与她绝不相同。

“茉儿!”白老汉大叫一声,脸如白纸,昏了过去。薛灵舟站在他身后,急忙扯住他,扶到座椅上。白老汉一时急痛攻心,薛灵舟掐了掐他人中,无甚反应,但呼吸沉稳,也无大碍,便等他自行醒来。此时他自己也是神色变幻,如在梦中,一时说不出话。

叶听涛将手中硫磺与石附子燃尽的棉纸捏成一团,抛在桌上,一弯腰,吹熄了女子脸旁的蜡烛。素衣女子白茉静静地躺在薄皮棺材之中,细密的刘海盖住额头,清白的面容如石膏般凝固不动。

“看来,我所料不错。”叶听涛道。

“……怎么会这样?”薛灵舟犹自恍惚。

叶听涛道:“我之所以得知何大人使用秘术,是因追查瀚海一事顺推而得。那些黑衣之人以奇异的药材涂抹在人的脸上,一段时刻之内,可任意塑其面容,甚至转男为女,转女为男,只是时刻一过若无此解救之法,便再难恢复。”

薛灵舟仍是大惑不解:“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将这白茉姑娘变成兰儿的模样?莫非好让我殓其尸体下山,不再追查这件事?”

叶听涛沉吟道:“应当有此用意。潇湘琴馆与何大人交情不深,用这个办法恐怕也是权益之计。只是这何大人被人灭口,难保不与落霞山有关。”

薛灵舟道:“可是……他们为何如此?我小妹不过上山拜师,便算是失足而死,又有什么不能为人知的?”

叶听涛微微摇头:“只怕没那么简单。我一路细想,从薛小姐失踪,到你出府找她,再到潇湘琴馆,一路以来,有一个人起了莫大的作用,你却从不怀疑她。”他望着薛灵舟。

薛灵舟惊疑道:“……楚玉声姑娘?”

叶听涛缓缓点了点头。薛灵舟脸色微变:“可是……她处处护我,若非如此,只怕我已死于黄河渡口那盲女剑下。”

叶听涛道:“暂且不论楚姑娘如何,倘若薛小姐真在山中,便是已不知所踪,琴馆为掩人耳目,将那女子白茉的尸体交给你,好安抚你离开。以潇湘琴馆声名,本不须为弟子拜师未成遮掩,是以内中必有情由。第二种可能是薛小姐离家去了别处,并无拜师之说,楚姑娘却故意将你引到此地,为交给你一具尸体,那么用意便更是难测。”

说到此处,叶听涛突然捻起棺中剩余的半支蜡烛,双指一振,向窗外激射出去。蜡烛穿透窗纸,“啪”的一声撞在走廊对面的墙上/,掉落在地。一人在门外慌忙叫道:“客官!小的是来送茶水的!”

“不必。”叶听涛冷冷地道。

“是,是……”那小厮忙不迭地离去。

“大哥,你太过小心了吧?”薛灵舟道。

叶听涛望着那被蜡烛穿破的窗纸小孔:“……但愿如此。”他沉默了片刻,回过头,“据我所知,在何大人与潇湘琴馆有来往之时,琴馆的馆主是现任馆主的师父,姓宁名夕尘,曾执掌潇湘琴馆二十余年,颇有一番手段。”

薛灵舟不知他为何提起此人,只道:“宁夕尘?……似乎听说过,她现在是隐居在落霞山的后山里。”

叶听涛没有再就此继续说下去,沉思片刻道:“今日子时我们再入山中一趟,倘若整座琴馆的弟子都在演戏,想必他们要守的那个秘密不会小。”

薛灵舟点点头:“好,我小妹是生是死,终归要查个明白。只是先前楚姑娘曾说,待我找到兰儿之后会下山来找我,现下也不知她还会不会来。”

叶听涛道:“这女子对你甚是留意,也不用等她下山……”他忽然咳嗽了一下,说话多时,吐气竟微有急促,旋即继续道,“等这白老汉醒后,你让他权且不要声张,一两日即可。”

薛灵舟望着他:“好,我理会得。大哥,你身子不舒服吗?我瞧你脸色不好。”

叶听涛微微一笑:“大概是连日辛苦了些吧,休去提它。”

薛灵舟便也信了,转身将白老汉扛回房,待他醒来之后安抚吩咐一番,见白老汉凄凄切切,只是唤着白茉的名字,也不禁恻然。他回房歇息的这几个时辰之中,时常听到叶听涛在隔壁房间的咳嗽声,虽强行压抑,但仍是出了些声音。薛灵舟想起他平素为人冷淡,但对自己却始终处处关照,不由心中感激,又有些愧疚,一时无话。

是夜细雨霏霏,薛灵舟与叶听涛一身劲装,悄悄离开客栈,向落霞山山门而去。那守夜班的舍中弟子正自磕睡,只看见人影一晃,还当是自己眼花,起身转了两圈,便又伏在桌上睡了。

淡淡灯影之外,沈若颜于陆吾镇外驻足,凝望着冥冥夜空,回过身来。她轻轻叹了口气,面前的黑衣人也停下脚步,用一种探囊取物般的目光打量着她:“怎么,不再逃跑了?”

沈若颜脸上浮现出一种奇异的笑容:“……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你们就是不肯放过我么?”药庐如此隐蔽,竟也被他们发现,那时她便知道,终是逃不过去的。

那人含义模糊地一笑。在沈若颜的记忆中,这阴邪的笑是瀚海石窟外,黑衣老者恭敬躬身的背影。“狼牙护法。”那是他的名字。

“本来以为叶听涛在你身边,下手没那么容易。现在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可不能怪我。”狼牙的嗓音尖锐,吐出的字戳动耳膜,沈若颜皱了皱眉,随即微垂下头。她的脸颊被阴影笼罩着,月色暗淡:“他要是没有受伤,十个你也捉不了我。”

狼牙黑袖微动:“没用的话说了也是浪费力气,你身上带着我们太多的秘密,不杀了你我也没法交待。”

沈若颜看着他:“过了这么多年我都没有说,你为什么就不能让我活着?”静静的质问,问得狼牙怔了一怔:“你不说,你身上也带着冥宫的术法之秘,我们就快要成功了,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池。”

“你是说……”沈若颜忽然想起那个得自阴山的紫晶小瓶,她探手入怀,将它取了出来,“九星千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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