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峰回路转（1 / 1）
在声声鞭炮声中，我迎来了在古代的第二个春节。前段时间，我几乎没出过同顺斋的门，天天除了当值就是躲在房里练字，弹琴。其间十四让顺福送了几回信约我见面，都被我拒绝了。对他的感觉很复杂，我现在还不知道怎么面对。宫里的几次庆典我都找借口向娘娘告假，连今天的除夕家宴也不例外，就为了避免一切可能的碰面。
只是晚上回来的时候，兰儿告诉我墨涵有喜了，已经一个月了。我什么都没说，却滑落了手中的杯子。
初九，十四生日，他又让顺福送了封信，约我午膳后在御花园的松亭见面，并写明了不见不散。想想他的倔脾气，真有可能说到做到，只得前去赴约了。临出门时，打开衣橱，看了眼他送的斗篷，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穿上了宫里给统一配备的那件。
出门向花园走去，正月的天，寒风刺骨。已经下过两场雪了，银装素裹的紫禁城，更显苍劲雄壮之美。来到亭子时，十四已经在里面了。抬头看向他，才惊觉我们都快十个月没见了。他长高了，已经高出我一头了，也更加挺拔伟岸了。想想他很快就当爹了呢，已经不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个少年了。
我们就这样互相看着，最后还是他打破沉默：“好久没见了，你过的好吗？”
“挺好的。你约我来有什么事吗？”我显得有点不耐烦。
“没事，就是想见见你。之前为什么不肯来见我，这次要不是我说不见不散，你还是不会来吧？”他的语气中隐隐夹杂着一丝喜悦，是为了快当阿玛而高兴吗？
想到此，我脱口说道：“我是考虑你忙，不想耽搁你的时间。刚新婚的，现在又要当阿玛了，你应该没什么多余的时间吧。”
“听着你这话怎么这么酸呢，你不会是在吃醋吧？”他笑着凑近我，研究我的表情。
看着他的笑，我觉得特别刺眼。被他盯的有点火大，我的口气很不好的说道：“吃醋？你的吗？你也太抬举自己了吧。我还没那么饥不择食。”
他被我说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但很快调整好表情，安抚道：“好好，不是吃醋。好不容易见次面，咱别吵架行吗？”看他一堂堂皇子，对我居然有些低声下气，心里有些感动。
我没说话，转头看向远处。他越是对我好，我心里就越挣扎。
“对了，你怎么没穿我送你的斗篷啊？是样式不喜欢还是穿着不合身？要不你把想要的款式告诉我，我再派人给你做去。”他看我不吭声，开口转移话题。
我有点受不了这种暧昧不明。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我会被自己心里的挣扎折磨死的。如果注定不可能，还是不要给他希望的好，不如趁早让大家死心。
“你干嘛对我这么好，你不要对我这么好！你应该多放心思在你的妻子身上，干嘛来招惹我呢？”我冲着他吼道。
“洛洛，你今天是怎么了？是为我大婚的事生气吗？可你要明白，我的心里只有你，我不对你好要对谁好呢？你会是我的嫡福晋。娶她是迫不得已，那是当时额娘要……”
他急着想要解释，却被我打断：“你不用给我解释，我也不想知道你娶她的原因。就是将来的嫡福晋，也绝对不可能是我。先不说你额娘会不会同意，我从来就没打算嫁给你。我们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为什么不可能？”他抓着我的胳膊摇着我，也开始咆哮，“从来没打算嫁我？那你打算嫁谁？你敢说你对我一点好感也没有吗？你一点也不爱我吗？”
“是，一点也不爱！”我甩开他的手，想要快刀斩乱麻。
“一点也没有吗？一点好感都没有？”他不放弃的追问。
“我对你完全没有半点男女之情！”我斩钉截铁，狠心的说道。
“那你爱谁，是十三哥吗？”他突然眼神一转，充满暴戾，狠狠的盯着我，感觉有点失去理智。
从没见过这样的他，心里有点害怕，但依然强撑着把话说完：“我为什么一定要爱你们家的男子，难道天底下只有你们爱新觉罗一家吗？我现在郑重的告诉你，你们我谁也不爱，谁也不会嫁！我已经告诉皇上了，我一辈子都不嫁人！”
“为了不嫁我，宁可一辈子都不嫁人吗？”我不知道他怎么会把我的不嫁和他联系在一起，看来有点钻牛角尖了。
“哈哈哈……”他突然大笑起来，比刚才发怒更可怕，我吓得说不出话来。突然他止住笑，只是狠狠的盯着我，眼睛红通通的，有点充血。我勉强和他对视，藏在衣袖下的双手开始不受控制的抖起来。
“完颜雨洛，算你狠！原来一切不过是我自作多情！你放心，以后我再也不会纠缠你了！”他吼道，之后便转身冲了出去。
看着他迅速消失的背影，我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机械的往回走去，边走边安慰自己：我这样做是对的，我们是不可能的，他迟早要面对这一天的。长痛不如短痛，这是为他好。可这天晚上，我却失眠了，一想起他一脸受伤的大笑，我就觉得胸口好闷，感觉喘不上来气。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情绪有没有好些……
直到两天后我才知道，他不好，很不好。下午十六突然跑来找我，告诉我他病了。他说前天晚上十四彻夜未归，第二天回来就病倒了，高烧不退，直到现在还在烧着，还不停说胡话。太医说是怒火攻心，又受了风寒，冷热相激，便来势汹汹了，情况很是不好。昨天德妃守了一夜，刚才离开。
我听了后，整颗心都揪在了一起。前天，就是我们吵架的那天。彻夜未归，这么大冷的天，他不会就在外面呆了一夜吧？这傻子！我很想去看他，很想，可却不敢去。就这样犹豫到晚膳后，最终情感战胜理智。
我急忙翻我进宫时的包袱，那里有我的药品。可翻来翻去就是没有退烧消炎药。才想起就是阿司匹林，也是十九世纪才问世的，何况更晚的消炎药了。当初光顾买药，也没仔细看。这个时代，还是信任太医吧。给兰儿留下张字条就出门了。
匆匆赶去乾西五所，进了门，平时跟在十四身后的平安看是我，忙把我带进十四的房间。
这还是我第一次到十四宫里。进去后看见一个宫装少妇正坐在床边给他喂药，我猜那就是他的侧福晋墨涵了。
我立在那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正犹豫着要不要离开，她兴许是听到动静，扭头看见了我。我只得走进去，她站了起来，像认识我般，声音平平的说道：“你来了。爷烧还没退，人也不清醒，药一直喂不进去。可爷一直叫着你的名字，兴许你来，爷就能好了。你好好照顾他吧。”说完把药碗递到我手里，转身出去了。
看着她的举动，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就是标准的古代女人吧，把自己的丈夫交到别的女人手里，只因丈夫喜欢。完全的没有自我，我想，我是绝对做不到的。
走到床边，看着十四。他的脸红红的，眼睛紧闭，应该是很不舒服，眉头紧紧皱着。我坐在床边，伸手抚平他的眉。趴近他，在他耳边柔声说道：“胤帧，我是洛洛，我现在喂你吃药，我们喝药好吗？”说完舀一勺放在他唇边，看他嘴唇动了动，我忙把汤药往他嘴里送。虽然洒出来一点，但总算是喝下去了。
就这样一勺一勺的喂着，看他把药全喝完了，才稍稍安心。想站起来放碗，却发现他的手抓着我的衣摆，眼睛却还是闭着的。心里不禁一阵酸涩，随手把碗放在床头小桌上，我握着他的手，安慰他道：“你放心，我不走，我就在这儿陪你。你好好休息，赶紧好起来，你还答应要保护我呢。”他应该是听见了，表情放松下来。
给他额头换上新的冷帕子，估计今晚我是回不去了。药已吃了，现在只能物理降温了。喊来平安，让他去准备坛酒来。把酒倒在碗里，掀开被子，拉开他的衣服，拿棉布沾着酒，擦拭他的脖子、胸口、胳膊和手心。以前在医院时，老师经常这样教发烧的病人，效果很不错的。擦拭完，给他盖好被子，我就坐在脚踏上趴在床边陪着他，不一会儿眼皮就开始发沉……
突然听到什么声音，将我猛的惊醒。我怎么会睡着了呢。趴到他跟前，听他说什么。
“水，水。”
“哦，好的，你等一下。”我忙跑到桌前倒了杯水，回到床边扶他躺在我怀里，水杯递到他嘴边。喝完一杯水，他慢慢睁开了眼睛，看见我后，略显激动：“洛洛，真的是你，”随即眼神又转为黯淡，“我一定又是在做梦了，此刻，你怎么可能在呢？”
看他这样，让人好不心疼。
“我伺候了你大半夜，你不念我的好就罢了，现在还想赖账啊？想的美！要不你掐自己一把，看是不是做梦。”我故意不满的说道，借此掩饰自己此刻波涛汹涌的内心。
没想到他还真掐了，相信这是真的后，一脸的不可置信，却夹杂着掩饰不住的喜悦，“真的是你？洛洛，你一直守着我？”
看着这样的他，我不知如何接口，忙转移话题，“现在感觉怎么样？还要喝水吗？”
他冲我摇摇头，我把杯子放下，扶他躺好。继续趴在床边。他拉过我的手，一脸满足的微笑。突然，又不安的问道：“洛洛，你不生我的气了？”
看他这样患得患失，我突然有点恨自己，恨自己当时的残忍。他没有了往日的自信与霸气，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想要寻求原谅。这样的十四，让我如何狠心对之。我想自己对他并不是全无感情的，他正一点点渗入到我的心里。只是我一直在自欺欺人，不愿面对自己复杂的感情。“我没生你的气，我是生我自己的气。”
“不生气就好。洛洛，我那天吓坏你了吧，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对你凶了。”看他一脸认真的向我保证，我终于忍不住，低低哭起来。
“你干嘛对我这么好，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他伸手帮我擦眼泪，一脸心疼，“怎么总问这个问题，我就是喜欢对你好啊。你接受我对你的好，我就感到很满足了，看见你开心，我就很开心；看见你难过，我比你还难过。好了，快别哭了，我最喜欢看你笑了。”
“胤帧，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是，我的心里很乱。我承认并不是对你全无感情，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这个事情很复杂，你给我段时间，让我好好想想好吗？”我总不能告诉他我在三百年后有个男朋友，一个我爱了六年、现在依然爱着的男人。
他看着我，并没有勉强：“好，我给你时间。只要你愿意好好想，我就满足了。我会等你的，等你点头的那天。我说过，我的嫡福晋只能是完颜雨洛。”看着他坚定的口气，我有些困惑。难道我之前的推测是错的，最终十四的嫡福晋是我而不是雨菲？毕竟历史是不会留下女人的名字的，而我们都是侍郎罗察之女，完颜氏。
看他有些累了，我帮他盖好被子，“你睡吧，生病要多休息才会好的快。我就在这儿陪着你。”看他听话的闭上眼睛，我又帮他换了个冷帕子，摸摸额头，好像没那么烫了。看着他的睡容，像个大孩子般，天真纯净。我真的要好好想想了。
脑中想着事情，也不觉得困，便一直做在床边帮他换帕子。清晨时，他的烧就退了，一颗心放松下来，才觉得有点累了，便趴在床边睡着了。
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抚我的脸，睁开眼睛，看到十四微笑的看着我。
“这样醒来看见你，真好。只是这一夜，你肯定累坏了吧？”
“一夜不睡，没什么的。你感觉怎么样了？”我忙爬起来，坐到床边，探向他的额头。恩，确实不烧了。
“好多了，就是感觉浑身没劲儿。”
“生了场大病，当然没劲儿了。一会儿喝点粥，吃完药，再好好睡一觉。大病初愈，还是要多休息。”说完叫来平安，让他命人去熬粥煎药。
拿出怀表看看时间，已经六点了（就是古代卯时），“我得赶紧回去了，不然兰儿该急了。”
“这块表你一直带着？”
“恩”，我冲他笑笑。因为觉得方便，他送我的东西，就这块表一直随身携带。“你要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步出门外，刚好碰见正赶来的墨涵。她经过我旁边，说了声谢谢，便快步进屋了。
我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她才是他的妻，他们才是一家人。我算什么呢，我只不过是个外人。我想我是在吃醋，不禁怀疑，我能在这男尊女卑的社会里得到我想要的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