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严燕正捂着后脑勺儿,从地上摇晃着站了起来,而刚才老妇人把宫菡儿放倒的情景,她眯缝着朦胧的眼睛,也看了个差不离儿。
第九章
严燕只觉得浑身酸软,脑袋里面是一片嘈杂声,迷迷糊糊的只是想睡。但是,刚才她被老妇人拖起来往后扔的时候,后脑勺儿狠狠地着地,扎扎实实的磕起了一个大包,没多一会儿就鼓了起来,一抽一跳的钻心的疼痛。这一下,可把苍蝇见血似围绕在她身边的酒虫给驱赶走了一大半。
她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身体还跟一根柳条儿似地直晃悠。后脑勺儿可真疼啊,她皱着眉伸手往脑后摸了摸,疼得她龇着牙倒吸了一口气,只触了触就把手给缩回去了。
那老妇人就背对着严燕立着,呼哧呼哧的抚着胸口直喘气儿。严燕虽然还处于懵懂不太清醒的状态,但是,刚才这老妇人欺凌宫菡儿的过程,差不多是落在她的眼里了。虽然脑袋里好像有一把铁锤在敲,打乱着她的思绪,可她也明白过来,这老妇人不是好人。
宫菡儿整个人被掀翻在桌子底下,一动也不动的,一点儿声息都没有了。浑身上下只有一截还在往外冒血的白惨惨的瘦手臂,和一团散乱的头发从桌椅堆里探出来,其余部分都被压住了,看上去凄惨极了。看到同行的宫菡儿这般惨状,严燕不由得大怒!只见她伸手在自己腰间摸索着,掏出了一只瘦长的碧青色竹筒,拔开竹筒盖,便有一条约莫四寸长短的虫子从里面慢慢探出了身子,爬到严燕的手掌上。
这条虫子形似蜈蚣,但通体灰黑色,身体两侧密密麻麻的全是脚,脑袋很大,黑亮黑亮的。很是狰狞难看。
它爬到严燕的掌心,昂着头,好像在等候严燕发号施令。严燕用大拇指摩挲了这虫子的脑袋几下,便一抖手,把虫子给弹了出去,正好降落在老妇人的后颈子上。
老妇人对自己的身后完全没有防备,她根本就没想过严燕有可能会醒过来,对自己不利。她还兀自在替自己顺气儿呢,哪曾想,突然脖后一凉,就觉得有什么多脚的东西落在上面了。她还以为是蜘蛛,她们这里,蜘蛛这东西是极多的,老是在房梁上、窗户上结网,墙壁上也有趴着的,有些大的吓人。有时冷不防的就从哪里掉一只下来,或者掉到人身上来,但是没什么打紧,这些东西就是模样难看了些,倒是没毒,也不咬人。
这时她心里烦躁的很,没想到越是烦躁,越是有那些有的没的前来添乱!她没好气的用手扯住衣袖,便往脖子后面拂。哪儿知道拂了好几下,就是弄它不下来,那东西反而越贴越紧,似乎它的脚都嵌进自己的皮肉里去了,让她觉得那里刺刺的有些疼痛。
她突然心里一动,慌张起来,这东西不是蜘蛛!当下她的心就突突兀兀的跳了起来,就想四处找个什么家伙,可以把脖子上那不知名的东西给刮下来。哪知道一转身,就看到严燕交叉着双手,歪着头,阴阴的看着她。
她大吃一惊,更加慌张了,骨碌碌的转动着眼珠,想着现在该怎么对付。严燕也不待她做出什么反应,不屑的从鼻子里面喷出一口气,接着便尖起嘴,吹了一个呼哨。
趴在老妇人脖子上,一直按兵不动的多脚长虫子,立时就像是得了令的将军,毫不留情的对着身下的皮肤,狠狠地咬了一口,它体内的剧毒,也就顺着它的咬破的缺口,如潮水冲破堤坝,争先恐后地袭击老妇人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
老妇人只觉得后颈猛然一阵剧烈的麻痛,这种疼痛霎时便传遍了整个躯体,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无不感到疼痛难耐,就好像每一个毛孔里面都有一根针插在里面,并且还在拼命往里钻那么疼!她疼得想叫,想喊,想哀嚎,可是无奈,她的舌头已经发僵,身体也在慢慢变得僵硬,好像体内的血液已经凝固住了似地。不多一会儿,经过一番像是羊癫疯病人发病时那般的折腾,她终于像一根僵硬的木桩子那样,“梆”的一声,倒在地上。
只见她僵在地上,四肢呈抽搐状,露出来的皮肤均发青发黑,想身上也是如此,眼睛鼓得大大的,爆满了血丝,嘴巴大张,作呼喊状,里面的舌头黑得像是放了好几天的缩水猪肝。而她的眼、耳、口、鼻,无一处不是迸出一道长长的黑血出来。这样一副死相,真真难看。
严燕且不管她,连忙上前去看宫菡儿的情况。只见宫菡儿伏趴在桌椅堆里,死了一般。但是探一探她的鼻息,还有气儿。严燕心中喜欢,也就顾不得手软脚软,忙使劲儿地掀起压在宫菡儿身上的桌椅来。
然而,她却不知道。正当她使出吃奶的劲儿,想要救宫菡儿出来的时候。伏趴在地的宫菡儿,眼睛悄悄睁开了一条缝。其实宫菡儿,在老妇人掀桌子压住她没多一会儿,就幽幽的转醒过来了。但是她这次没有动,装作已经死过去了的样子,打算等老妇人靠近查看她的时候,突然暴起,把那妇人制住。说来也巧,她被压在桌下,她那块裹生石灰的厚棉布就刚好被掉在手边,一抓就到手了。这块棉布可不是一般的棉布,是她反复浸泡在放了麻药的水里,又反复晒干的成果。药性极强。她本想待妇人来的时候,将妇人迷倒,没想到那严燕迷迷瞪瞪的醒过来,给她帮了大忙。
好了!秋菊和老妇人都完了。现在就只剩下自己和严燕了!而此刻的严燕,完全不知道宫菡儿对她怀的不轨心思,还在一心一意的掀桌搬椅,想要救可怜的宫菡儿呢!
就在严燕气喘吁吁地推着桌子的时候,地上的宫菡儿泥鳅一样的从严燕为她掀开的间隙里滑了出来。
“咦?你醒啦!你……”严燕惊喜地转过头来看着宫菡儿,但是可怜她这句话还没说完呢,宫菡儿就猛地凑上来用手里的棉布捂住她的口鼻。不待严燕扑腾几下,铺天盖地的晕眩就将她的意识裹得严严实实。随即她的手一软,桌子“砰”的一声撞到地上,她自己也又一次悲惨地进入了黑甜乡里。
见严燕直挺挺地倒在自己跟前,宫菡儿愣愣的,似乎有点儿不太相信。过了一会儿,她试探着伸手掐了严燕好几把,见她依旧纹丝不动,死猪也似,终于相信自己把她给降住了。心里头不由得一阵大喜大悲,眼泪断线珠子似地滚落下来。
“严延!你也有今天!”她恶狠狠地指着躺在地上的严燕的鼻子大骂!
第十章
你道宫菡儿为何会对在我们看来,完全是素昧平生的严燕有如此之大的敌意?并且口口声声的只是把严燕叫做严延?这是有原因的。且听我慢慢道来。
原来,宫菡儿出生在一个贫苦的农户家庭,家里面也只有那么几亩地,但家中的人口却是十分的多,爷爷早已去世,奶奶却是还在的,每天躺在一堆烂棉絮里面,只能吃不能做。母亲身体不好,做不得重活,却是有一个本事,那就是能生孩子,前前后后生的算起来,生了十多个,但有好几个出世没多久就夭折了,活下来的有八个,五女三男,宫菡儿排行第六。她原先也不姓宫,也没有个名字,家里就随便叫她个“六妹儿”。
父亲是她家里的顶梁柱,主要劳动力,一大家子人就指望着她爹每天起早贪黑地在地里刨食吃。但是,她家总共就只有那么几亩地,且又只她爹一个人做活,却要拿来养十多口人。想想都觉得不太可能。庄稼人靠天靠地吃饭,看老天爷愿不愿意给他们施舍,老天爷要是心情好,给他个风调雨顺,一年下来,总有些收获,这样一家人饥一顿饱一顿,却还能勉强度日。若是老天爷这一年不肯赏脸,撒手不管了,任凭你风吹雨打或是烈日暴晒,那辛辛苦苦播下去的种子就别想要有一点点儿的收获。像这样的一个家,就面临着解体了。
宫菡儿十岁上的时候,她爹娘就需要作出一个艰难的选择。这一年下来,不是暴日肆虐,就是雨落倾盆,地里头,实在是没有收获。家里面,老的小的,都饿得张着嘴嗷嗷直叫唤。实在是想不到什么好主意如何度过眼下的难关。恰好,这时就有那贩儿卖女的牙婆,到乡下来,去受灾各家各户游说,想乘机发一笔横财。也容不得宫菡儿的爹妈不答应,牙婆子的两片尖嘴,把卖儿女的好处说得是天花乱坠,后又加上些银钱的诱惑,瞧着自家那些个虽然饿得形容憔悴,满脸菜色,但眼神依旧清澈,提溜着圆眼睛的孩子们,狠了狠心,一阵点兵点将,就把宫菡儿给点了出来。
那时候宫菡儿的模样,着实不好看。可以这样说,从她生下来,就没吃过几餐饱饭,营养严重不良,再加上从小在泥堆里滚大,就没洗刷过几次,破衣烂衫,一头乱蓬蓬的满是虱子泥土的黄发,看上去活像是一只披了几块破布装人的猢狲。
也亏她运气好,被一户姓宫的人家给买去了。这户人家的家主,年轻时中过秀才,在当地小有名气。他家小有资财,衣食无忧,那家主中秀才后又连续考了几次,但次次名落孙山,之后便心灰意懒,不愿再进考场。只是专心打理家事,闲来没事便教教几个子女识字读书,这样的日子也过得颇为惬意。
只因他的二女儿,长到十岁左右了,身边还缺了个陪伴的丫鬟。就托几个相熟的牙婆给留心着,遇到合适的,就送到他家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