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倾城(1 / 1)
终于体会到大地震来临时,那种大厦将倾的无奈和无助了,一向赖以生存的家园顷刻间灰飞烟灭,就是这种感觉吧。
看着玄宗冷峻的目光,我的心凉了。笑了一下,实在不愿意让自己在气势上显得弱下去。
“呵呵,我知道了。”站起身,我目不斜视,要走下车。
“慢着,”他一下拉住我的手臂,“有一件事情,我还没有问清楚。”
“哦?”微微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有回答你的义务么?”
“对,就是这个。‘义务’,‘刨冰’,‘脑筋急转弯’,‘含羞草’,‘千手观音’,那些乱七八糟的歌曲,这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东西,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和我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你会不知道?”我看着他,“你会容忍一个不知道底细的人在自己身边生活那么久?”
“这正是我犹疑的地方,你的家世我自然一清二楚,但是,凭我对杨玉环的了解,她该是懦弱的,得过且过的,对瑁儿,也是死心塌地,绝不会离开他。而你,怎么就会跟了我这么多年,对瑁儿,不加辞色。甚至知道一些大家都不知道的东西,这安禄山造反,你是第一个对我说的人,那时候,一点端倪还没有的,你怎么会知道?这岂不奇怪?”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很冷静,目光炯炯。“只是,杨玉环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大家的视线,不可能被冒名顶替,你也不是化妆的,我曾经仔细的观察过。你也不曾对朝政过分关心,不会是谁派来的卧底。再有,对我,你……确实一片真心!”
“呵呵,你还知道,我对你是一片真心!”我淡淡的一笑,转过头去,不再看他,“结果,不也还是……其实,这个结果,我早就知道了,历史上有记载的。我以为,会因为我的到来而改变,却……”
“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你到底是不是杨玉环?什么历史记载?”他看着我,疑惑的问。
“这重要么?对于一个马上就要被你赐死的人,我是谁,重要么?”
“我……想知道。”他顿了一下,有些发窘。
“呵呵,说了你也不会相信。这个身体是杨玉环的,而我的灵魂,是千年之后的人,你们的这些行为,在历史上都有记载的。我的到来,并没有改变什么,你明白了吧?!现在,请你下车,我想换件衣服。”我冷冷地说。
他犹疑了一下,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还是下了车。
换好衣服,我以最优雅的姿势走下车子。
车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围在那里了,他们都预感发生了什么事情。玄宗,目不转睛的看着我,那眼睛里面含着的,是不舍么?
我知道这个时候的自己,是多么的迷人。眉毛画的是远山黛,脸上薄施胭脂,再用露水匀了珍珠粉淡淡施上,成“飞霞妆”,脸上幽暗的苍白便成了淡淡的荔红。迷离繁花丝锦制成的芙蓉色广袖宽身上衣,点缀在翟凤毛上的是细小而浑圆的蔷薇晶石与虎睛石,碎珠流苏如星光闪烁,光艳如流霞,透着贵气。臂上挽迤着丈许来长的烟罗紫轻绡,用金镶玉跳脱牢牢固住。一袭金黄色的曳地望仙裙,纯净明丽,质地轻软,色泽如花鲜艳,并且散发出芬芳的花木清香。髻后左右累累各插六支碧澄澄的白玉响铃簪,发髻两边各一枝碧玉棱花双合长簪,做成一双蝴蝶环绕玉兰花的灵动样子。发髻正中插一支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整个人看来。优雅,富丽,华美,迷人。
我微笑着看着这些个熟悉和不熟悉的人,用清脆的嗓音说:“今天,我给大家在跳一直舞。不知道大家可喜欢?”
目光扫到之处,大家的眼光都透着一份新奇。
玄宗看着我,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那眼光,一直在跟着我转。
李瑁紧盯着我,说不出来里面都包含着什么,是疑惑,还是叹息。
倒是李敏,第一个反应过来:“娘娘雅兴,我们大家求之不得啊!”其余的人才随声附和起来。
走到玄宗身边,轻轻施礼,然后直起身,向着大家微笑。凑到他的耳边,吹了一口气,然后,笑着说一句:“我知道你的结局哦,被架空为太上皇,寂寞老死。我还知道,你,永远都不会忘记我!”
在玄宗诧异的目光中,我走到场地中央,翩翩起舞。
在如风掠过的水袖下,仿佛有漫天的花瓣肆意飞舞,如梦似幻。我轻抒广袖,曼舞腰身,裙带飘摇,飞天般飘摇欲飞,荷花般随风摇曳,透着那么孤高清冷,仙姿灵秀,金钗步摇微微晃动,薄纱裙带丝丝飘拂,回旋,跳跃,舞动,淡然的笑伴着轻灵的舞姿,宛如月宫的嫦娥,在云雾缭绕间翩翩起舞。何须音乐,舞动的身姿就是一曲灵动的乐章。忘情旋转。手指婉转,凌波微波。轻盈的姿态在旁人眼中竟如一只翩然欲飞的粉蝶。挥动一下长长的衣袖,瑟瑟的抖动着,流水一般起伏,与清冷的风共舞,心底隐隐的,拂过深切的感伤,任梦里魂里的旧事慢慢风干,凝结成那舞动着的风。
扫过那些新奇的陶醉的目光,我放慢动作,慢慢吟唱:“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慢慢的仰面,湛湛青天上有片片流云在默默的凝视,那么冷静,那么疏远,扫荡着心底隐隐的期望。思虑着,往来飘浮的尘埃中,哪些,是自己遗落的往事。在这个特殊的时空里,又有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缓缓的低头,脚下是森森的土地,厚重,又那么沉着。如一张透着阴冷的面孔,不带丝毫情绪,也已经让人望而却步,步态踟蹰。地下浮动的影子,也逐渐沉重,翩跹于寂寞的时空,悄悄洒下泪痕一点。这么多年了,我,获得的是什么?信任?幸福?呵呵,我甚至都没有敢问玄宗,这么多年来,他可曾真的爱过我。
轻轻的举臂,托起的是半个天空,舞动的衣袖随着起伏,拂到面颊上,柔柔的,静静的,纤细的手指,徒劳的想把往事拾起,但依旧,只能任它随着风流逝于指尖。引起心底深深的惆怅!
再看一眼那些注视我的目光,微微一笑,闭上了眼睛,颤巍巍的金簪插进了自己的咽喉!
“娘娘!”有人在惊呼!那些不明所以的人吧?
“玉环!”有人在哀号!李瑁?那嘶哑的声音里面可曾有真意?管它呢!
“丫头!”有人在痛苦的喊。是他,在这最后一刹那,他还是心痛了吧?可是,他毕竟,不是林。
……
开元十五载六月末,正是牡丹盛放之时,杨贵妃死在马嵬坡驿馆佛堂前的梨树下,死时38岁。
七月十二日,李亨在灵武城的南门城楼,举行了简单的登基仪式。登基后,改年号为至德,并且将当年改为至德元载,玄宗被推尊为太上皇。
至德元载(756)正月一日,安禄山于洛阳自称雄武皇帝,国号大燕,改元圣武元年,设置丞相等朝官,封其子庆绪为晋王,庆和为郑王,达奚珣为左相,张通儒为右相,严庄为御史大夫。定洛阳为都,以范阳为东都。
至德二载(757)正月五日夜,安禄山被安庆绪所杀,同年,郭子仪得回絗帮助,收复长安与洛阳。
至德二载(757),玄宗由成都还长安,居兴庆宫。后被肃宗迫使还居太极宫甘露殿,郁郁寡欢。
宝应元年,(762年),玄宗驾崩,终年七十八岁,葬于泰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