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无人知是荔枝来（1 / 1）
“多大哥，这兴庆宫可真大啊！我都要找不到方向了呢，那么多的楼台殿宇，那么多的大小通道，真是太……太不可思议了。”灵儿的语气充满了兴奋，她不断地左顾右盼，“多大哥，你是这里的主管太监啊，真了不起！”
“灵儿，这里是皇宫，不比在宫外，凡事要小心谨慎。这多大哥的称呼，还是免了吧。你可以直接叫我小多子，也可以叫我多公公。”小多子的声音透着冷静和疏远，“即便娘娘是兴庆宫的本宫娘娘，你我也不可以在这里随意走动，免得触犯宫规。”
“是，多公公。”灵儿的声音里含着无尽的委屈，让人不免怜惜。
小多子却没有半点怜惜，依旧一本正经地说：“还有，灵儿，你是直接进宫的，没有经过宫女的严格训练，要多跟其他宫女学习，免得乱了规矩。否则，到时候，我也不便护着你。”
“哦，知道了，多公公。奴婢遵命。”灵儿谨慎地回答。
“这雪花娘跟你比较熟悉了，就由你来饲养，其余的事情，自然有人代劳。未经传唤，没事不要在宫中随意走动。”小多子继续吩咐，看样子，他已经有了主管太监的架子。
“是，那奴婢先退下了。”灵儿躬身退下。
小多子淡淡地点了点头，没有作声。
“小多子。”我对小多子招手，“我怎么觉得，你对灵儿的态度有些不一样了呢？在杨府，你不是挺喜欢灵儿的么？再有，以前，你和婉儿可是一直打打闹闹不怎么遵守规矩的，现在，你这架子可大了！”
“回禀娘娘。”小多子躬身施礼，“不是小多子端架子，灵儿和婉儿姐姐怎么能相提并论？”
“怎么呢？”我奇怪地问。
“娘娘您想，婉儿姐姐是从小一直伺候娘娘，待在娘娘身边的，伺候娘娘一向尽心尽力，和娘娘情同姐妹。为人又天真活泼、直爽可爱，虽说偶尔有些随意，但是从未越矩，可见不管在杨府、在寿王府、包括在皇宫，都懂得规矩。奴才虽说是见识浅陋，对婉儿姐姐还是比较了解的。”小多子恭恭敬敬地说。
“嗯，说得不错。”我点点头，“那灵儿呢？”
“灵儿则不同。一则灵儿的来历我们都不是很清楚，一个孤女，就这么跟了娘娘，先前的经历我们没有调查过，不知根知底。二来，这灵儿乖巧的很，有意讨人喜欢，说话滴水不漏，但总让人感觉着不太真实，我一直就看不懂她。这三呢，”小多子笑了笑，“奴才刚才跟灵儿说的话，也都是实情啊，娘娘。”
“照你这么说，对灵儿还得小心了？”我沉吟着说。
“呵呵，娘娘自然比小多子聪明。奴才认为，对灵儿，还是多加留意。或许，她并不简单。当然了，娘娘，也没准是小多子过于猜忌了呢。娘娘要是想叫她到身边，随时传唤就是，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小多子笑着说。
“那倒不是，只是，习惯了你和婉儿闲聊斗嘴，现在……唉！”我叹口气，婉儿，我怎么习惯没有你的日子呢？
“娘娘！”小多子声音哽咽了，“奴才知道娘娘怀念婉儿姐姐，奴才也不敢说自己就一定能代替婉儿姐姐，但是，请娘娘相信，小多子一定会尽心尽力照顾娘娘，为娘娘分忧的！”
日子和出宫以前没有太大的变动。玄宗依旧每日按时上朝，对我自然也极尽宠爱。只是没有了婉儿在身边的絮叨，没有了小多子和婉儿之间无伤大雅的斗嘴，生活中仿佛少了什么。无所事事，无聊的很。
“丫头，最近，怎么觉得有些闷闷不乐？”
晚上，玄宗揽着我，亲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没有。只是有些无聊。三郎整日为朝中的事情操劳，玉环无所事事，自然烦闷。”我依偎着他，懒洋洋地说。
“嗯，也是啊。这样，改日咱们在梨园召集乐师，举行歌舞晚会，来个尽欢而散。免得我的丫头觉得无所事事。你看好不好？”他宠爱地看着我，那眼神中的情感能让人融化。
“嗯，还是三郎对我好！”我笑了，不仅为之后召开的晚会，更为了他对我的宠爱。
“再有，玉环想吃什么，尽可以和我说啊。山珍海味自然应有尽有，相信还没有宫里准备不出的。”
“好吃的？”我眼睛一亮，“嗯，我想一想啊。”
“这还用想啊？”他笑了，轻轻点了一下我的额头。
“那当然。”我调皮地笑。
当然要想了。谁知道这唐朝哪些是没有的，我想吃满汉全席，想吃烤全羊，想吃兰州拉面，想喝油酥茶，这些在这个时代有么？即便有，这辽金、甘肃、新疆、西藏也不在中原的版图之内吧？我想吃煮玉米，简单实惠又好吃，不行，玉米，好像是明朝才传入中原的，现在这个时期他们都没听说过这种农作物的。唉！我就算想吃酱豆腐这么简单的食物也都是没有的。每日里的这些饭食，虽说也是鸡鸭鱼肉，应有尽有，可都没有什么新的创意，吃多了也是淡然无味的。
荔枝？我还是吃荔枝吧，那红艳艳的外壳，雪白粉嫩的果肉，都那么吸引人。不管是肉厚、多汁、浓甜如蜜、果皮鲜红、皮薄的糯米糍，还是有桂花味、肉爽而清甜、果皮浅红色、皮上的裂片峰尖刺手、皮薄而脆的桂味，还是爽脆如梨、浆液不见、去壳怀之、三日不变的挂绿，都是难得的珍品。以前吃荔枝，从没有吃过珍品，现在，在这个时代，除了皇上，就是我最大了，怎么也可以尝到了哦。
“三郎，我想好了。”我娇笑着说。
“想到什么好吃的了？”他笑着看我，“或许，我也可以一饱口福呢。你这丫头，总想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我要吃荔枝。”我仰头答道，
“哦，这个啊，自然可以。只是，这荔枝味道一般啊，玉环怎么会偏偏想起这个了呢？”
“嘻嘻，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啊。岭南荔枝的味道自然不错了。在长安，也吃得到荔枝，可惜了，都已经是不新鲜变了味道的了。”我得意地说。
“哦？怎么呢？看这也是皮薄肉嫩的啊。只是味道一般。”他有些诧异问。
“这你就不知道了哦！这荔枝啊，可是个好东西呢。它的果肉中含糖量高达20,；每一百毫升果汁中，维生素C含量最高可达70毫克，此外还含有蛋白质、脂肪、磷、钙、铁等多种成分，给人补充大量的维生素和矿物质以及微量元素。而且它的口感极佳，大家都喜欢吃的。”我得意洋洋地说，“只是荔枝呀，不容易保存，在岭南自然吃得到新鲜的荔枝，因为那是采摘下来的。时间一长，就不行了。一日色变，二日香变，三日味变，四日色香味尽去呢。这荔枝从岭南到长安，要经过多少时日了？再从街市到了宫里，到了皇上的手里，又经过多长时间？自然就色香味尽失了。要想好吃，那才奇怪呢！”
“维生素，毫克，微量元素。矿物质，丫头，这都什么意思？”玄宗迷惑地问我，“丫头，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呀！”我怎么说这些词了呢，他一个唐朝人怎么会听得懂，我吐了吐舌头，笑着说：“从一本书里看到的，就献买献卖了。三郎，这荔枝时间久了就不好吃了啊。”
“嗯，你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他充溺地看着我，“那这可就没有办法了，长安到岭南有千里之遥，要想保存谈何容易。”
“办法倒也不是没有，”我沉思着说，“只是虚耗人力，不太值得！”
“哦，有什么办法呢？”他紧紧地看着我。
办法倒是有，能跟你说么？最容易保存的自然是现代技术，一般是挑选易于保存的品种，以低温高湿(摄氏二至四度，湿度90,至95,)保存。也有配合使用气调，降低氧气比例以减慢氧化的；或者配合药物来杀菌防腐。只是这些都是这个唐朝人所不能理解更不能运用的啊。温度、湿度、氧化、防腐，我又怎么跟他解释的清楚！这个时代除了快马，没有别的可以实行的方式了。接力式的运一篮子，不需要耗费很多。如果为了保存新鲜，砍掉整棵树运送也行，只是太过分了。我总不能告诉他，使用私人专机运送水果吧，成本特别高，皇上有钱倒也不在乎，可我哪儿给他找飞机去啊？
“嗯，有了，可以用快马。这运送荔枝么，也不需要多，只是一篮子即可，皇上和玉环就足够了，”我笑着看他，“再有，如果哪个妃子受宠也可以分一些的，反正荔枝也不能吃得太多。”
“你啊，除了你，我还会宠爱谁啊？”他好笑地看着我，“可这快马，也是有问题的，怎么可能跑这么长时间呢？”
“哎呀，笨。”我用手轻轻划着他的脸颊，“可以用接力式的嘛。”
“什么力？接力式？”他迷惑了。
“嗯，就是交换跑啊。从岭南到长安沿途都设有驿站，备有士兵、马匹，第一个人跑累了，到驿站休息，换另一个人骑马继续跑，这样总能保持最好的体力和最快的速度，很快就可以到长安了。我敢说，这样啊，荔枝到了长安，还会保持最新鲜的口感呢。”我笑着看他。
“聪明啊丫头！”他赞叹道。
“嘻嘻，为了吃，自然要想出好办法啦，”我调皮地看着他，“其实，不光是运送荔枝，军队里传达消息也可以用这种方式的，可以保证用最快的速度传递消息，不至于贻误军机。”
“嗯，”他眼神一亮，点点头，笑着说，“这个办法倒是不错。丫头，你可以有新鲜荔枝吃了。”
“那当然，现在正值七月份，正是吃荔枝最好的时间，三郎，你也可以有口福了呢。”我捋着他的胡子，轻声说，“这，可是要感谢我的哦！”
“好，我感谢你！”他亲密地吻了我一下，然后拥着我，向寝宫走去。
“哎呀，你这是干什么啊？”
“我？我就是要……感谢你啊！丫头！”
“你坏！”
以后，在荔枝采摘的季节，每天都有一篮子新鲜的荔枝送到宫中。不用说，那味道，自然是可口的多。
“丫头，你可真是聪明！”玄宗一边剥着荔枝一边笑着说，“难为你怎么想的，来，张嘴，给你。”
“我呀，凡是吃的东西，都喜欢动一点脑筋，其余的，我就不行了。”我张嘴接过包好的荔枝，甜甜地笑着，“嗯，清甜可口，这荔枝就是好吃。”
“嗯，丫头，看到你的笑容，我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呢。”他宠爱地看着我，“你真是个可人儿！”
“只是喜欢看到我的笑容么？不喜欢我唱歌？不喜欢我跳舞？还有，”我特意凑近他，用脸颊贴着他的脸颊，用妩媚的眼神挑逗着他，“不喜欢我……亲近你么？”
他一把搂住我的腰，热烈的眼神仿佛要把一切融化：“你说呢？”
赶紧扭腰摆脱他的手臂，我娇笑着：“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嘻嘻，肯定是不喜欢。”
“什么？”他冲了过来，把我紧紧搂住，笑着说，“你再说一遍！”
“不喜欢啊，但是呢，”我点着他的鼻子，又亲了一下他的脸颊，笑着说，“三郎对玉环，不是喜欢，是关切，是宠幸，是深切地爱！”
“丫头！”他抱着我，什么都不再说，只是抱得更紧。
“小多子，这几个荔枝，你拿去和灵儿一起尝尝。”闲暇的时候，我还是喜欢灵儿和小多子的。
“多谢娘娘。”小多子接过荔枝，“这个荔枝怎么就比我在别处看到的那么红润，那么新鲜呢，嗯，真好吃！甜甜的，嫩嫩的，滑滑的。灵儿，你说呢？”
“就是啊，娘娘，这个荔枝真好吃。以前在市场上，我就没看到这么新鲜的荔枝呢。说是产地离长安有千里远呢，运来都不容易的，而且都卖得很贵，灵儿……以前没有吃过的。跟着娘娘，灵儿见了很多世面，也长了不少见识，还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多谢娘娘！”灵儿甜甜地笑着说。
“嗯，看到你们这么开心，我也就开心了。”我微笑着。
“娘娘，这荔枝从那么老远的地方运来怎么保存得这么新鲜的啊？”小多子笑着问。
灵儿也一脸好奇地看着我。
“这个呀，保密！”我神秘地笑了。
“嗯，管它呢！娘娘的主意自然是高超的。我们呀，跟着娘娘，就只用享受就好了！”小多子一边吃荔枝，一边含糊不清地说。
灵儿掩饰了自己有些过分的失望，也点了点头。
“灵儿，好久没有逗雪花娘了呢，你把它带过来。”我说。
“啊？”灵儿有些惊慌，“娘娘……”
“怎么？”我抬头看她。
“哦，没什么，我这就去。”灵儿赶紧走了。
我和小多子，看着灵儿的背影，都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