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七(1 / 1)
月皎一下哑了口,她一直以为满星糊里糊涂的,可没想到她这方面倒是想的清楚。说实话,从小到大,比对这个妹妹,她不是没有优越感的,她比妹妹漂亮,她比妹妹读书多,她比她聪明,她比她更受母亲重视。可有一点,满星比她过的轻松,她好像很容易快乐起来,过的很满足。而她,虽然凌花惜时不时对她讲,她将来一定会出人头地,她的心中仍然是焦虑的,不安的,真能那样吗?她时刻在意自己的容貌举止,用大家闺秀的条条款款来约束自己,可终是感觉有些底气不足,她娘是真正的千金小姐,但她,任她表面再高雅,却还是在这简陋的农舍长大的孩子。
而满星,她怎么能这样自然呢?月皎有些忿忿,她又怎么这么不在乎呢?她真愿意自己的韶华在操劳中逝去?她转过身去看满星,她的眼睛睁着,光影打在她长长的睫毛上,也勾勒出了她下颌那美好的弧度,可惜了,她不禁在心里发出一声叹息,然而,鬼使神差的,她又想到凌花惜的话:你的妹妹不跟你争,并不是件坏事呢,有时候,姐妹也不一定靠的住呢?
她甩甩头,不会的,这样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妹妹,这样一个怯懦的妹妹,她根本没有信心在大户人家立足,而她有信心也有资本,她将有璀璨的未来。这样想,她的心里又涌上些愧疚,然后她再摇摇头,她会为妹妹配门好亲的,当然,不可能是那个刘小二那样的人,妹妹再不济,也是她凌月皎的妹妹。
满星提着一个盛水的小桶,用小勺了一瓢水淋在院中的苗圃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月皎见她的样子,不由笑道:“你还浇这‘千年不开’作什么?这么些年没点动静,我们又都要走了,总归要荒了。”
“我种了这么久了,眼看就要开花了,却看不到了。”满星的眼眶有点湿润了。月皎从她手里接过那瓢,将剩下的水淋在那花上:“满星,它哪里有什么要开的迹象。这恐怕不是花吧,哪有花一种经年却不开的?你不要白费功夫了。你知道吗?京都里有好多热闹好玩的地方,你去了就知道了,你肯定会很开心的。”
“可这里没有我的院子,没有我的伙伴。。。”“月皎,满星,不要耽误了,快点收拾好,秦府的人马上要到了。”凌花惜出现在门外,对着姐妹俩道。
“好的。”月皎欢快的应着,将那勺随手一扔,却换来凌花惜责备的目光,她忙敛色,将勺拾起来轻放到苗辅的围石上,然后轻提着裙摆往屋里走去。
“娘!我可不可以带走我的花?”满星呆呆的望着那花,凌花惜轻轻抬手,拂去女儿衣服上的一点飘絮:“满星,我们毕竟是寄居在人家家里,秦夫人素以喜欢收罗华贵的牡丹闻名,家中遍中名品牡丹,你这个所谓的花养了这许多年,连个芽苞都没有结,你给弄到秦府上去,不开的花不讨喜,可能会犯了人家的忌讳。”
“可给我种子的游僧说过,这种花一开遍地皆艳,惊丽无比,可就是要积蓄很多年,我相信他不会骗我的。”
“孩子,”凌花惜柔声道,“娘这几十年来只听过三千年一开的婆罗花,见过数十年开的兰花,但从没见过这样一种矮矮的的茎叶一长十年,连个苞都不结的,人家可能只是哄你小孩子开心,随手给了你一颗异种罢了。”
这时有人听到外面有人声马蹄,母女俩回首,一看,果然有一行人已来到了屋前。凌花惜忙对满星道:“人已到了,快去开门。”
满星到了门前,只见为首已下来一个素衣青年,身材高大挺拔,剑眉鹰鼻,双目炯炯,一看就是习武之人,见满星来应门,略略欠身:“我是秦府的瑾瑜,前来接凌姨母过府。”
满星观他气质高贵,本想称公子,但又想他衣着朴素,怕称呼不妥,便只打开了门,微微矮身回礼:“请”。
凌花惜已经迎了上来:“不想竟烦劳瑾瑜前来,真是不好意思。”说着拉过愣神的满星:“这是我的小女儿满星,满星,快见过秦督府长公子。瑾瑜,我的女儿生在乡间,不太懂规矩,你莫要见笑。”
满星忙又施了下礼:“大公子好。”“姨母哪里话,”瑾瑜打量着满星,只见她肤白若雪,双颊粉红,乌黑的秀发只简单的盘了一个流云髻,两络黑发从髻上分下来垂在胸前,显得娇俏活泼,虽然衣着简朴,不施粉黛,但带着少女的朝气,且行态大方自然,让见惯了衣着华丽的矜持娇娥的他眼前一亮,“满星妹妹是清雅知礼呀。”
这时月皎闻声已从屋内走了出来,对着瑾瑜叫道:“瑾瑜表哥。”那样子,很是熟络。满星心里不由又黯上一分,看来,娘早已带着月皎到秦府串过门,就她蒙在鼓里。
凌花惜对月皎和满星道:“大公子亲自来接,快不要再磨蹭了,赶快把行李拿上车,不要耽误了他的公职。”
瑾瑜忙道:“姨母不用着急,时间尚早,而且小侄今日告假。”又转身对身后仆从道:“快帮小姐将行李什么的搬上车。
满星挽了一个大包从屋内提出,瑾瑜看到,忙上前想要接过,她微微一让:“不敢劳烦大公子。”瑾瑜一愣:“满星不要客气,和月皎一样叫我哥哥就行了。”
满星脸上微腆,凌花惜见状,微笑着对瑾瑜说:“瑾瑜,还是叫大公子吧,月皎那丫头放肆,我们不能废了礼数。”满星不由松了口气。月皎也正好听到,却不以为然的一笑:“是,母亲大人。”
东西装备大致完毕,苏嬷嬷在屋内清理最后的一些杂物,凌花惜已被扶上马车,月皎也跟了上去,满星不由趁空又来到那苗圃前,看着那孤单单绿油油的一根花茎。
前日满星与争旭道明他们要搬去京都,想他难过的神色,欲言又止的样子,初识情愫,却要分离,且前途未卜,一向开心无愁的她也鼻尖发酸。争旭见她那样,却又轻松一笑:“正好呀,我也在京都,差闲就去找你,只是那秦府高门大府,怕是不好进,可也正是有缘,你知道秦大人是京都督府,正是我顶顶顶头的大上司,放心,我有门路的。我现在一定会上进求高,争取早日能向你娘说媒。”
满星听他这样讲,是又喜又忧,喜是二人应该还能见面,忧地那秦府毕竟是要员府地,而且母亲心思难料,月皎对争旭又是那样轻视。他劝慰她:“满星,你放心,等着我来娶你。”
满星见他神色坚定庄重,语气肯定,心情也轻松了一些,随口道:“我放心,哪怕要等到我从小养的那株花开,我也等你。”争旭笑道:“你放心,那它绝对不会是‘千年不开’,而是‘今年就开’,到时,你不要反倒嫌它开的太快了。”满星一下子就乐了。。。
可如今,这株花就是开了,她也见不着了,她很是伤感,过不久,它会枯死掉吧。。。“舍不得这个?”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把满星从暇思中惊醒,只见瑾瑜微笑着注视着那叶茎,正站在她身边,她有些不好意思,退开一步:“没有,大公子,我这就好了。”
她转身走去,却听瑾瑜道:“这有何难,妹妹喜欢这花,搬去家里就是。”她心中顿时欢喜,正本能的想问:“可以吗?”却看月皎已急步到近前:“满星快点上车了。”想到刚才凌花惜的叮嘱,她知道移花无望,便直接向马车走去。
车子走了两个时辰的样子,已行进在车水马龙,富庶热闹的京都大街上。月皎与凌花惜端坐在车中,对车外繁华的景像见惯不怪,倒有满星,难过的心情已被好奇取代,不时拉开车帘望向车外。只是发现瑾瑜见她掀帘外望后,会不时上来问候搭话,她更拘谨了起来,也压下好奇心不再向外观望。
凌花惜睁开闭着的眼睛,向安静下来的满星问道:“满星,你觉着秦公子怎么样?”也正神游太虚的月皎闻言突然睁大了眼,看向凌花惜,凌花惜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她便垂下了眼。
满星被问的有些莫名其妙:“很,很好啊,他很客气,也很和气,还,很朴素。”月皎听到这里,掩口笑道:“人家哪里朴素了?”凌花惜并不理她,点了点头:“这个就是将门朱户出来的公子,你可以看看人家的谈吐,你以前自在惯了,在乡下我少有管你,但现在既然进了秦府,也要多多像他们学习,不要贻笑大方才是。”
“是,娘。”满星答道。凌花惜转而看了看月皎,她的脸上微红,她轻叹了一气,便又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