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残烛蜡滴心,京师暮色浓(1 / 1)
呜呜,我都要化掉了,要把他俩凑一起了,不要怪我。。。“王爷别说了。”锦瑟终于挣脱了他的手,别过脸去,“你值得更好的女子,何苦要我这无心之人。”
“我不介意,我真的不介意。让我陪着你,你骂我卑鄙也好,乘虚而入也罢,我是真心喜欢你,以前我碍于礼仪俗节,现在我可以敞开心胸。既然然你已不想回头,就让我们一起沉陷。”
锦瑟发着烧,面上有些不自然的红晕,她很虚弱,棠煜的话带着鼓惑,面前这张与晋王相似的面孔,少了他铁般的棱角,却也多了几分风流柔情,她有种感觉,正要沦陷进他的温柔里。这一路,她是走的真的太辛苦了,与晋王重逢后,以为幸福已经降临,可是却不料竟这样短暂,病累相交的她感觉自己像浮萍一样孤苦无依、像尘埃一样软弱无力,似乎只有藉着他人的外力才能走出这深谷。。。
腊月二十二,卫城的晋王府衙已经张灯结彩,一片喜庆的红色,似乎映的落雪都染上了红色,可是大家却觉得那红很是刺目,反而有些悲凉的感觉。晋王好像恢复了原来的积极干练,多数时间都在研究军务,对着地图划来划去,与将领商谈,只是二十三的那场婚礼却仿佛与他无关,一切都由展谋和萧离安排。
凌花月就驻在卫城与虎岭中间,两万护军的旗帜猎猎生风,煞是壮观。此刻,她正坐在温暖的营帐中,精心的打扮着自己。闭月羞花,精致的脸上没有一丝瑕疵,粉面桃腮,占尽了天地的娇美。
她的嘴角微微上翘着,明夜,就是她的洞房花烛夜。晋王,任你再英勇,也还是要屈服在我的罗裙之下,我这样的天之娇女,容不得别人来戏弄。
这时,两个侍女捧上一只精美的匣子,凌花月轻轻的打开,顿时珠光四射,一件耀眼的嫁衣便呈现在她的眼前,映得她眉目生光。
侍女伺候她穿上后,都发出惊叹:“好美。”她又在秀发上插了一支金钗,对镜比了一比,非常满意。很美,她一直都很美,但这嫁衣,却更衬出了她贵气逼人的气质。
早在去卫城前,凌花月就差人准备这华丽的衣裳,日夜赶工,因为她有信心,晋王会娶她。她要穿上这世上最美最富丽的嫁衣,嫁给世上最英勇,也是将来最尊贵的男人!
帐帘轻启,正是一身风尘的凌文成。看到父亲,凌花月惊喜的叫道:“爹爹,你终于赶来了!看,好看吗?”。美丽的嫁衣衬的娇女更多了绝世的风采,凌文成一时征住了,他这一双女儿,真是集了天地的宠爱于一身,风华绝代呀!可是艳光四射的背后,他却仿佛看见了危机。
心高气傲、未遇挫折的女儿自视貌美,热衷于征服,容不得别人哪怕一点点的忽略,以她这样的个性,真能够获得晋王的喜爱吗?凌相清楚,花在盛放时都未能引起晋王的注目,他肯娶她,完全是她能提供的条件,那么当他业成,他会怎样对待一个不惜威胁过他的女人?毕竟这对一个男人而言,是一种耻辱。而且再美的女人都有丽颜尽枯的一天,那时,心高气傲的女儿能坦然接受吗?
感到父亲惊奇后的沉默,花月摆弄着衣裙问道:“爹爹怎么了?是有吾家有娇女的骄傲?还是有嫁女前的惆怅?”
凌文成坐下,挥手示意侍女退下,然后才有些爱怜的正了正她的头饰,开口道:“我不是在泼你冷水,可是你也清楚这门亲事,晋王是不愿意的。”
凌花月娇美的脸上划过一丝阴霾,不过很快消失无踪:“明天是我大喜的日子,父亲还提这个作什么?个中详细,我们不是早就商议过,我也差人告之了吗。”
“为父是怕将来,你争强倔强的性格吃亏。”“女儿已经要嫁作人妇了,也知道自己要嫁的是个怎样的人,这些我都有计较打算,父亲不用担心。”
“花月啊,毕竟晋王和你的关系立足有些尴尬,要改变他对你的看法,嫁过去后,你切忌多多示弱。你太有主张,为父才有这些担忧。”
“女儿下这样大的决心要嫁他,当然明白以后要用心经营。他对我目前是没有动心,而且还可能因为这样的关系讨厌我。可是晋王是个正直的人,再难堪,也不会忘记毕竟我们有恩于他,只要女儿处理好,这结发夫妻的关系还是牢固万分的。”
“我也正是考虑到这点才帮你圆这心愿。可是这以后的事,却不是我们能完全左右的,晋王是皇子,心性高,为人也极坚毅和有主见,你必须得靠万倍的诚意和心思才可能博得他的心。其实,我用过这样的手段,可是却并未帮花惜谋的幸福,希望这次,我没有再错。”凌文成叹道。
“爹爹,我和花惜不同,我比她坚强,也知道争取和算计。我们凌家的女人,不会栽在同一个女人手里。”凌花月自信的一笑,“正因为晋王的心气和将来的地位,他不可能再接纳林锦瑟,他们之间决没有可能了。他这样的男儿,不会像姐夫,因为他的身份和使命,他会懂得遗忘和放弃。”
“唉,其实为什么不选择置身于外,将这个人情卖给晋王。这样,他可能反而更感激你。”凌文成道,“你既知道晋王这样的身份,不可能只有一个女子,为何还这样针对她一个?是因为你姐姐的事?”
“我恨林锦瑟是一方面,不过最重要的,父亲应该知道,在我位置未稳之前,晋王钟情的女子自然会成为后位的大患。掐灭威胁就要在最初,我绝不能容忍在我大婚的时候,他旁侧还有她人,这也让世人笑话。他以后可以有很多女子,但是现在,正是树立我地位和威信的时候,不容有失。”
“花月的意念和心机过人,只是还需多些女儿柔肠,遇钢则柔,这样,才能转寰长久。”最困难的目的都达成了,女儿当然会珍惜这个机会。”凌花月抚着嫁衣上耀目的珍珠,笑道。
腊月二十三,吉日。难得的,连天的降雪后冬日的天空晴朗了起来,阳光穿透厚厚的天幕。一大早,晋王的迎亲队伍便出发了,因着战事,装从都很简便。可这并未影响凌二小姐的心情,素来挑剔的她没有丝毫的不快,因为这好天气似乎预示着她光明吉祥的未来,而且透过大红的盖头,她看到骏马上的晋王在向她微笑。她甜笑着,满心欢喜的在喜娘的搀扶下上了花轿。
萧离似乎也有些疑惑,因为他又看到了晋王的笑脸,虽然这些天他明显消瘦了,可是此刻的他倒真是容光焕发的新郎模样,大红的喜袍,俊朗的眉目,看向新娘,含情的微笑。是彻底想开了吗?萧离的脑海中掠过一抹纤细的身影,就觉的鼻尖有些酸涩,虽然他祈祷着晋王能够忘却,可当他真的表现出忘却,他又替那个大义的女子抱了不平。不想了吧,这都是天意,他们本就碍着世俗的鸿沟,可能也终将在有了一个短暂的交点后各奔东西,现在,他能释怀,他能振作就不枉她的牺牲了吧,萧离收拾了低落的心情。
粗大的红烛已经燃了一半,熊熊的炭火烤的室内暖意一片,因为热气,因为兴奋而有些微薄汗意的凌花月用手绞了绞丝帕,试图平静自己激动的心情。
嫁了,从此,她的夫君就是显赫的晋王,只有她有和他参拜天地的权力,只有她,是他最尊贵的原配正室。
吱呀,门突然开了,随后又重重的关上了。沉浸在思绪中的凌花月被吓了一跳,然后才意识到是谁进来了。
脚步有些虚浮,晋王似乎喝了不少酒,卷来一股浓浓的酒气。凌花月的心砰砰的狂跳着,看着他越来越近的靴子。
然后,盖头被轻轻的撩开了,她抬起头,便看见了他晶亮的眼睛,眼睛是不会骗人的,他的眼里分明带着笑意。这种深情的目光让人迷醉,却也让精明的凌花月起了警惕,转变太快,她不动声色的盯着他。
“你在想什么?”晋王伸出手,将她的面颊托的高了些,又微低下身子,离她更近。这样的距离让他们的呼吸都绞在了一起,有一种说不出的缱绻和暧昧。
“花月在想,王爷此刻在想什么?”凌花月定下心神,技巧的回答。“洞房花烛夜,你说我能想什么?”晋王终于放开手,直起身子。
“今天是良辰佳日,花月本不该提旁的事败兴。可是既然我们已经拜了天地,成了夫妻,今后会患难与共,荣耀共享,那些往事,希望王爷能放下。花月是一心一意爱着王爷,不想以后的日子和王爷之间有什么芥蒂。”凌花月还是决定果断的说出,也许她的坦诚反而能赢得晋王的欣赏。
“你低估你的夫君了。”晋王似乎叹了一口气,“对男子来讲,最重要的是什么,我很清楚。既然往事已矣,我为什么不跟我的新娘好好相处,共图大事。能娶得娇妻,又有助于自己,我还别扭什么?”
凌花月闻言笑了:“王爷不愧是人中之龙,这样清醒。王爷这样的人,志向高远,有勇有义,花月有幸嫁于这样的夫君,定会好好的襄助王爷!”
“好!花月的豪气让人佩服,这样的女子才当得我晋王妃。我们喝了这交杯酒,祝愿以后的日子顺顺利利,长长久久,恩恩爱爱,相携白首!”晋王拿起桌边上放置好的酒杯,递给了凌花月。
凌花月大方的接过酒杯:“那花月就与王爷对饮了此杯,良辰美酒,意贞情坚。”“砰”,器皿相撞发出一声清澈脆声,她柔荑轻举,樱口小启,琥珀光泽的液体便划向喉头。
晋王也一饮而尽,目光在酒的浸润下似乎更是深邃,他揽住凌花月的柳腰,靠近在他耳边低语:“此景如美在梦中,我们做个好梦吧。”
一抹带喜的羞色终于映上凌花月的娇颜,她微笑间却已被他打横抱了起来,径直走向床幔。
晋王将她轻柔的放在床上,随后便拉下了床帐。小小的温暖的空间,熏香和她脂粉的甜香混在一起,他轻压在她柔软的身体上,嘴唇便霸道的启开了她的小口。浓咧的酒气溢满她的口,她却一点也不觉得反感,因为这是意乱情迷的蛊惑。
呼吸乱了,他不停的探索着,深入着,凌花月只觉思维渐渐被他的亲吻搅的混沌,身体也越来越热,衣衫被他渐渐解开了。她迷乱的伸手,却触到了他的胸膛,火热的,他的心跳,在加速,加速。。。
凌花月在半夜醒来,看见的是一幅旖旎的画面。烛火仍将室内照着,她与她的夫君相拥在一起。
她的脸上顿时红彤一片,真丢人,自己居然就晕了过去。她扯过胡乱扔在一旁的赘衣,轻轻的挪动了一下身体。晋王似是睡得很沉,轻嗯了下就翻过了身。
她穿好贴身的衣物,轻翻被子,看了看身下的床单,这才小心翼翼的依着他又躺下,他的背很宽阔结实,还泛着热力,她满足的发出一声嘤咛,甜甜的睡了过去。
过了许久,凌花月的呼吸渐渐均匀,背对她的晋王却忽然睁开了眼睛,眼光是清醒而肃冷的。
他轻轻的起了身,满室皆春,满目喜色却无法映上他的面颊。红烛已近燃尽,他伸手触碰那烛,烛油便滴在了他的手上,很烫,滴在手上就像血一样鲜红。他似乎是讨厌这个颜色,猛的抓住残烛一捏,烛火便熄灭了。
香萝帐里的朦胧人影似乎动了一动,然后又是一室平静。起风了,窗纸被吹的发出咝咝轻响。他愣了一会,然后才又回到温暖的床上。。。
一大早,凌花月就起来了。侍女帮她梳理着青丝,当循例为她留了小半缕垂在耳边时,她让她把头发全盘上去:“我已为人妇,现在自然不能再留发,而是应该都束上去。”
“我倒觉得王妃垂下几丝秀发别有一番娇俏。”不知什么时候,早起处理军务的晋王已经进了屋来。
凌花月惊喜的回望着神清气爽的他:“王爷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晋王道:“毕竟你是新妇,婚礼简陋已是委屈了你,我抽点时间陪你弥补一下。”
说着接过侍女手中的梳子,轻轻的将那半缕头发又顺了下来:“这样不是更好看。”“王爷毕竟是大军统帅,这样为一个女子梳理头发岂不惹人笑话。”话虽这样讲,凌花月的脸上却满是笑容。
“我这人不怕他人的闲话。而且,马上要开拔了,你我相聚时间很短,我自要好好待你。”
“这么快?”凌花月很吃惊。“战机不可怠,现在棠烁已经登基,我们一定要趁着他根基尚未稳固的时候打回京都,日子久了,怕会夜长梦多。”
“可我们才成亲。”凌花月有些不高兴了,他就一点也不眷恋?“花月不是鼓励我男儿大志吗?我若现在缠绵于儿女情长,也让将士们失望,平叛成功后,我们多的是柔情蜜意的日子。为了将来的长久,现在的分离也是值得的。”
凌花月的脸上涌上一丝失落,可也不想给他一个妇人志短的印象,只好强打精神:“王爷所言极是,只是不知道你计划什么时候起事?好让父亲与尚将军他们几部响应。”
“我一定会在新年时与王妃在华章宫共庆佳节!”晋王握住她手。凌花月的情绪顿时被调动了起来:“好,花月相信父亲他们一定会助王爷愿成!”
“后晨举事,因要准备军务,我们只有一天多的时间。下雪了,今天我就带王妃去卫城外赏雪打猎,回来咱们烤了野味,喝点烈酒。暖身暖心,晚上,又定做个好梦。”
“王爷这样不正经。”凌花月摒退侍女后才对他嗔道,“我可不会再喝酒了。”“你不喝?不喝怎有醉态迷人,风情万种,那可极是娇娆呀!”晋王低笑。
“王爷少来诓我,昨夜一杯已让花月醉的仪态尽失,神志全无,哪里有什么酒量胆量再喝。”“我也奇怪花月的酒量那样浅,可能是暖玉温香在怀,我太过心切,把夫人吓昏了也说不定。”
“王爷真是讨厌!这样笑话人。”凌花月抢过玉梳,自己整理头发。“夫人莫怪,天姿国色,便是圣人也会心动呀。”
“花月才不信,当初王爷可是正眼也没瞧我一眼呢。”凌花月叹道,至今仍是一道隐伤。“那日寺外一见,我就惊为天人,其实后来是因为知道了你的身份为自己的失态尴尬,所以才没有选你。不过姻缘天定,我们终是有缘。”
凌花月半信半疑,一句那林锦瑟是怎么回事差点冲口而出,不过她还是抑住了,聪明如她,自然知道有些事已成禁忌。她笑着:“只希望王爷不要怪罪花月身为女子,却这样主动,花月确实是真心崇敬、爱慕王爷的。”
“我自知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人难免有犯糊涂的时候,本王知道以后好好珍惜眼前人。”晋王将她轻揽入怀。
新婚不到三天,晋王便领着卫城和虎岭的驻军往南开拔了。虽然新婚时光的短暂带给凌花月很大的遗憾,不过想到未来的美好,这点遗憾也算不得什么了。
得了凌氏的大力支持,加上本来晋王英勇善战,锐不可挡,队伍的推进速度极快。半月多月,便收复了不少城池,直打到长宁,才遇到宁王亲部的顽抗,驻扎下来。
京都,皇城。棠烁在御前焦灼的走来走去,双眉紧蹙,终于按捺不住,将奏报重重的向殿下扔去:“饭桶!这些乌合之众,简直是溃不成军!”
“皇上,为防有变,我们现在必须除掉京都的隐患。”宁王绝情的眼眸发着寒光。“你是说让我除掉几位皇子?”棠烁问道。
“棠熠已经打回来了,我们之前的计划完全被打乱。原来大家还对你的身份有质疑,那么现在更多的也心下了然。既已失名失义,我们就不能再心慈手软。”
“那我杀兄弑妹,不是更犯众怒?”“情势紧急,我们不能再寡断。如果让他们内外一气,我们就再无胜算了。”
“我们已将他们□□,料他们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棠烁还是下不了决心。“皇上!能得皇位并坐稳的人,绝不能心软!你对他们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你顾忌民间多有议论,可试问哪朝换代没有一番血腥?坐稳了皇位,人们会渐渐淡忘这政权是如何取得的。所谓成王败寇,我们走到这一步,早就知道再无退路了呀!”
“杀了他们又如何?现在人心离散,有谁还能阻挡晋王的锋锐?”闭目自叹,他有些懈气。
“皇上断不该这样气馁,如果连你都是这种情绪,下面的人还怎样抗敌?其实正是因为皇上自己都认为这个皇位不正,才有这许多的杂念和犹豫。为王者,就要舍情舍义,才能业成。”
“其实这个皇位应该是叔父你的!你才够绝情!”棠烁有些自嘲的说。
“皇上这是什么话?!为人父的,总是想把最好的最荣耀的给自己的孩子,我精心设计、谋划了那么久,将你送上权力的顶端,也正是为了弥补对你的亏欠。我相信你的才能心智,你不逊于任何一个皇子,这个皇位本来就该是你的!是先皇偏心,我才不得不出此策呀。”
“位高风寒,能长久吗?”棠烁又叹道。“啪”,宁王的铁掌一挥,棠烁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五个指印。
“你?”棠烁又惊又怒,要知道,从小到大,他可从来没有这样的待遇。“为父是要打醒你!不要再活在自怨自艾里了!我是给了你一个忌讳的出身,可是你照样可能堂堂正正的站在金銮殿上,接受众臣的朝拜,俯视南朝壮丽的山河!这一切,是多少人终及一生也不可能达到的高峰,你要放弃吗?棠熠已经剑指京都,你却还在犹豫和叹息,这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要拱手让人吗?要让他把我们都撕碎你才清醒吗?”
棠烁的目光从愤怒到平静,然后终于染上黑暗的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