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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重生
星辰,美极了。
灿烂的天幕徐徐的正待拉开。
小小的村庄,十几户农舍,灯火初上,炊烟已散。
每户人家都在灯下温馨的夜谈,世上有哪种温暖能够比得上与家人亲切的团聚?
可就有人不珍惜这种团聚,因为他还不懂得体会真正的温暖。
家的怀抱能够让你忘却一切的烦恼与忧愁。
有家真好。
叶冉此时依偎在年迈的父母身边,听他们讲过去的故事,与他们分享自己的坎坷与幸福,她从心底里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
她靠在母亲的怀里,不停的笑。
星星更多了。
父亲说,那年,那个叫三叔的男人带着家眷来到了村子,我不想让外来人也承受我们的痛苦,所以就跟那个贪官定下了这该死的协议,也好让他能够自由出入,同时也可为村子带来外面的新鲜信息。
叶冉轻声说,还有另一个原因,对吗,爸?
父亲沉吟了好久,徐徐说道,看来再也瞒不住你了,唉,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你……你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
叶冉虽然心中有数,但也不免心下振荡,她镇静了一阵,才缓缓的说,这才是您们与贪官做交易的真正目的,对吗?你们是想让我长大后能够逃出这个村子的束缚,能够拥有自己的生活,而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弟弟妹妹并没有真正的死,他们也是被你们用同样的方法扮成死人,好骗过我,是这样吗?
老村长久久没有说话,过了好一阵,终于叹了口气说,可惜事情并不是这样的,你的弟弟妹妹的确已经死了。
叶冉眼里的光芒突然暗淡下来,颤声道,这么说来,我的仇并没有报错。
老村长闭上眼,悠悠的说,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谁又能真的说清呢?找到仇恨的根源在哪里,这才是最重要的。
叶冉犹记得当年报仇的情景,漆黑的夜幕笼罩着整个村子,叶冉握枪的手不住的颤抖,她确认自己已弹无虚发,可仇人近在眼前,竟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她推开了门,屋里黑压压一片。黑暗使人恐惧。但叶冉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迅捷的点起了灯。
灯不亮,却恰好照到了屋内的任何一个角落。
她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躺在硬木床上,犹还在睡梦中,那一刻,她想的只是尽快夺去他罪恶的生命。
她做到了,灯光幽暗的洒在床上,床上的人已变成了死人。
之后她又去杀了第二个。
清晨,她披着晨露,悄然离开了村庄,甚至没有去看父母一眼,在她的心里,仇恨不仅没有被驱散,反而被升华。
她离去的脚步如此沉重。
您找到仇恨的根源了吗,爸?叶冉轻声的问。
老村长奇怪的望着她,痛苦的说,你还叫我爸?
为什么不呢?你是我一生唯一的好父亲呀,您的一生哪里做过一件错事呢?叶冉轻揉着父亲的肩。
老村长站直了身子,挺起腰板,突然朗声说道,好,我这就告诉你事情的真相。他随手拾起了一根树枝,开始在地上画了起来。
只听他说,当时贪官让我们造的本是他未来的避难所,我们依着他的图纸,在水流的中段挖上一个水底隧道,将水流引向旁边的峡谷石壁上,这样一来,山壁上就凭空出现了一条巨大的瀑布,而瀑布的水就是从上流的河水中截取的,这也就是为什么在地势并不忐忑的山区,为什么会出现如此湍急的河流的原因,因为河水在中央形成了一个漩涡,造成了巨大的向心力,从而加快了水流的速度。
叶冉接道,而人们一旦掉进了水里,就会随着漩涡,顺着瀑布,冲到这山谷的底端,水会造成强大的阻力,使人不会从高处落下时受过重的伤。为了避免别人的发现,藏在这无人的山谷中,不失为最好的选择。
老村长点头道,没有人会想到这飞鸟难临的深深山谷中,还会别有洞天,一个大贪官选择这么好的地方避难,的确是再聪明不过。但他的聪明却可被我们所用,他万万没有想到,他要杀的那些人,却被我所救,并且就藏在他曾经亲手打造的谷中田园里。
叶冉不住的点头,忽然问,那这个贪官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老村长的眼里射出了愤怒的光,恨恨的说,他是个心机极重,并且心狠手辣的人。他不仅欺诈百姓,还滥杀无辜,就连你的弟弟妹妹,也是……也是被他挑拨致死的。
叶冉呀了一声,惊呼道,难道我杀死的那个人不过是……
老村长叹道,他也是受人蛊惑,尽信谣言,才做出这件丧尽天良的事的,真正的罪魁祸首根本就不是他。贪官这样做,只不过为了使村子更加混乱,好让他得到更多的好处。
叶冉咬了咬牙,恨声说,他叫什么名字?
谁?父亲说。
那个贪官。叶冉说。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冒死逃出村子的理由。
什么理由?
我知道了他的名字。
以前不知道吗?
一直都不知道,直到那个叫三叔的人传来了口信。
专门给您送来的口信吗?
嗯,如果说村子里还有人值得信任,那个人就一定是你的父亲我。
叶冉好奇的问,那是什么样的口信啊?
父亲神秘的说,一个漂流瓶,瓶子里有装有那人犯下的罪行与他的名字。
叶冉又问,他的名字很重要吗?
父亲叹了口气,沉沉的说,重要,非常重要,当一个人很出名时,他的名声就显得尤其重要了。
叶冉急忙问,所以他绝对不会让你去玷污他的名声,所以他就一定会派人在半路抓住你,那他抓住你了吗?
父亲平静的说,抓住了。
十点钟,灯火渐灭。村庄的平静来得如此突然。
四野一片宁静,圆月在谷深处,眩耀着愈发遥远。
晓风站在如玉身后,夜风轻轻的吹起了衣角,眼神忧郁却又坚定。他静静的望着如玉,如玉的眼神远得像迷。
是你救了我爸?叶冉徐徐的走了过来,眼里放着光。
如玉从椅子上站起,踱着步子,抬眼望着星空,悠悠的说,还记得咱们来时避雨的亭子吗?
叶冉点头,嗯。
如玉说,我在那里发现了一样东西,只属于村长的东西。
叶冉思索了一阵,恍然道,莫非是我爸的木制龙头拐杖?
如玉说,可惜的是只有龙头,而没有拐杖。
只凭这个残破的木头?
当然不是,我还发现了脚印。
脚印?
如玉点头道,对,带水的脚印。记得那天小雨刚下,我们就急忙赶到了亭子里,而亭子里竟然会有别人的脚印,显然留下脚印的人离开时间不长,可我们在来时的路上并没有碰上任何的人,这条路又恰恰是出村的唯一通道。所以你不奇怪,那几个留下脚印的人究竟去了哪里?而那个残断的龙头是不是搏斗时留下的?在那个小小的亭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叶冉沉吟片刻,说,亭子下面一定还有别的通道。
如玉凝视远方,一字字道,那个通道正是通往这个村子。
叶冉叹息了一声,缓缓的说,谢谢你。
如玉呆呆的望着星空,夜凉了,他柔声对叶冉说。片刻的宁静,之后他转身离去,朝着微弱的光亮,那是他的小屋。
夜色深深,
晓风悄然走到叶冉身旁,说,我们没有跃入水中救你,而是回去找那个亭子,因为如玉断定,如此湍流的河水,一定会与那个奇怪的亭子有所关联,而你也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叶冉侧头问他,这只是你们的直觉?
不,是如玉一个人的。晓风沉声说,我相信他的直觉一定不会错。
叶冉问,你这么相信他?
晓风突然盯着她,露出了神秘的笑,你不是也一样吗?
叶冉的脸颊突然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即使在黑暗处,也可真切的感受到来自内心激烈的火焰。她忙改口道,那几个绑架我父亲的人呢?
杀了。晓风冷冷的说。
叶冉打了个寒颤,颤抖的说,杀了?
只有死人是不会泄露秘密的,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晓风说话的时候没有表情。
叶冉低着头,她得承认自从报了仇之后,自己就变得不那么残酷了,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风继续吹,吹入人们的睡梦中,使人们睡得更甜,更香。
一日之计在于晨,每天早上如玉都要吃掉好多的东西,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乡村里没有精致的早餐,但小米粥与地瓜也正合如玉的胃口,对于村子自产的食物,如玉是来者不拒。今天早上,他就吃的特别饱。
每当他吃饱后,都不喜欢别人来打扰。
可叶冉与晓风一大早就来敲他的门,他告诉他们进来,两人匆匆的进门,坚定的注视着如玉。
如玉放下了手中的地瓜,审视着两人的服饰。
叶冉一袭紧身黑皮衣,而晓风则穿上了从未穿着过的黑色夹克。
如玉吃惊的看着他们,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叶冉恳切的说,为你报仇,为我们报仇。
如玉不解的问,我的仇人是陈方达,你们的呢?
晓风沉沉的说,我们的也是。
叶冉恨声道,那个搜刮村民,绑架我父亲,并害死我弟弟妹妹的贪官,就是陈方达,就是你的仇人。
如玉叹了口气,慢慢冲着晓风说,你都告诉她了?
晓风低头道,这件事已经不能再是秘密了。
为什么?如玉问。
叶冉的眼里散发着犀利的光,突然截口道,因为我们的复仇时刻到了。
陪京醒来时嘴里被灌满了沙子。幸好他正躺在岸边,小昭和曼璇正欢喜的看着他,一直期待着他醒来的那一刻。
这一刻终于来到了。
曼璇兴奋的扑过去,高兴的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奇怪的是陪京不仅没有一点愉快的意思,还用手将曼璇推开,挣扎着起身,周身的疼痛感也难以自顾了。
陪京注视着小昭的眼睛,说,甩开跟踪的人了吗?
小昭平静的说,甩开了。
我们到了吗?
到了,这里就是。
那个人什么时候到?
明天。
陪京的眼里闪过一丝迅疾的光芒,并说,好,我们走。
小昭跟在陪京后面,步入村子的深处。
山间起了薄雾,曼璇紧跟在两人的身后,不时的喊着他们的名字,可陪京和小昭竟都像失聪了一样,谁也不曾回头。
曼璇的脚步更急了,可萦绕在心中的谜团却渐渐迷失了她的心。
他们这是要往哪里去?
村口的大树静止在原处,棋盘已收,躺椅上空无一人,柳絮也停靠在温柔的河面上,没有风,雾正浓。
村民们都在午睡,整个村子犹如死城。
如玉居然也在午睡,而且睡得很香、很甜。
睡梦中,他又见到了曼璇。
梦境有时会带来比真实更震撼的感情,因为它比真实更具有自主性。梦你所想,会为你带来盛大的亲切感。
梦中的曼璇是如此的接近,却又不可碰触。努力的结果只是梦醒时分的酸楚与无奈。
如玉醒来时,额头上落着细细的汗珠。
第一眼望见的不是曼璇,而是叶冉。他微微的有些失望,皱紧了眉,睁眼瞧着她。
叶冉穿着朴素了很多,秀发由上盘起,聚拢在头顶,像是新长出的蔷薇。蔷薇开口说,你不做准备吗?
准备什么?如玉惊讶道。
叶冉说,当然是明天啊,明天对你来说是个多么重要的日子啊。
如玉缓缓的说,明天对我来说的确很重要,但你也应该听过,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我们与陈方达的实力差距很大,与其生逮活捉,不如结网而捕。
叶冉瞪大眼睛,问,你的网呢?
如玉望着门口的方向,胸有成竹的说,就快结好了。
叶冉轻轻的叹了口气,踱出门去,口里不停嘟囔着,明天…..明天……明天会是怎样的一天呢?
忽然,一个深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飘进了叶冉的耳朵里,陌生而又似曾相识。
关于明天,没人知道答案。我只知道,今天的事就应该今天了结。说话的人从暗影中走出,黝黑的面庞,夹带着倔强的气质,一双明亮的眼睛似乎读遍了世间的沧桑。
那人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拥有秀气外表的青年人,面色平静,没有一丝波澜。再往后,竟然还有一名女子朝这边跑来,她已经香汗淋漓,却仍难掩优雅高洁的气度,就像是误入凡间的精灵般,跳脱于浊世之外。
须臾间,三人已来到了屋子近前,他们互相望了一眼,脸上露出了不同的表情。叶冉这才发现,他们的目光正聚焦在自己的身后,她忙转身,就发现如玉早已站在了门口,像是早已等候了多时。
浅笑,如玉的笑容很浅,几乎不易察觉。
陪京的笑声却很大,爽朗、透亮。我没有来晚吧,兄弟。陪京率先开口说话。
不晚,一点都不晚。如玉的眼睛里露出愉快的笑意,之后就把眼神移向了身后的女人,再也不分开。
曼璇一头雾水,正在奇怪于他们的关系,被如玉这么一看,想问又不敢问,只得羞愧的低下头,红晕满腮。
静,时间却没有静止。如玉的眼神没有变,依旧专注、安然。
叶冉咬着牙,把头转向了一边。陪京却一动都没有动,平静的犹如一尊石佛。
曼璇却再也忍不住,脱口而出道,你……你干吗老盯着我看,我有那么好看吗?
如玉嘴角扬起淡淡的笑,眼神变得愈发温和。
曼璇也觉自己说出的话有些不妥,忙又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过得还好吗?你又瘦了。如玉上前几步,注视着她的眼。
曼璇从未与如玉相视过这么长的时间,一时间竟被他深深的吸引过去,恨意仿佛也在心里融化掉了。
两团烈火正在彼此的心底燃烧,且越烧越旺。
陪京干咳了两声,火焰熄灭。我们是时候说些正事了,他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的表情。
好,说正事。如玉不舍的把目光从曼璇身上移开,可曼璇却还痴痴的盯着他,像是忘了过去发生过,以及即将要发生的所有事。
陪京冷冷的说,明天他就要来了。
如玉含笑道,嗯。
做好准备了吗?
你放心,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陪京顿了顿,才说,谁去死?
我。如玉的眼神里露出从未有过的坚定与刚毅。
陪京缓缓的掏出了□□,银色沙鹰,不着一粒尘埃,每天擦拭的结果,自然是历久弥新。他的左手已经越来越稳了,杀人的手也必须稳,越稳越好。
他举起了枪,稳如磐石,眼神专注于枪口上,等待枪响那一刻。
你是我们最后的屏障,也是最后的赌注。陪京在进行着最后的谈话。
我知道。如玉闭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陪京说,你有把握?
如玉道,为什么没有?
陪京叹道,好,我相信你,兄弟。
如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奇怪的笑容,之后笑容消失,隐秘于无底的深渊,冰封在地狱的门前。
枪响,震彻了山谷,余音环绕,不复散去。
伴着山谷巨大的回音,曼璇的哭声隐没在其中。声音细微如尘,却声声刺耳。为什么你不信守约定?你们的赌注难道没有任何的意义吗?你不是不要亲手杀他吗,为什么又改变注意了,这又是为了什么?告诉我,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快告诉我啊……
曼璇的哭泣声嘶力竭,最后扑到了如玉冰冷的怀中,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却依旧怨恨的盯着陪京,眼神里的恨意越聚越浓。
此刻,她心中深深的恨意已然从如玉的身上消失,反而根植于陪京,这个她曾深爱的男人身上,并且更深,更重。
爱越深,恨也就越深,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曼璇的哭声减弱,而陪京的痛苦哀愁却始终蒙惑着他的心,且无法疏解。
他仰望着天空,发出了一声郁抑的长叹,就像那一声决裂的枪声般,久久不散。
雾气中,隐隐蒸腾出来的杀气,仿似正从四面八方涌来,给宁静的小村庄带来了沉重的压迫。
血已经开始流。
明天又近了。
曼璇还记得第一次碰见如玉时的情景,最高法院灯火通明的大堂内,隽秀的面容,幽静深邃的眼神,白衣披身,得体大方,没有笑,却仍醉人。
曼璇放下少女的矜持,竟然盯着他看了好长的时间,彼此眼神交汇,仿佛置身于独特的四维世界,目眩神迷。
第一次遇见,却注定一辈子的分离。
到大学后,不知是巧合还是必然,他们竟又走到了一起。曼璇不喜欢他,因为他总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她也知道了他的身世,从此更加疏远他,因为她认为,像南宫如玉这样的公子哥,永远也不会懂得真正的爱情。
她需要的是一个懂得责任与奉献的男人。
这种男人不算太少,可惜在她的心里,如玉永远都不可能成为这样的人。
她开始变得讨厌他,甚至恨他。她想见他,却又不得不避着他。她有时会不自觉的想起他的样子,却又一次次的逼自己忘记。
这一切在就她遇到陪京后嘎然而止。
陪京能给她幸福,给她基本的安全感,她知道,他就是自己一辈子的男人。
女人总相信自己的直觉,可谁也说不清这种直觉究竟是对还是错。
至少现在就说不清了。
曼璇看着棺材里安详的如玉,再想想开枪时,陪京那乖戾的神气,突然茫然于自己所做的决定,她想回到从前,再做一次认真的选择。
即使她的选择会带来相同的结果,但至少再也不会让自己后悔。
泪犹未干,她只得亲眼看着叶冉命人把棺材装钉完毕,之后她抢上去望了如玉最后一眼,泪水滴落在他苍白的面庞上,化作了淡淡的相思。
如玉渐渐远去,曼璇突然从后面叫住了叶冉。
只听她问,你是南宫的朋友吗?
是。叶冉的声音仿佛很遥远,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曼璇颤道,他……他死了,你怎么不伤心?
叶冉轻叹了一声,说,死人能做的事,活人往往都做不了,他之所以死了,只是因为他要去做些一般人做不了的事。
曼璇摇头,我不懂。
叶冉说,你不需要懂,你只要知道他不是一般人,那就够了。
叶冉回头,移动几步,忽然又复转身,对曼璇说,你爱上如玉了,对吗?你不用解释,我是女人,我了解。也许你连自己的爱从何时开始,都不会知道,甚至是根本就无从发现。但它却真实的发生了,繁盛在你心中最安全的角落。等某天找到了这片角落,你才会明白,属于你的真爱一直都被自己完整的保存着,新鲜如往昔,即使爱人早已远去。
雾更大,叶冉静静的消失在迷幻的深处。
曼璇试图找到心底最安静的角落,追忆自己逝去的爱人。
南宫,你真的走了吗?
陪京,在你的心里究竟隐藏着怎样的自己?
浓雾中,一滴卑微的眼泪化作青烟,随忧愁远去。
清晨,太阳喷涌自地平线的一端,雾已散。
村民开始忙碌起来,即使他们不知道今天将要发生的是什么。
不知道往往比知道更快活,更轻松。
晓风早早的站在了村口的大树旁,朝着瀑布的方向望了很久。
这村子本没有出口,他在望什么?
可他的确望见了,并且一望就望见了一群人。
陈方达昨夜并没有睡好,几个小时的飞机,再加上还要钻入冗长的地洞,在黑暗的环境里走上几个小时,他的高贵的身体怎么还能受的了?
所以他的步伐很慢,不时伴着沉重的喘息。面色因为疲惫所致,也已变得苍白,黯淡,甚至是没有一丝光泽。
唯一不变的就是他那高高隆起的肚子,这也象征着他无限的权力与奢靡的生活。
他奋斗多年不就是为了能有这样的一个肚子吗?
遗憾的是,他现在也只剩下这么一个肚子了。
这时,突然跑过来一个保镖,指着遥远的村口方向,恭敬的说,人好像已经到了。
陈方达微微收回了隆起的肚子,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缓缓的从嘴里挤出了几个字,严加小心。之后当先一人昂首阔步,向村子的方向走去。
身后的一群保镖互相使了下眼色,同时摸了摸怀里的枪。
一场恶斗在所难免。
晓风来到陈方达面前,恭恭敬敬的鞠了一个躬。
事情的进展怎么样了?陈方达端坐在椅子上。
一切如您所料。
小昭呢?
他去盯着陪京了。
他为什么要去盯着一个死人?
陪京是死人?
在我眼里,已经算是了。陈方达起身,注视着晓风,一字字道,你好像还忘了一个人。
谁?
南宫如玉。
我没忘,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南宫如玉已变成了真正的死人。
尸体还没有腐烂,容颜保护的尚可,甚至依稀还可看见如玉倔强的神态。
他真是被陪京杀的?
嗯,因为曼璇,他不想失去曼璇,同时更是为了仇恨。
陈方达大笑道,莫非他还真以为南宫龙就是他的仇人?
晓风回道,他好像就是这么认为的。
陈方达大笑,笑声刺耳,并且阴森、恐怖。
渐渐的,他不笑了,然后说,我们走。
晓风问,去哪里?
去杀那个本该死了的人。陈方达露出了凶残的眼神。
陈方达进屋的时候,陪京正陪着曼璇说话。曼璇的眼睛哭肿得像个熊猫。叶冉坐在一旁,正安静的吃着早餐,即使有人进来,她亦都没有抬头看一眼。
陪京却盯着他,看了好久,之后说,没人知道我们在这里。
陈方达侧头,阴笑道,他不是人吗?
晓风早已羞愧的低下了头。
陪京长长的叹了口气,才道,有什么话,我们出去说吧。
一语未了,陈方达早已到了院子外。
曼璇突然抬头,对陪京投来了关切的目光,她当然更不希望他有事。
他在她心里的位置,也许是如玉永远无法取代的,即使是死亡也不能。
院子里十几个保镖,虎视眈眈的盯着他看。而陪京却一点表情都没有,他的面上平静,心里是否也一样的平静呢?
陈方达望着手足无措的陪京,简直不能不笑,折磨别人,让别人痛苦,这是他最爱做,也是最爱看到的事情。
看到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他的眉毛始终向上扬着,笑意明显的写在脸上,他笑道,你杀了南宫如玉?
嗯。陪京冷冷的回答。
南宫家的人好像并不容易被杀死。
对于我来说好像也不算太难。
陈方达顿了顿,道,我知道你的底细,你曾杀了好多的人。
那又怎样呢?陪京不屑的说。
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杀错人了,你又会怎么想呢?
既然我已经报仇了,其他死去的人也已经不能复活了,不论我在想什么,都不会改变事情的结果了,对吗?
说得也是,不过……陈方达的眼里闪过一丝丑陋的光,不过你的血海深仇如果报错了呢?
陪京平静的说,那我就去再找真正的仇人。
这句话似乎出乎了陈方达的预料,他显然认为陪京会为死去的如玉懊悔、自责,可陪京却没有一点悲伤与后悔的意思,这反而让他感到索然。
陈方达忍不住说,你不用找了,我就是你的仇人,是我亲手杀害了你的父母亲。
陪京却还是一脸的平静,淡淡的说,不是南宫龙吗?这是我亲眼所见的。
陈方达笑了笑,说,孩子,那时你还只是个孩子,眼见不一定为实,这个道理你还不太明白。
陪京竟然也笑了笑,说,那您能告诉我当时的情况吗?
能。陈方达突然上前一步,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说,我就喜欢帮人解开迷题,尤其是你们这些将要死去的人。
在他眼里,陪京早就是个死人,对着一个死人讲故事,也是他扭曲的癖好之一。
陪京的眼光镇静如往常,说,快讲吧,我还要赶着去死。
不急,不急。陈方达笑得特别开心,过一会儿不笑了,才道,我会易容,也就是表面意义上的整容。
陪京说,那又怎样呢?
陈方达接道,所以我才可以变成南宫龙的样子,好去杀你的全家。
陪京叹道,唉,可惜的是那时我年纪太小,还很难去分辨这细微的变化。
这也不能怪你,我的易容术不仅是小孩,即使是大人们也很难看出来的。陈方达得意的说。
为什么要杀我全家,还要嫁祸南宫龙,甚至是组建杀手集团,你做的这一切究竟又是为了什么?陪京痛苦的问。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好吧,趁着我的心情好,就说给你听听也罢。话音未落,身后的几个保镖忙帮他搬来了一把舒适的椅子。陈方达稳稳的坐下,惬意的品起了茶,茶香暖人,热气飘起了很高,模糊了贪官丑陋的面庞。
贪官干咳了几声,开始进行下面的叙述,语气平缓而生动,即使他正在叙说一件残酷且悲惨的阴谋。
那时我还只是一个小官,被派到这里监管瘟疫一样的奈何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眼看权力梦与金钱梦渐行渐远,我当然不会就此放弃,所以我开始了对命运的反击。
陈方达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仿佛正在回忆那一段艰苦的岁月。
我开始将国家发放的钱财与物品渐渐据为己有,为了更好的控制这一局面,我不允许村子出现任何的闪失,所以就开始了杀人。
那时你第一次杀人?
嗯,第一次杀人的滋味并不好受。但总算挺过去了,从那以后,我就渐渐变得不再有人性。
只是为了权力?
嗯,难道这还不够吗?
陪京叹了口气,说,对你大概够了吧。
陈方达又啜了一小口微烫的茶水,缓缓的说道,不过你得承认,人的欲望是无穷的,同时人也要不断的追逐新目标,这样的人生才会有意义,不是吗?
陪京闭眼道,难道你的新目标就要建立在无数人平白牺牲的结果之上?
陈方达冷冷道,这是完成目标最好,也是最快的方法。
所以然后你就来到了北京,盯上了我们夏家与南宫家?陪京恨声说道。
不错,你们的企业越做越大,并且随时都与政府保持着亲密的关系,这也是我看上你们两家的主要原因。
这又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要想控制一个经济领域,就必须具备两个条件。
哪两个?
一个是我所挑的企业必须在本行业实行垄断,另一个就是它必须与政府,也就是与我保持着最亲密的关系,这样一来,我才会得到绝对机会,并且不会被轻易怀疑。
陪京叹道,夏氏集团当时的确已经做到了一定规模,也恰好达到了你要的条件。
陈方达幽幽道,只可惜夏陪泽太不识时务,不仅不受威逼利诱,更连自己的妻儿性命都不顾了,摆出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架子,着实令我难堪。
陪京握紧了拳头,喊道,所以你就选择杀了我们一家!
陈方达笑道,你又错了,我不是留下了你一个吗?
你是故意留下我的?
难道我会连一个小孩子都找不到吗?别忘了,杀人灭口可是我的强项。留下你一人,只是让你复仇,向一个莫须有的仇人复仇,当你知道这么多年里,自己苦苦策划的复仇计划,只是一个笑话的时候,你会有什么感觉,是痛苦?是懊悔?还是自责?哈哈,还真是期待呢。
陪京冷冷道,我现在的感觉让你失望了吗?
陈方达收住笑容,说,你真的什么感觉都没有?
陪京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缓缓说,我为什么要有你说的那些感觉?那些只是你猜测出的感觉,而我却是真实的自己,我的想法只属于自己,任何人都猜测不到的。
陈方达沉默良久,才道,你果然不是一般人,你果然不愧是夏家的后人。
得到仇人的赞许,这或许才能标志着一个人获得了真正意义上的成功。
可此时的陪京却一点成功的感觉都没有。
任何人被十几把□□同时瞄准的时候,应该都不会有这种感觉的。
陈方达则迅速从失望中走了出来,继续说,我用高超的易容手法将自己打扮成南宫龙的样子,在杀人的时候故意被你看见,这样在外界看来,这件事永远是个秘密,而在你们夏家看来,凶手也永远都是南宫龙,至于我,根本就没人会知道。
他又喝了水,液体顺着喉咙滚落,发出了重重的吞咽声,像是在饮血一般。
他接着说,之后,我利用南宫龙的懦弱心理,操控他,掌握他,从而渐渐将南宫财团带入了无与伦比的高度,我也开始默默的组建杀手集团,从而消除异己,并获得了不菲的收益。南宫龙一手带起来的庞大公司则已然成为了我的洗钱工具。说到我的财富,已是无人能及了。
说到这里,他从兜里掏出了一沓百元大抄,双手一挥,一张张红色的人民币在空中肆意飞舞,散落满地。陪京的眼睛眨都没有眨,却仍是目不转睛的望着陈方达,望着他那张嚣张而丑陋的脸庞。
陪京的眼里已涌出杀气。
陈方达却依旧还在笑,他当然一直都坚信自己会赢,因为他看到晓风已举起了枪,枪口对准了陪京。
陪京没有笑,冷冷的瞅着晓风,一字字道,你为什么要做狗官的枪,为什么要违背自己的良心?
晓风说,为了我的母亲,一个爱子如命的母亲。
晓风的枪口对的很直,陪京是这方面的老手,他比谁都清楚。可现在他却发现晓风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显然被说中了心里的隐痛。
陪京的眼睛里开始闪烁出奇怪的光。
眼前的一幕正是自己希望看到的,陈方达的心底开始涌现变态的快意。
善与恶,丑与美,生与死。在这一刻都被自己所控制,没人会拥有这样的力量,但他有,所以他骄傲,他兴奋,他可以畅快的高歌,来庆祝自己的一手遮天。
眼前的两个受害者,彼此间,正在做着痛苦的厮杀,即使他们对死亡会有各自不同的注解,但事实就是这样残酷,他们中的一个必然即将倒下,会是谁呢?
关于这一点,陈方达似乎最有发言权。
他开始做决定,对陪京说,你的最后一点疑问,我现在就告诉你,也好对得起你卑贱的生命。
他捋了捋稀松的头发,说,易容术有一个瓶颈,你知道吗?那就是,不是什么人都可随便被复制的,两者之间必须在面部骨骼上有许多的相似之处,才可能易容成功。幸好我发现了南宫龙,发现了他那和我仿似的面庞,所以我选择了他。唉,为了公司今后的运作,我不可能日夜的分饰两角,只好留下了他这条狗命。
陪京冷冷的回应,他真的是那么忘恩负义的人吗?
陈方达叹了口气,说,他不是。
陪京说,那他为什么还要助纣为虐?
陈方达露出了贪婪的光,笑嘻嘻的道,因为女人,大多数男人都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是,我是。他故意向屋里望了一眼,神秘兮兮的说,连你也是,对吧?
陪京不得不承认,这句话一点错都没有。
陈方达笑了笑,接道,为了那个他的妻子,南宫龙只好照我说的做。不幸的是,他的妻子实在太过坚强,为了不让自己的丈夫做下亏心事,甚至曾试图自杀。基于此,我们也只好成全了她。
听到这里,陪京突然睁大了眼睛,问道,你是说她死了?可……
陈方达大笑,没想到你还是这么笨,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任何人都可以找到和她面庞骨骼相似的另一人,还好我们找到了这个人。
陪京忍不住问,她是谁?
突然,一直没开口的晓风说话了,是我的母亲。他的声音低沉而又充斥着忧郁的痛苦。
院子里的空气压抑到极点。
陈方达拍了拍晓风的肩膀,投来了伪善的赞许。
他自顾自接着说,我在杀了南宫龙妻子后,就做了一个假的犯罪现场,并让她的周身被烧焦,以便让警察无法辨认,而此时我又发布了一条失踪信息,哼,晓风的母亲无故失踪,这也算是事实了吧。
陪京截口道,所以警察就会将女尸界定为晓风的母亲,而真正的南宫夫人自然就凭空消失。
陈方达笑道,你终于猜对了。
然后呢?陪京又问。
陈方达又说,晓风的母亲被装扮成了南宫夫人,为了不让南宫龙起疑,我们一直关着假的南宫夫人,每天晚上只让他们见一面,并不许做身体的接触。趁着昏浊的夜幕,隔着厚厚的防护网,就这样,南宫龙被瞒了整整十五年。
在这十几年里,南宫龙竟一点都没有怀疑?陪京问。
没有,或许他太爱她了吧,以致于都没有注意到这细微的变化。唉,关于爱情,我也不太懂,却只知道一点,那就是我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不会太难。
提起爱情,陪京又回头望了一眼身后那扇虚掩的门,他的爱人在屋里,而他的爱人是否还在牵挂着她?
屋子里静的出奇。
杀了他,我就放了你的母亲,因为我已经找到了南宫如玉的理想替身,南宫龙已经没有用了,你的母亲也就跟着失去了效用。陈方达开始催促晓风。
因为他一身的肥肉不允许让自己站立的太久。
晓风重新稳定了枪口,在他杀人时,枪口从来都不会抖动。
陪京看了看身后的小屋,似乎仍旧能够感受到曼璇那颗驿动不安的心。
这或许是他最后的感觉了。
这或许是他在这个世上最后一次想她。
陪京缓缓闭上了眼。
陈方达的笑容从没有消失过,直到发现枪口对准自己时,他的笑容竟还浮在脸上。
晓风上前一步,冰冷的枪口抵到了贪官的脖子上。
陈方达笑得已经很勉强了,却还是故作镇静的说,你不顾你妈的命了吗?
我妈已经死了,哪里还有命可顾?晓风的眼里闪烁着痛苦的光芒。
不知何时,陪京已走到了两人的面前,神色平静,看不出一丝刚才的颓唐与无助。只听他沉沉的说,你之所以来亲自到这里,只是因为你已找到了如玉的替身,利用那个人可以继续你的财富之路。而那些已经没用的人因为知道你太多的秘密,就必须要去死。
晓风接道,南宫龙和我的母亲,现在对你来说,都已经成为了没用的人。
陪京一字字说,所以他们就必须要死。
陈方达的面部肌肉因紧张而变得扭曲,两只茫然的眼睛里透出了一种无奈的绝望。他在可怜的望着陪京,希望陪京能够从他乞求的眼神里,读出一种伟大的宽恕。
可惜的是,他失望了。
对于这个人面兽心的狗官,陪京没有一丝宽恕的意思。
陪京来到他的面前,左手托住了他的肥硕下巴,缓缓说出了几个字,你的报应来到了。
然后,他也掏出了枪,银色的□□。
陪京和晓风一同举起了手中的枪,两把□□,杀气汇聚于一点。
陈方达眼中的光不再闪烁,他看到了死亡。
在最后一刻,他那本就丑恶的面容全部被恐怖侵蚀,扭曲变化的程度及至于猖獗。
望着他那张恐怖的脸,两人同时咽了下口水。突然,陪京的面色也变得奇怪起来,他静静的望着对面恐怖的脸,然后迅速回头,竟看见那些黑衣保镖还站在原地,眼里似乎全都闪着嘲讽的光。
人群中的一个人目光灼热,嘴角泛起了一阵残酷的笑容。那笑容熟悉而又让人不寒而栗。
忽然,陪京的脑海里闪过一个恐怖的念头,他望了晓风一眼,晓风同样露出了无奈的笑。一个眼神的交替,他们在瞬间做出了相同且迅速的决定。
两人拉着陈方达肥大的身躯,同时向院门窜出,几个起落,已经到了院子的外面,伴随着两人迅捷的身影,几声枪响竟也同时发出。
院子外的人影瞬即消失,地上却遗留下了斑斑的血迹。
刚才那个人群中拥有灼热眼神的蒙面人突然开口,喊道,给我搜。
不一会,几个黑衣保镖回来,低着头小声说,屋子……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了。
蒙面人大声喊道,没用的东西,那院外的一小队人呢?他们没看到有人走出去吗?
其中一个保镖胆怯的说,那一小队的人,已……已经被人全都杀了。
蒙面人气得大吼,一把抓过一个保镖,将这个七尺大汉随手仍向了一旁,只见那人撞到墙上,顿时鲜血直流。
蒙面人环视四周,眼里露出了野兽般的戾气,喊道,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追!
保镖们如同受惊的老鼠,飞也似的奔出了院子。
蒙面人走在最后,手中已多出了杆□□。
太阳偏西,可看上去仍然高高的悬在天空正中央,阳光照例普照着大地。
明日当空,光天化日。
他死了吗?
死了。
怎么死的?
中了十几枪。
他不是真的陈方达。
他不是。
幸亏我们把他当成了盾牌。
否则我们根本就冲不出那个小院。
晓风将那肥胖的尸身埋在了村口的大树下。
几只站立在树梢上的麻雀,惊讶的飞离,振翅声划破天际。给蔚蓝的天空平添了几分萧索。
晓风叹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他的面部未免扭曲的太过厉害,还有其余人冷漠的目光,并带有嘲讽的原意,从他们的目光中我知道,原来我是如此的可笑,我们有我们的计谋,他们同样也有。陪京坐在树下,大口喘着气。
晓风接道,我差点忘了,陈方达精通易容,找个人扮成他的模样一点都不难。那你说他真的来了吗?
来了,我已经看到他了。陪京闭眼道。
哦?
就是那个蒙面人,身材微胖,有着一双精悍的眼睛。
可恨的是,我们一直都没有注意到他。
那是因为我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那个冒牌货上了,也就自然忽视了周围异常的一切,唉,这也不能怪我们,我们的计划已经很周密了。陪京说完,又点起了一根烟。
说得也是,接下来我们……怎么……你,你受伤了?晓风突然看到了地上的一股红色液体,那是血。
陪京抬起了沉重的眼皮,看了看他,笑道,我没事的,我们的计划也没事,相信我们,也相信你自己。
晓风勉强笑了笑,说,我相信,我一直都相信,你们的仇恨与我的一样,为了杀死陈方达,我也会像你们一样的去拼命,你放心吧。
哼,怎么搞得像我要死了一般,我们的路还很长。陪京咳嗽了几声,眼皮愈发沉重。
微风拂来,吹起了几点尘埃。
人的生命岂非也像这尘埃般,随命运轻易的消逝?
他不会死!突然,一个清脆而妩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空气中的绝望与压抑。
一个女人,凹凸的身材,亮丽的面容,乌黑的长发,雪白的肌肤,笑语间露出几分柔媚。她的眼波灵动,眉宇间却隐含着淡淡的杀气。
她是来杀人的,毫无疑问。
但她杀的绝不是陪京。
她……她,曼璇被送到了安全位置吗?陪京挣扎着坐起,问眼前这个亮丽的女郎。
这个女郎当然就是叶冉。
叶冉笑了笑说,当然,我办事,你还会不放心吗?
陪京也笑了,放心,放心,如玉看中的人我还哪敢有什么不放心的?
三个人在树下,不约而同的笑,像是忘了眼前的危险与困难。
但危险总是不期而至,根本不会管你是不是有准备。
陈方达在发现村子里连一个人都没有的时候,自然就向村口赶来,幸运的是,他一下就看到了三个人,这三个人在他看来,都已是死人。
他总是那么自信。
谁知树下的三个人更有自信,他们面对十几个保镖的枪口,没有表现出一丝的畏惧,他们竟还在说笑,还在聊天。
陈方达朝大树开了一枪,他使得的是一种后坐力极强的枪,另一方面,表明了它恐怖的穿透力,即使是几人合抱的老树,也难以禁得住如此轰烈的打击。
树在摇晃,新叶开始凋落。
陈方达逼近了摇晃的树。
又是一枪,打在了粗壮的树干上,叶子又掉了满地,响声震彻整个山谷。
突然,三人转瞬间一齐闪到了大树的后面,还没等脚跟站定,一声声的枪响发出,一排排的子弹飞来,枪林弹雨,生命已危在旦夕。
三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样的眼神,从对方的眼中,他们看到了与自己相同的信念,在这一刻,他们已将生死置之于度外。
三人最后一次相视,如此短暂,却又如此坚决。
叶冉当先一人,迅速向左侧冲出,仗着掩体的保护,她窜出了好远。
之后,晓风奋力一跃,向右侧的空旷地奔去,身后的枪声此起彼伏,但他还是凭借着迅捷的身手,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追!陈方达一声令下,先是有六个人追向叶冉,然后再有六个人朝着晓风的方向追去。分工如此明确,动作如此有序,瞬间绝尘而去,不带任何的拖沓、犹豫。
这些人是陈方达最得意的手下,此次秘密出行,当然不得有任何的闪失。
这一计瓮中捉鳖已经初显成效,并马上就要达到成功的目的。陈方达卸下了冰冷的面具,长长舒了口气,面具下隐遁的是一张更加冰冷的脸。
没有一丝血气,就像是死人的脸。
对于这张脸,陪京并不陌生,数分钟前,他还看见了同一张脸,只不过那张脸是假的,而眼前的这一张则是千真万确。
唯一的区别在于,眼前的这张脸更冷漠,眼神也更可怖。
陪京当然不会轻易被吓倒的,他已经开始思考如何反击,虽然陈方达身后的四个杀人高手一直在专注的望着他。
陈方达开始笑了,说,即使晓风和小昭都叛变了,那有能怎样呢?我还不是可以杀了你?只不过除此之外,还要多陪上两条命而已。
陪京躲在树后,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他当然知道陈方达说的两条命是谁,不过他更知道,这一次死的也许不只他们几个而已。
那些失踪的乡亲,老村长,还有曼璇,陈方达会放过他们吗?
当然不会!
所以陪京开始反攻,他找到了不是机会的机会。
正当陈方达暗自高兴的时候,突然发现一只手已紧紧扣住了他握枪的右手。面对面,左手扣右手,而且是仅有的左手。
陪京的面前留下了巨大的空门!
陈方达果然身经百战,且老奸巨猾。他已伸出另一只手,笔直的伸向陪京,他已算定,陪京这次非死不可。
即使陪京很快,也很准,但他毕竟只剩下一只手,再高明的杀手也不可能只凭一只手去杀人。而且是在面对一个无比强大的对手时,成功的几率似乎也就更小。
陈方达已忍不住要笑出声来,杀人的时候他总是喜欢尽情的笑。
这次的笑却一点也不尽情。因为他忽然发现一把坚硬的利器正缓缓插入了自己的小腹,那只刚伸起来的手重又缩回,紧紧的捂在自己的伤处,他睁大了眼睛,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原来陪京的右手虽已不在,但这些天来,他在断手处早已悄悄套上了一把锋利的铁钩,这一举动他谁都没有告诉。
陪京当然明白,要杀陈方达这只老狐狸,光靠一只手是远远不够的。
四名保镖愣在一旁,他们一直都在等陈方达自己享受杀人的乐趣,也一直都不敢去干预,这一突然的变故大大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已有一人倒下,就倒在了他们的脚底。等剩下的三人转过身查看时,又有一人倒下,还是没有任何的声音。只听一声闷哼,第三个人倒下。
陪京竟也怔住,不明白这一突然发生的死亡意味着什么。
也就在这时,陈方达突然身子一探,右手向上一翻,竟从陪京的手心里逃脱,也就在转瞬间,他从袖口里猛地抽出一把尖刀,准确的切向陪京的左手腕部。
这一切都在瞬间完成,超过一般人的反应速度。
幸好陪京不是一般人,他竟已更快的速度从手起刀落间闪开,也就是这一闪,陈方达抓住了唯一的机会,只见他像一只刚出笼的肥老鼠般,骨碌碌的滚了出去,并一下子滚出了好远。陪京待要再追,身后的那个保镖却突然扑到了他的身上,陪京本能的使了一个擒拿手,将那人压在了地上,再定睛一看,却发现那人的胸前早已被鲜血染红,眼球外凸,体重增加,显已是个死人。
四个经验丰富的保镖,竟同时被悄无声息的杀死,究竟是谁干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难猜,陪京紧锁的眉头突然展开了,并且笑着说,出来吧,你消声杀人的本领又精进了。
哈哈,低矮树丛中,一个明朗而又文质彬彬的年轻人走了出来,边笑边说,算起来,今天我杀的人可是不少了。
杀了几个?
不知道,眼前这四个,还有刚才院子外面的几个守卫。
你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不管是刚才,现在,还是以前,或者未来。即使是我,都不能察觉。
你错了。
哦?
将来我不会再杀人了。
恩,陪京点头,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小昭,也没有人能改变他的决定。
小昭又问,我杀的是恶人吗?
是。
嗯。小昭点头,他不信任任何人,除了陪京,也只有来自陪京的肯定,才会使他重新面对生活,面对自己。
他们是朋友,从来都是。
两人的眼里同时有了泪花。
许久,小昭突然说,你受伤了?
不重。陪京的呼吸又开始沉重起来,显然刚才的激斗耗去了他太多的精力,现在该是好好休息的时候了。
你歇着,我去追。小昭的目光坚定。
陪京浅浅的一笑,说,你忘了我们的计划?无论如何,今天就是陈方达的死期,他跑不了的。
小昭叹道,你真的相信南宫如玉?你真的相信,他有这个能力成功的杀死陈方达?
陪京看了他一眼,目光里闪烁着奇怪的笑意,说,你看到过如玉杀人?
没有。
我见过。
好,我相信你。小昭起身,扶起了受伤的陪京,接道,我们去为陈方达收尸,这就去。
陪京笑了,会心的笑。
小昭也跟着笑,他心里知道,陪京相信的事,陪京相信的人,一定不会错。
两个人并肩前行,朝着光明的方向。
陈方达发现自己的伤越来越重,血也越流越多。用来捂着伤口的手已变成了鲜红色。幸好他看到了希望,他以为这个村子里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峡谷的出口在哪里,而他已经逼近了出口。
眼前出现了一片大瀑布,水雾布成了天然的画卷,唯美、晶莹。
庞大的声响因水流坠落在天池而发生,没人在乎它的来处,更没人会关心它的去处。陈方达心里在窃笑,因为只有他知道,在这天幕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激烈的水流,直下三千尺,神秘的银河,蕴育在神奇的九天。
水一样的银河背后,竟还藏着希望。
陈方达奋力冲过凶猛的水瀑,水瀑背后就是峡谷唯一的出口。
当年在建造这个出口时,着实花去了他太多的时间,光是修筑通往上面的甬道,就足足耗去了半年多的光阴。
现在看来,当初修的这个通道,的确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他开始暗暗欣赏自己的才华,佩服自己的才干。
漆黑的甬道,通向最上方的地平线。
他还需要走很长的路,所以加快了脚步。
何必走的这么急?突然,一个沉静的声音从暗处传来,吓了陈方达一跳。
他怎么也不会预料到,在这个自己修筑的隐秘通道内,竟会藏着其他人。他心里想,这个人最好是一伙的,因为在来时那十几个保镖也知道了这个通道。
想到这里,他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喊道,你是哪一个?我是陈方达,你们的主子。
这一次,黑暗中的声音没有响起。
陈方达又问,你哑了,还是聋了?
静,且越来越暗。
黑暗中,陈发达的瞳孔胀的很大,不知是正常反应,还是因为恐惧。
忽然,一束光出现,照亮了陈方达的脸。
光线背后,一个俊秀的男人缓缓走出,脸上带着一种神秘而迷人的笑容,足以迷倒所有女人的笑容。
陈方达不是女人,也当然不会被他迷倒,可却足以被吓倒。
微弱的光线映衬下,陈方达的脸色惨白,他几乎是失声叫道,你……你还没死?
男人的笑依旧迷人,却只浅浅的流露。笑容的意思往往代表同意,或者赞许。
你……你想怎么样?陈方达的小腿已有些发软。
男人还是笑,笑容更诡异。
陈方达突然大喝一声,喊道,哦,我明白了,这一切都是你们安排好的,你们是故意把我引到这里来的,再演出戏给我看,好让我卸下防备,对吗?好你个南宫如玉,你爸爸要是不死,一定会以你为荣的,哈哈。他面目狰狞,并说到了如玉的痛楚,显是要让如玉的思想出现波动或懈怠。
可惜的是,如玉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眼神还是那么明亮,并带有淡淡的忧郁。
无论出现什么事,好像都不能改变他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
陈方达又嚷道,我现在身上没有武器,要杀要剐,你随便。话虽如此,可无论谁也能听出,他的声音已有些颤抖。
如玉将手电筒朝上放在了地上,使光亮尽可能的充满每一个角落。
两人相隔十几米,彼此甚至能够听到对方的心跳。
如玉说,我妈妈临死前,也就是和我的最后一次聊天,跟我说了一句话,她说我们再也不要理爸爸了。
陈方达惊讶道,所以即使我找到了替代你妈妈的人,让她学会了你妈妈生前的一切,却还是没能骗过你,对吗?
如玉说,我想那时妈妈已知道了爸爸要干得事,并且劝过了他,但还是没有效果。唉,也许对妈妈来说,与其看着自己的爱人走向不归路,倒不如一死以换得丈夫的回头。
陈方达说,可是你爸爸最终也没能回头。
如玉说,这也许因为他太爱妈妈了,他一直以为妈妈还活着,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他只好继续错下去。
你为什么没有告诉他事实的真相?
因为爸爸知道了,就一定会跟着妈妈一起死。我已经失去了妈妈,不能再失去爸爸。
陈方达又说,你爸爸也死了,你就一点也不伤心?
如玉注视着远方,悠悠道,你不觉得能够跟自己的爱人一起死,是件多么快乐的事情,爸爸如此快乐的死去,我又为什么要伤心?谢谢你。
谢我?陈方达不解。
谢谢你在他的最后一刻,都没有告诉他这个真相,是你让他如此幸福的死去。如玉笑着说。
电光闪动,人影斜斜。
如玉的影子渐渐的缩短,他坐了下去,坐在了石壁旁,笑道,坐啊,聊会儿。
陈方达竟真的坐了下去,像是个孩子般听话,全然没有了大官颐指气使的姿态。双眼闪烁的看着如玉,显然心里乱急了。
如玉轻声道,幸亏叶冉的父亲也会易容,不过他只会把活人画成死人,不过这就足够骗过你了。
陈方达叹道,唉,而且还不止一次,对吧?这一村子的人,想必当初都是从我的手里逃走的,我……他突然闭嘴了,因为他发现如玉的眼睛正像刀锋一样盯着自己,剥夺了他说话的勇气。
只听如玉正色道,从小以来,我就一直默默的忍着,隐藏着这个残酷的秘密,知道遇到了陪京,当我发现这个男孩与我拥有同样的命运,也与我有着同样倔强而坚定的眼神,在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我的复仇之旅必须有这个男孩的帮助。也就是从那时起,我们开始互相了解,互相佩服,直至互相信任。因为我们享有同样的人生轨迹,命运让我们再也不分离。
所以你们就一起策划了这次的行动?陈方达恨声说。
如玉忽然站了起来,慢慢的走到了他的面前,轻声说,杀你只有一个方法。就是在你戒备最松的时候,也就是当你不在北京的时候。
陈方达颤声说,你故意把我引出来的,对吗?
如玉接道,你这人有个毛病,就是非要亲手将人置于死地,并要看着他死,这也是你最大的缺点。所以我们就找到了小昭和晓风。
陈方达恨恨的说,怪不得他们两个自告奋勇要完成这次的任务,我原以为把他们安插在你们的身旁,就会万无一失的,可谁知最后他们竟反戈一击,出卖了我。唉,真是养虎为患啊。
如玉长长的叹了口气,说,现在我该说的都说了,你该知道的也知道了,该是赎罪的时候了。说完,他缓缓的闭上了眼。
赎罪?赎什么罪?我哪里有罪?陈方达像只疯狗般,进行着最后的叫嚣。
如玉继续闭着眼,柔声说,每个人都有在他不经意间,或是不由自主的,犯下一些不该犯的罪,我们每个人都要时时刻刻保存着一颗想着赎罪的心。只有这样,我们才会活得谦卑,活得问心无愧。
那……那你怎么不去赎罪?
每个人赎罪的方法不同,你犯下的罪太重,也太多,只有用生命与鲜血才能够洗清它。如玉的声音清幽,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魔力。
陈方达仿佛看见了鲜活的血液从自己的身体里流淌而出,晕厥的幻想燃烧着整个大脑,并且开始感到天旋地转。
忽然,如玉仍给了他一把枪,厉声说,拿起他,我数到三,看谁的枪快,在你死前,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陈方达像是只困兽,捕捉到了逃出囚笼的最后一线机会。在他的眼里,开始发出野兽般贪婪的光。
他举起了枪,如玉也举起。
两只右手,握枪,伸向对方,笔直且准确。
如玉开始倒数,像是终结生命的计时钟。
三……
陈方达的眼睛死死盯住如玉握枪的右手。
二……
陈方达悄悄的笑了,当他发现如玉的手指没有任何移动的意思。
砰!
如玉没有数到三。
陈方达的笑容绽放在脸上。
峡谷内起风了,
叶冉看着地上的六具尸体,长叹一声,扔掉了手中的枪。
为了练习枪法,她已经不知受了多少苦。为了生存,她已经不知道改变过多少的信念。同样,为了复仇,她更是不知道岁月把自己变成了怎样的人。
如今,答案揭晓,她再也不需要手中的枪,不需要暴力,不需要欺骗,不需要仇恨。
她已经听到了瀑布轰鸣的水声,如玉就在瀑布的后面,她知道。
她笑了。
晓风正在擦拭手上的血,
子弹划过脆弱的表皮,留下了清淡的伤痕。
对于这些隔靴搔痒般的受伤,他早已习惯,并习以为常。没有伤痕,没有痛苦,也许就没有晓风坚强、潇洒的今天。
对于伤痕的态度,就像是对于人生,轻描淡写,不作无畏的逗留,过客匆匆,何必执着。
他又露出了阳光般的笑容,朝着瀑布的方向。
地上的六具尸体安详的等待,等待生命下一次的轮回。
他们伤到了晓风,却付出了六个年轻生命的代价。
值得吗?
叶冉没有危险吗?
没有。
晓风呢?
没有。
他们要面对的可是六个枪法一流的杀手。
如果换成是你,我也会做出同样的回答。陪京的眼里闪烁着激动的光。
小昭说,这些年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我们成功了吗?
瀑布的水声,峡谷的阳光。
一切安详,平和。
许久后,陪京的脸上慢慢涌现出了幸福的笑容,从他的瞳孔里,小昭看到了曼璇的倩影。
曼璇第一个从瀑布下卖力的穿过,远远望见了陪京,奔跑,流泪,相拥。当她在陪京的身上发现了残留的血迹,便哭得更加伤心。
我应该在你的身旁,应该一直都在的…….曼璇伤心的啜泣。
傻姑娘,你一直都在,一直都在我的心里…….陪京笑着安慰。
我以为自己变心了,你知道我有多恨自己吗,我还误会你,我…….不如去死。曼璇挣扎着欲要挣脱。
我知道你不会变心的,因为我还没变,你怎么就变了呢?陪京开玩笑道。
曼璇破涕而笑。
为什么不告诉我事情的真相,连如玉假死都要瞒我,为什么只有我一人不知道?曼璇嗔道。
陪京连连亲吻她的额头,抚慰道,我只是不想让陈方达发现任何的破绽,万般无奈下,也只好牺牲你的伤心,牺牲你的眼泪,我错了,原谅我,好吗?
原谅,当然原谅。没有了你,我发现我一无所有。曼璇在他的胸前低语。
没有你,就没有我。陪京将她搂得更紧,并发誓一辈子都不再分开。
两人经过了离别,经过了考验,经过了误会,经过了猜忌,经过了痛苦,经过了欢乐。
此刻,泪水混合在一起,融化过往的一切悲欢离合。
个中滋味,唯有甜蜜。
乡亲们一个个从水瀑地下穿出,大家拥抱,欢呼,因为他们又可以去过以前平静的生活,没有纷扰,没有欲望,没有诱惑。
即使他们知道,在那漆黑的甬道尽头有一扇门,正是通向花花世界的门,是这个峡谷的唯一出口,现在他们终于知道了出口所在,为此,他们曾努力寻找过数年。
奇怪的是,如今,当大家听说了这扇门时,竟没有丝毫的兴奋与雀跃,他们中竟没有一个人想要跨出这扇门。
这扇门通向奢华,通向享乐,通向虚荣与暧昧。
可另一方面,也通向贫穷,通向贪婪,通向残酷与无情。
就是这样一个纷繁的世界,村民们选择了敬而远之。
这或许就是最好的选择。
没人会在这里找到死人,即使死得是权倾天下的名人。
因为没有人能够找到这里,再也没有。
如玉是最后一个走出来的,白衣如雪,飘逸的黑发遮住了迷离的眼神。他还是那种眼神,带着遥远的思念与无限的幽幻,仿似置身于神秘的梦境。
他抬起头,一张忧郁而苍白的脸。阴柔的头发,深邃的眼神,秀丽的容貌。
他静静的盯着曼璇与陪京,亦同时感受着他们幸福的眼泪。
他知道,曼璇幸福了。
放手也是一种伟大与崇高,此刻明白这个道理,好像还不太晚。
如玉笑了,
南宫家唯一的后代终于绽放出了愉快的笑容,那笑容亦如春花般灿烂。